持渺径直走向天台边缘。
“哥哥是想摔死我吗。”洛什问，语调平淡，不像询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持渺来到女儿墙处，转身坐在墙边，身体微微后仰，扎成麻花的长发在空中晃荡，发带中间的银铃发出只有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持渺的视线落在洛什的脸上，小孩的表情一直很平淡，现在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苍白的肤色、漆黑的瞳孔以及嫣红的唇将他的笑衬得鬼气森森。
“开诚布公聊一下吧，洛什。”持渺习惯性拍洛什的发顶，“你不是玩家。”
洛什没有否认，直勾勾看着持渺，贪婪地将持渺的样子镌刻进眼中。
“玩家在得到技能的同时系统会提示技能属于哪一类别，你说的红绿警示明明是信息类，你却没有否定我说的预知类。”
持渺伸出一根指头，随机又伸出一根。
“组队，特别是七个人的队伍，登入点有且仅有这一队。”
“最后，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人，我相信我的直觉。”持渺指尖点在洛什的鼻尖，灿然笑道，“你的年龄和外貌不符。"
洛什歪过头，鼻尖蹭过持渺的指腹。
“我很特别，特别可疑。”他重复持渺当时把他抱起时自己无声说的话，这句话同样在持渺嘴里出现过。
早在出寝室时，两人都心照不宣。
洛什知道持渺看破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持渺知道自己已经看出来了这件事。
持渺看破了洛什的身份，他也知道洛什知道自己看破了他的身份。
路上没有揭穿，只是为了防止伤到周围的人。
“哥哥要把我丢下去吗。”洛什又一次问，眼弯成月牙。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持渺回答，意料之中的在洛什眼中看到果然如此这四个字。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是洛什率先打破沉默:“我不是玩家，哥哥只猜到这一点，不往下猜么？
猜不猜都无所谓，反正不是人就对了，持渺在心中想。
洛什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是我多嘴了。”
他的语调从容不迫，腔调优雅，偏偏披着正太的壳子，就显得极为违和。
“灾厄游戏正式登录，在主线开启前，所有boss的唯一限制是空间。”洛什歪头，饶有兴味，”哥哥不担心吗，现在死的人已经很多了。”
持渺侧耳听着风，穿梭在各个空间里的风是他的媒介，他通过风声，可以听清楚各个地方的惨叫
“我可没有义务救所有人。”持渺仰头，瞳孔中印出一轮红月，修长的脖子白皙，说话时喉结滚动，”我决定和你开诚布公，和你掏心窝子，你就别和我耍心眼子。”
洛什耸肩:“那哥哥可得好好表现让我高兴了。”
“我的任务很简单，当灾厄游戏正式登录现实的第一个副本的见证者。”洛什叹气，”我很无聊，对这些提不起兴趣，如果不是看见了你，我也不会出来。”
“你真的很特别。”洛什的瞳孔变窄变长，像是蛇类的眼眸，冰冷、带着上位者的睥睨。
呵呵，遇到变态了，持渺无语。
不过他的目的也达成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彻校园。
“所有幸存者请注意，马上到操场上来，操场是安全区。再重复一遍，到操场上来。”
洛什讽刺地嗤笑:”抱团取暖大概是人类的特性。”
下一秒他的头挨了一下打，洛什眼珠移向眼角，瞥了持渺一眼。
“什么抱团取暖，那明明叫人多力量大。”持渺一本正经。
洛什又盯着他，他似乎很喜欢盯着持渺看。
突然，胸前传来一股推力，持渺没有防备，被推了下去。
刘海被风带起，透过刘海，他看到推他的洛什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似乎在掸灰尘。
做完这些后，洛什跨过矮墙，也跳了下来。
疯子。
持渺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很好玩不是吗。”洛什的声音被风吹得失真，但话中的笑意没有减少分毫。
失重感激起身体本能的颤栗，女儿墙边上的旗帜在他眼里急速变小，余光中的场景快速移动，模糊成虚影。
持渺张开双臂，感受着风的流向，笑意流转在眉眼间:“偶尔来一次也不错，五星好评。”
快要到地面，他腰部发力回旋调整姿势，右脚先着地，凭着惯性蹲下卸力，整个过程如云流水，敏捷得像是猫。
起身后稍微往旁边移了一下，在洛什快落地时托住他。
洛什满意地眯起眼。“谢谢哥哥。”
下一秒，他就被放在地上。
“接下来的路就要自己走了，你不是小孩子，我也不会爱幼了。”持渺摆手。
洛什的脸瞬间挎起来，他跟在持渺后面，步伐慢吞吞的。
“你也可以尊老。”他嘀咕道。
“嗯？"
“没事，哥哥继续走吧。”
向操场走去的人不少，他们从各个地方出来，大部分人都狼狈非常。
他们自发汇成人流，持渺最后还是不得不把洛什抱起来。
就这个平均身高，连他都快要看不见天空了，比他还矮的洛什没走几步就看不见影。
洛什噗嗤笑出声。
“你真矮。”
回应他的是持渺的白眼：“你更矮。”
“你矮。”
“你才矮，你全家都矮。”
周围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无语之情溢于言表。
两个幼稚鬼无视其他人的感受，一路拌嘴到了操场。
直到挤出人群，持渺才呼出一口气。
人流里的血腥味太浓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操场上很明显可以看出两个阵营，玩家和觉醒者哪怕到了现在也下意识分开。
持渺寻找许戾燃无果，就停留在无人的角落。
玩家阵营可以一眼看出领头人，那是一个青年，气质沉稳，金色的眸子泛着冷意。
“玩家代号【snake 】,是个用毒的高手，最后一次玩家实力榜上排第二，在历代前十玩家中排名第三十一。”
洛什看都没看，直接就揭了玩家领头的底。
而觉醒者阵营，看几个人互相恭维的样子，持渺就知道是还没有选出领头人。
他对玩家阵营更感兴趣，但是还不等他混到玩家阵营，就有人找了过来。
奥大的学生不算上持渺共计有70人，其中新生占一半。
新生和老生各推举一人进入领导层，老生那边早就选出一个人，新生这边内定是成绩第一的支明。
但支明无视队友的推举，在众目睽睽下来到持渺身边，毕恭毕敬道。
“为了公平起见，每个势力都要推出人来进入领导团，我资历尚浅，不敢与前辈们共事，现下能代表奥大的，我想除了您再没有其他人了。”
老生的代表看见持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秋季赛事的参赛名单除了各方势力的高层，没有人能看到，他们并不知道持渺也参加了赛事。
“会长！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老生代表木群像是一只看到主人的二哈，颠颠就跑了过来。
这下持渺算是骑虎难下。
他顶着明里暗里的目光，艰难开口纠正。
“是学长。”
木群才反应过来，嘿嘿笑着挠头:”叫习惯了嘛。”
【我赌一学分，持学长刚刚肯定是想偷偷地溜走。】
【这种东西还需要猜吗，他肯定想当一条咸鱼】
【谴责，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在清一色阴谋论的弹幕中，顶着奥大标志的id的发言独树一帜。
但开玩笑的发言到底是少数，更多的奥大学生紧张的看着直播。
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灾厄游戏的残忍，短短几个小时，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参赛者。
弹幕中的油嘴滑舌说白了是为了缓解心情。
“呦，还是被提上来了？”许戾燃看起来是真的不紧张，还有闲心打趣持渺。
持渺幽怨地目视他，后者抬手遮住脸，同时朝奥大的方向抬抬下巴。
“别看我，又不是我把你提上来的。”
无法当咸鱼的持渺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幽怨似深宫怨妇。
持渺幽幽看过去，老生早有准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新生不明就里，对上持渺的视线只觉背后发凉。
洛什早在持渺来到操场上时被他放下来，持渺被迫上去时洛什就站在一边，没有一个人发他。
很快，觉醒者的阵营就选出了全部领导层。
超自然现象处理局的许戾燃和另一位金牌调查员科斯莫。
奥斯特什的持渺。
赏金会的沈特、余舒心。
以及各个民间组织联合推举的袁平、周别绪。
虽然身处领导层，但是持渺初心不变，紧挨着许戾燃，力求最大力度的摸鱼。
“同学，你怎么看？”神游天际的持渺突然被戳，他慢了一拍看过去，张嘴发出一个单薄音。
“啊？”
他迷茫的冲许戾燃眨眼，后者投来一个爱能莫助的眼神。
持渺是这群人里最年轻的，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轻视他，科斯莫有意让持渺发言，想要帮持渺多搞一些发言权，结果持渺不给力。
科斯莫满脸无奈，平时有什么高危任务，都是他和许戾燃搭档，管理层中除了许戾燃，也只他对持渺态度友好。
许戾燃从加人起就一直是拔尖的存在，虽然底下的人一直把他当成许戾燃争夺局长之位有力对手，但他知道自己和许戾燃之间天大的差距。
因为许戾燃的强大，他也不敢轻视同是奥大学生会会长出身的持渺。
“我们在讨论和玩家练手的可行性。”科斯特重复一遍。
“联手呗。”持渺耸肩，态度让人觉得敷衍，四下轻视的目光更甚。
许戾燃就知道会这样子，他无奈地按着鼻梁，决定为持渺挽回名声。
“玩家都看不起觉醒者，我们该怎么说服他们。”许戾燃说话的同时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掏出瓜子，持渺的视线顿时直了。
他笑眯眯地接过，熟练地磕上，许戾燃也熟练地掏出一个垃圾袋。
“很简单，”持渺边磕边讲，“玩家慕强，只要我们比他们拳头大就行。”
一句话，收获无数白眼。
“小朋友，看到那边的领头了吗，玩家排行榜第二，你让我们用拳头说服他，可能吗？”
“学生仔一边玩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
不仅是管理层的人，底下和弹幕里也是一片的嘲讽。
[笑死，他在说什么，打败【 snake 】?]
[玩家榜第二的排行又不是过家家玩出来的，那是真正经历过炼狱，自尸山血海中爬出来]
[【 snake 】当初挑战【三水】最后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活着回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
［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说出这种话？］
［大概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另一边的【snake】似有所感，冷冷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