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错了。
姜妜意识到，她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接近裴照，哪怕是遵从本心的行为。
她哪里有什么本心呢？
“姜妜，你太令我失望了。”
记忆中是父亲平静的声音，就好像陈述一种结论。
“真羡慕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教育资源完全不一样。”
“确实，小妜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
家庭教师总会讨论他们授课的小孩，无关褒贬，也是客观事实。这么多年了，姜妜总能听见几句。
姜妜羞红了脸，她是个很喜欢思考的人，但却很喜欢钻牛角尖。老师曾不止一次告诉她，这个不重要。
比如，因为她隐隐约约害怕父亲，所以她会想自己的父亲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她听说过别人的父亲，有的甚至会打孩子，再不济教训一般打打手心。姜东明不是这样的，他从不打她，连冲动都没有，尽管他是严肃的，但他也不会骂她。
他为她提供了比很多孩子优渥的生活。
这样看来，她的爸爸似乎比别人的更好。可为什么他不对她笑呢？那只能是她作为孩子不够好了。
从小，她就拥有鲜花与掌声，是成绩最优异，性格最好，长相最漂亮的那种人。可这都是培养出来的，如果没有爸爸和老师们的付出，她将平平无奇。
每每得到的结论都是对自我的否定。
姜妜好像陷入了空无的思绪，一如当初发现自己怎么也做不到父亲期待的那样觉得迷茫。
年幼的她想了很久才彻底想明白，有些事情，她做不到并不只有自己的原因，她的父亲对她从未有过真正的期待。
割舍掉一些感情后，她反而轻松多了……
******（高三）
周六下午，裴照和姜妜一起做完功课，她像往常一样送他去车站。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比如，姜妜很喜欢主动去抓他的手，她甚至会捏痛他。
“小妜，你是不是不开心。”
“是有吧。”她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我有时候觉得好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好想和裴照坦诚，我对你的喜欢并不纯粹。
她甚至希望裴照脾气坏一点，这样她就能合理提出当初说高考后真的在一起的想法是错误的。
可他偏偏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结束了。”裴照揉揉她的后脑勺，温声安抚，主动去抓住她的手。
以前觉得牵他的手温暖，现在却觉得烦躁。
“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学习是一件快乐的事。”裴照曾经陪伴她度过学习习惯的改造区，如今姜妜面临着新问题，他自然第一时间想帮她分析。
“怎么快乐呢？阿照。你发现错题的时候不会心烦吗？”
“不会啊，做错不就代表可以学习新知识了。懂得越多越好不是吗？”
姜妜不知道说什么，他没说错，但她不这么认为，知识是永远学不完的，她想把它们圈定在一个足以应付的范围。
她太讨厌学习了。
爸爸不知道姜妜和裴照的恋情，他只知道女儿终于按照他制定地成长计划走了，多么有成就感。
但是碰巧，他们俩牵手的画面被人看见了。
木霞霏这些年拓宽海外市场，终于在嘉国占有一席之地，姜妜也快高考了，她抽空来看她，结果却发现乖女儿被一个男的拉手。
“小妜怎么会谈恋爱，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可以分心！”她没有打扰姜妜，当即去姜峰集团找姜东明。
“那个男孩是谁？我要看看他是不是骗子。”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别墅群，那说明他平时可以出入姜家，说明是姜妜的好朋友。
但姜东明完全不知道姜妜谈恋爱了，“这怎么可能呢？小妜一直在读书，哪有那个时间啊。”
想到姜妜瞒着自己谈恋爱，他非常愤怒。
“我警告你，现在是小妜高考的关键时候，你不要影响他考试的心情。”木霞霏只是不想姜妜被骗，不代表让姜东明去教育他。
“你既然不知道的话，那小妜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男同学？”
姜东明回忆了一番，突然发现他并不太清楚姜妜在学校的情况。
所以他下意识怀疑起了何子期，他们住得近，所以两人可以在小区牵手。
至于裴照，虽说他成了姜妜的家教，但姜东明完全没想过女儿会喜欢他，他养得女儿他自己知道，审美里不包括凤凰男。
木霞霏打算离开夏国，最后的日子里她都陪着姜妜，意识到姜妜这些年孤伶伶地住在大房子里，她更心疼了。
“小妜，虽然都说十八岁是大人了，但干妈总觉得你还是小孩子，不会谈恋爱。但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到时候把人带来我见见。”
她去看过何子期，这人太孩子气，完全没有坚毅果敢的态度，吊儿郎当的，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还不能保护小妜。
当然，哪怕她没搞错人，看裴照她也是不会喜欢的。姜妜在她眼里就和仙女下凡一样。
“我知道了干妈，我马上和他分手。”
好像找到了理由，她竟然松了口气。
在父亲和干妈之间，她当然选择干妈，但是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决定影响裴照，高考总要以好的心情去面对才不遗憾。
木霞霏有点惊讶，小妜怎么好像没怎么伤心，仿佛急着脱身一般。不过那不重要，她也不想姜妜学习的时候被人干扰，她一向给姜妜足够的私人空间。
勉强着坚持到高考结束，考完最后一门功课，姜妜实在撑不住了，她喝了两瓶水压制住那股恶心感。
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写作业，就像她体育中考后再没有游泳过一样，她已经对此产生恐惧。
之后，她速速买票飞往遥远的大洋彼岸，临行前仓促给他打电话分手，也和他道歉。
是她肤浅的喜欢，才造成了现在这种尴尬的局面。
“分手吧，裴照。反正我们也没约会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喜欢应该不深，还是同学情占比更大一些。我要出国了，就算现在不说，以后几年我们也迟早要分手的。”
可道歉说得再好听，对面都没有回音。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我准备了点补偿，放在你家楼下的邮箱了。你回去记得打开看。”
“……”
最后，她为这旖旎又荒唐的几年做了总结与宣判。
“我就是条咸鱼，咸鱼和卷王是永远不合适的！当初贪恋你的美色是我罪有应得，我们以后就别再见了！”
始终没有回音，姜妜狐疑地看了眼屏幕不断计时的通话时长，嗫嚅道：“那……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也同意分手……”
“我……”
手机没充电关机，电话被立马掐断。
姜妜仰躺在等候厅的长椅上，闭着眼长舒口气。
刚刚她好像听到了有短暂的声音，可关机得太快了，司及此，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般。
不，裴照不会理她，那一定是电流声，她是该换手机了，顺便把号码也换了吧。
她终究无法正视他的回音，就像她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的那天，也只是背过身和他打招呼。
******（现实）
“就是这样，我保证没有添油加醋。”
姜妜将这段过往说完，突然觉得今天见到裴照产生的压抑心情也缓解了不少。
听完了这一连串的故事，沈漓却明显意犹未尽。
“小妜姐，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个无趣的人，原来是我肤浅了。”
“我发现你还挺会给自己始乱终弃找理由啊，不就是到手了腻了，发现和人家谈恋爱不如自己想象中美好就把人踹了吗，怎么还给自己找那么多无奈的借口啊。”
“注意你的措辞，小心我踹你！”姜妜手指着她，作势要踢。
沈漓连忙拖着自己厚重的裙摆，滚到了床的另一边，尖叫：“闪开你的脏脚！”
“你要是敢弄脏我这条裙子，我是绝对会要你赔的！这条裙子，正好是一百万，让裴照借你十五亿确实夸张了点，但是拿一百万应该很容易吧，他应该也想和你钱情两清。”
姜妜的确没想到，四年后的今天，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一种情况。
当初她给裴照一百万，的确是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抛开那些自私又复杂的情绪，她一直觉得裴照是个人才，只是缺乏的是机遇和资源。
可她没想到，裴照也翻身得太厉害了，这就显得她更加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