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姜妜的判断，像裴照这样的大忙人，应该不是现在的她想见就能见的，尤其是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
她其实是想要打电话先事先沟通一下的，但一般来说，电话里沟通和当面沟通还有着很大的区别。
最起码她之前去找那些他爸的合作伙伴，当面沟通时起码拒绝得比电话要委婉。
当然最重要的是，姜妜羞愧地发现，她好像不太记得裴照的电话号码了，当初……他的手机还是她买的呢，卡也是她陪着办的，但毕竟这么多年没打过，就算当初记得再熟悉，如今也忘了。
不过这么多年，裴照可能也换了手机号码。
她想起沈漓说裴照之前参与了沈重卿项目，原本以为沈漓有裴照的联系方式，结果沈漓说并没有。
沈大小姐的原话：“我不需要存别人手机号，他们如果有事情求我，自然会想办法找到我。”真是一贯的嚣张啊。
所以，种种原因促成了姜妜的这次来访。
她想象了一下借钱的画面，此时最艰难的两点，一是怎么顺利见到裴照，二是怎么说服裴照。
脑子飞快地滤过一遍，“叮咚”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敞亮的光有些刺眼。
新瑞集团有三十六楼，而顶楼是清洁区是因为通风好，三十四层才是董事长办公室，也在光线最充足的地方。
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大量的阳光透过成片的透明玻璃洒在姜妜的身上。
明亮的落地窗被擦得清澈明晰，在阳光的折射下，向下俯视，外界的建筑仿佛都在发光，沈妜第一眼就被窗外的车水马龙吸引了，她一直害怕生活节奏太快了，但从这个角度看去，流动的人群和车辆，就好像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一样，也是鲜活的。
曾经，她为了鼓舞这个贫穷的少年，在生日那天许下他功成名就的愿景。
愿望是美好的，但实现它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她的心小小地颤了一下，这一刻，她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他与以前不同了，裴照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
脑中突然涌现裴照身着西装，右手端着咖啡杯，左手揣在身后，梳着个大背头，在深夜云淡风轻地看着窗外的画面。
人的感情如此复杂，在真心的喜爱与厌倦，尴尬的分离与埋怨后。
在即将到来的尴尬处境之前，她是为他高兴的。
“这位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负责接引的行政小姐悄悄地打量了她几秒，判断出姜妜并非本公司的员工，也不属于今天会出现的合作方中的任何一个人，新员工的面试推迟到了晚上，而这位女士的着装，并不像来面试的。也不知道保安怎么让她进来了。
她公式化地询问起了姜妜，也打断了姜妜此刻丰富的内心世界。
“我…没有预约……”姜妜越说越小声，本想插科打诨，但她终究说不了谎。她微微抬起头，试图用眼里的真诚打动行政前台。
“那不好意思了……”行政小姐刚要利落地要说出阻拦的话。
不料，看清她长相的那一刻，前台突然想起了什么，眼里一闪而过一丝激动的光芒，本来要不客气拒绝的她瞬间改口，温和道：“您可以在那边稍等，裴董现在在谈事情，谈完你们马上就能见面了。”
“好的好的！谢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么容易？难不成见裴照不需要提前预约，只要有空他谁都见吗？他们公司的员工都太善良了吧！
姜妜随着行政到了一边的一个玻璃门的小休息室，她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接着调试空调，让姜妜在里面等待。
休息室虽小，有个桌子椅子，还有躺椅和毛毯，还有一台饮水机。最重要的是，可以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姜女士，你在这里稍作休息，等董事长谈完了我就叫你。”
“谢谢！”
姜妜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碰到如此善解人意的行政。
也没准是裴照不愿意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所以有时间的话都可以和他谈？姜妜想不明白，但是她的目的达到就好了。
现在就她一个人处在这个小房间里，她做贼似的瞥了眼玻璃门外边，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姜妜连忙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一长串的，都是感人肺腑的演讲稿，她清了清嗓子，深情并茂地演练。
一个小时后。
姜妜的嗓子略微有点干，她倒了杯水清清嗓子，反正已经倒背如流，为了保持最好的状态，她决定之后不再说话。
不过，都一个小时了裴照都没出现，也没有人叫她进去，眼看就要过午休时间了，到时候其他谈生意的人吃了饭过来怎么办？
姜妜刚打开玻璃门探出脑袋，前台就发现了异动，她偏了个头打量姜妜，眼里似乎带着一丝细微的慌张。
“你是饿了吗？前边左拐有面包和零食，右拐有饮料，咖啡、奶茶、果汁都有，你别出来，我去给你拿，董事长马上就好！”
也不知是不是姜妜的错觉，她怎么觉得人家好像有点怕她跑了？
“不是，我是想上厕所。”
这个小等候室缺了个厕所，不然她也想时刻待在里面注意外面的动向，万一就在她去找厕所的时候，裴照出来了呢。
对方松了口气，指了指右边的方向。吓死了，本来都汇报了董事长已经来了，要是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跑了，天上掉馅饼的奖金就飞了。
“向右直走，可以看到指示牌。”
一直到姜妜进入洗手间，她的视线都尾随着。
——
另一边。
办公室内，颜醉看了看时间，她已经谈了两个多小时了。
她今天是来谈旗星的合作的，启动资金需要十亿，对于蒸蒸日上的新瑞集团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资金，如果失败怕是会元气大伤，他们此前也合作过几次，但都不涉及这么大的合同。
她是做足了准备的，也并不觉得自己这次会失败。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失败过。
她看得出来，虽然这次合作方案的风险不小，但裴照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相反，他的微表情显示，他跃跃欲试。
唯一似乎有变数的点在于，裴照这次提出的问题看起来多了点，还都是些看起来不怎么重要的点，这让她觉得他不在状态，甚至有点像拖延时间。
可能是他想用更多的时间拉扯？当然，如果她这次真的失败了，也没什么，备选的合作方也有许多。
————
刚从洗手间出来，姜妜就看到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长发披肩的背影关上了门，姜妜脚步一顿，有些愣神。
待那女子袅袅婷婷走近，姜妜才认出来是颜醉。颜醉今天穿着一条浅青色的旗袍，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上好的青花瓷。
姜妜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忽然想起那天晚宴沈漓和她说得话。那天沈漓拉着她讲了好多这四年的事情，姜妜四年没回国，的确错过了很多。
“颜醉和裴照现在都是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不少人看好他们。就算他们现在不在一起，以后没准也会在一起的。”
如果没有和裴照有过那么一段，可能在听到颜醉和裴照的八卦时，她还会附和一句，他们的确很般配。
这两个人，算是她学生时代印象最深刻的人了。
“嗨。”颜醉笑着打招呼，“你怎么在这。”
“学姐，我是来找裴照的。”姜妜不好意思的捂脸，不用想也知道，颜醉和她的目的差不多，而且她听说他们最近再谈的是个大案子，不知道会不会对她借钱有影响。
“你也是来找裴董合作的吗？”
“算是吧。”姜妜有些尴尬地说，怎么能算是合作呢，明显是她单方面有求于人。（准确说，她是来借钱的。）
颜醉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加油！相信自己。”
“学姐，谢谢你安慰我，我们明明是竞争对手诶。”刚说完这句话，姜妜自嘲地笑笑，她哪里会是颜醉的竞争对手呢。这段时间，她已经受过太多打击了，第一次觉得，她似乎不该选这个专业，为了应付父亲，她已经付出了大半人生，最后活得不清不楚，一事无成。
一事无成本是没关系的，但不能变成拖累。
“又没关系，合作本身就是互利共赢。各取所需罢了，不管今天结果怎么样，我都接受的。”颜醉笑了笑，云淡风轻地说。
“可我今天肯定不会成功的，可能还会被羞辱。”
不知不觉，她竟然把心里真实的话说出来了……
“这么说你一定是有更重要的目的才会站在这里，那你很有勇气。”颜醉依旧温柔地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然后离开，似乎完全不好奇她那句话的奇怪。
姜妜转念一想，对啊，有什么比借不到钱更让人心碎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害羞个什么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