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张都卖了真画的价钱。”冽青云说,“有个老头儿发现买了赝品,气得当场脑溢血死了。你在浣孽滩的刑期里有一千五百年是因为气死了他。”
“我怎么这么倒霉!”叶峻说。
“人家才倒霉呢。总之——,你没少做缺德事,就别抱着正义理想主义不放了。”
“你直接告诉我:别又当那什么又立那什么得了!”
“我不说你这不也心领神会了?”
叶峻攥着拳头磨牙,想了几秒钟又松开了拳头。这蜥蜴脑袋话是难听,可说的都对。
“正义理想主义就是纸上谈兵,自我陶醉,在现实中根本做不到。就算勉强做到了,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
“真的?”
“想想摩炎那帮老魔,进了罪胜无尽狱都改变不了他们的本性。索亚·戈兰也一样。这孩子天生性格就有问题,该看儿童心理医生。他的父母不但不能正视他性格上的缺陷,还一味包庇溺爱。”
“你用这种口气讲话的时候特别像法官宣判。”
“我可以断言,索亚·戈兰即使没变成役兽,平平安安长大了,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只会害人害己。大傻子才会为这种小孩儿睡不着呢。”
“就因为他是小孩儿我才会钻牛角尖。我总觉得我杀了个孩子,他要是个大人……”
“你瞧瞧,不但是正义理想主义,还是个大双标。杀成年坏蛋可以切瓜斩菜,杀未成年的就要睡不着觉,凭什么?未成年的不会长大啊?成年的没有过婴幼儿时期吗?你可真好意思,还觉得自己是好人,做比什么都比坏蛋高尚呢。”
“你讲话真的很难听!”
“话糙理不糙。我不说难听点儿,你还在这儿自香自美呢。”
“什么叫‘自香自美’?”
“别臭美了,管他大人小孩儿,杀了就杀了。杀一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救一百个人,你就是好人。”
“你的话听着真别扭。不过,道理我懂了”
“懂了就睡觉。”冽青云放开叶峻,让他枕着枕头躺平,然后把被子拉到他下巴底下,“闭上眼睛。”
叶峻乖乖闭上眼睛,可不到三秒钟又睁开了。“大哥,有个事我忘了跟你说。”
“明天再说,现在睡觉。”
“三句话就说完了。”
“什么?”
“你让他们筛筛齐纳界最近这两三年失踪人口的资料,把其中的‘臭鸡蛋’、‘烂苹果’挑出来。这些‘臭鸡蛋’、‘烂苹果’里可能有很多像索亚·戈兰这样的人,他们不是单纯的失踪,是被制造成役兽了。——我这两天脑子里乱得很,现在才想起来提醒你。”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魔族既然拿人制造役兽,他们的选择对象多半是像索亚·戈兰这样的问题人物吧。”
“没有是非观、道德观的小孩儿容易驾驭。有人格障碍,或者思想偏激的成年人容易煽动。”
“没错。确定了索亚·戈兰的身份,看过他的档案之后我就在想这事了。我昨天已经让齐纳界界域安全部去查了。”
工作狂就是靠得住。不像他,情绪一上来就只管自己烦恼,工作上的事都扔到一边去了。
“等有了这些‘臭鸡蛋’失踪时的监控,我们就会有更多分析样本,找出抓人做役兽的魔族的概率就更大了。”冽青云说。
“早点找到这魔族就能早点把他大卸八块。”叶峻打了个大哈欠,“杀魔族我可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那就好,睡吧。”
叶峻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
失眠了三四天,终于饱饱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叶峻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他闭着眼睛在被子里伸懒腰,搞他的起床仪式。
平时只伸一个懒腰,今天为了庆祝睡了个好觉,他慢条斯理伸了三个。
伸懒腰的时间里,他回想着昨晚冽青云跟他说的话:解释的话、开导的话,冷嘲热讽,十分刻薄,却藏着很多关心的话。
还有,这蜥蜴脑袋说,去浣孽滩见他那天想不管不顾带他逃走!也就是说这家伙那时候就对他……
叶峻脸上发烧,哼哧一声,“打老子主意,老子活过来之后你还这么坏?规矩啦,禁令啦,还不给我零花钱!”
嘀咕完,叶峻突然想起冽青云说的“处世的‘米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裹着被子边笑边滚来滚去,笑够了才发现蜥蜴脑袋不在床上。
瞄一眼床头柜上的复古马蹄钟,嚯,都下午三点了!他这一觉睡的可真够长的。
这个时间,蜥蜴脑袋大概在书房工作吧。也不知道今早章嘉洪和驻地观察员来没来酒店?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起床之后干什么呢?吃点东西,把昨晚买的跑鞋拿出来换上,去酒店健身馆玩会儿?还是就在屋里做两个俯卧撑?
晚上呢?再去看场电影,还是去福川市东郊正在举办的那个冰雕艺术展逛逛?
琢磨着已经只剩半天的休息日安排,叶峻下了床,从衣柜里抓件蜥蜴脑袋的开襟毛衣披着。
他拉开主卧的门,想回自己屋去洗脸刷牙,咦哩哇啦的说话声立刻扑面而来:
“还是用我们自己的科研船方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
“科研船是方便,可续航力跟不上。”
“对。想做环赤道航行,我们得搞艘五十万吨级的加油船跟在屁股后面。”
“还得搞艘破冰船。现在四大洋五分之三的海域都已经结冰了,得让破冰船在科研船前面开道。”
“科研船上得装几吨食品和淡水。监测仪器还有地方放吗?”
“我们可以在沿途各个大区的离岛、半岛靠岸加油,补充食物和淡水。”
“先不说西半球赤道沿线有将近八千海里的真空地带根本没有岛屿,就说近岸海域现在到处都上冻了,有岛屿我们也没法泊岸进行补给。”
“再说了,频繁泊岸补给,我们这次科研任务的时间会拉得很长,恐怕得耗上大半年才能沿赤道航行一圈。”
“大半年?”一声无奈多于嘲讽的冷笑,“找不出日炎减少的真相,阻止不了这场浩劫,齐纳界再有两个月就完蛋了!”
“各位,你们似乎忘了驻地观察员。这趟科考之旅,还会有二十名驻地观察员先生和我们同行。用科研船的话,即便能解决你们刚才提出的所有问题,也没地方再让这些先生们住了。”
“这有什么难的?往科研船舱壁上敲二十颗钉子,把人家一个个挂墙上好了。”
“还是搭欢斯明女王号吧。”
“是啊,这船不靠岸,一路沿赤道航行,吃的喝的,加油都有专门的货船负责运输。什么都是现成的,我们只管去坐就完了。”
“大悦四海还安排了两艘破冰船开道,碰上大面积海冰也不影响航行。”
“既然大悦四海提供了这么完美的现成交通工具,我们还……”
“你觉得欢斯明女王号完美?我的耳朵没毛病吧,莫里教授?这种豪华游轮,旅客少说七八千——”
“老齐,实际上是一万二千人。”听到现在,叶峻终于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了。
喊着“老齐”说话的是齐纳界界域科技大学天体物理学部那位外表风度翩翩,内里科学怪人的太□□理学家章嘉洪。
“这么多人!还到处是娱乐设施,乘欢斯明女王号我们怎么能安心观测?”
“关起门来自己做自己的。你容易受外界影响,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
“张宗炳,你说什么!?”
“不是吗?作为一名科学家,连排除杂念,专心观测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脸谈学术精神?”
“张宗炳,我们来这儿是讨论学术问题,商量对策,不是来评职称、抢头衔。我奉劝你把你在界域科学院那套泼脏水,扣帽子,抢院士名号的下作手段收起来!”
“齐续之,这次你选不上院士是你自己没本事!你别……”
“我决定了——”蜥蜴脑袋开口了。
张宗炳的叫嚣立马消音。
“飒珠,你待会儿就去订票。除了张宗炳,其他人后天都一起上欢斯明女王号。”蜥蜴脑袋说。
“是,科长。”果然是老飒低沉、稳重的声音。他什么时候来的?
“千霜科长。”张宗炳喊了一声。
“千霜科长——”齐续之也脚跟脚喊了一声。
“齐教授?”蜥蜴脑袋显然不想搭理张宗炳。
“千霜科长,首先我得申明,我不同意用欢斯明女王号做监测船不是怕打扰。”
“我知道。”冽青云说,“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用民间船只做监测违背科研宗旨,也不符合科研程序。我们这趟很可能无法取得精确的数据,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
“你说的没错,齐教授。不过,我需要的本来就不是精确的科研数据。我只要这窃取日炎的东西的行动轨迹、规律和方位。”
“千霜科长,它现在二十四小时开机运转,每天窃取两千万焦耳的日炎!”
“齐教授,它每天窃取两千万焦耳,还是两千一百万焦耳日炎,对找出它、毁掉它,真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