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地摊文学看多了。”冽青云松开叶峻的手,掐掐叶峻的后脖颈子,“那混蛋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他只喜欢他自己。他给你一文钱,一定是要你十文、百文奉还的。”
“你可以不接这一文钱,不学五明圣印。”叶峻说。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冽青云叹了口气,“这混蛋的手段不是你这种直肠子能想象的。”
“就算他逼你,你也可以不学。他还能掐着你的脑袋把咒文硬灌进你脑子里?”
“他用不着这么做。他教我五明圣印,命令我用五明圣印去……去伤人的时候,我是自愿学的。”
“他到底怎么你了?”叶峻想不出天兆大神能有什么法子逼他的继承人就范,这蜥蜴脑袋的脾气又臭又硬。
“他用军持的命威胁我。”冽青云说。
“啊?”叶峻怔了怔,不知说什么好。
这两兄弟到底是不是天兆老杂毛亲生的啊?抄起大刀就往死里砍,又拿弟弟的性命威胁哥哥,这叫什么事!
“今天,你又刷新了对神族道德水准的认知下限。”冽青云笑了一下,扭头看着车窗外面的街景。
叶峻不知道怎么接茬。
玉释·颢穹武再不好也是这蜥蜴脑袋的老爸,跟他一起骂他老爸,或者替他老爸开脱,说些“父子没有隔夜仇”之类的普世价值劝和,全都不合适。
无论骂还是劝,冽青云听了心里都不会好受。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说别的。
叶峻挤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膝盖,用爽朗得有些过分的口气说:“役兽身上的自毁装置虽然麻烦,可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不用魂术就行,哪怕用魂力凝器对付它们都可以!”
“真的?”冽青云回过头来,“不能用魂术,但是可以用魂力凝成的武器攻击它?”
“魔物下在它们身上的咒术还没高明到可以区分是真的冷、□□在攻击,还是魂力凝成的刀剑在攻击。”
“也就是说,实在万不得已,可以弄伤它,再把它带回来?”
“对。下它一条膀子,把它变成只三脚貂,看它交不交代!”
“这会不会太残暴了?”冽青云笑着问。
叶峻坏笑着说:“我就知道您下不了手。明天带我一起去吧,功劳都是您的,下膀子这事我来。”
“不用下膀子,我让飒珠给我们送个萨埵镔铁项圈过来。只要抢在雪貂变身前给它套上,就可以轻松活捉它了。”
萨埵镔铁是用产自善化山西麓葬日谷底的铁矿炼成的一种极为坚硬的钢,神魔难断。神族经常用萨埵镔铁做成项圈来拘锁抓住的魔兽。
只要把萨埵镔铁做的项圈套到那只雪貂身上,它就没法变身了。强行变身,它会被项圈勒死。
“萨埵镔铁又沉又粗,会磨破您高贵的手指,还是让小的来给那畜生戴吧。”叶峻搓搓手,笑着说。
“万变不离其宗,说来说去你就一个目的。”冽青云说。
“所以您就成全小的吧。带小的一起去,小的给您搭把手。”
“已经有几百号人给我搭手了。”
“有几千号人又怎么样?你能信任他们吗?”
冽青云笑笑,不吭声。
“瞧吧,你又不信任他们。”叶峻乐了,“再说了,在琉璃净域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修弥轮被绑架这事我不会让你单打独斗,我们一起管。”
“我一个人就行了。”冽青云说。
“行个屁!老虎还有睡着的时候呢。带我一起去,就算让我给你摇旗呐喊,掠个阵也好!”
“好什么?”冽青云揉乱了叶峻的头发,“碰上突发状况,你老是乱来。”
这家伙的口气明显松动了。叶峻暗笑在心,继续游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就是我身上的束行咒吗?抓这雪貂正好不能用魂术,所以放心吧,碰上什么突发状况也伤不着我。”
冽青云叹着气,不说话。
“冽尊,如果你让我掠阵,我就提供一个免费的独家消息,保证让那只雪貂手到擒来。你想不想听?”叶峻笑眯眯问道。
冽青云一脸无奈,“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多乎哉,不多也。”但足够跟你讲条件用了。“你要不要听啊,‘千霜科长’?”
冽青云苦笑叹气,“说吧。”
“先说你带不带我去?”
“带。”
“万岁!”叶峻笑着给了冽青云肩膀一拳。
冽青云抓过叶峻的手腕,在他手背上咬了一下。
叶峻像被烫了一样甩开冽青云,脸上轰轰冒火。他捂着自己被咬的手背,恶声恶气地问:“你耍流氓上瘾是吧?再动手动脚老子不客气了!”
“你别客气,赶紧说吧,省得我又动手动脚。”冽青云半笑不笑。
叶峻睖了他一眼,“这雪貂喜欢吃小学生,它那天晚上是找不着小孩儿下手了才袭击马成斌的。”
“这是你在它意念碎片里看到的?”
“嗯。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做个饵钓它,肯定一钓一个准。”
“这主意不错。”冽青云点点头。
“乩傀术骗不过魂力高强的魔族,骗役兽可是绰绰有余。”
“行。咱们就用乩傀术来钓它。”
乩傀术是种伪装咒术,咒文一念,你就能变成任何你想成为的人和物。
乩傀术不算多高明的咒术,人人能学。不过,它的效果和施术者的魂力正相关。
魂力弱的人不停诵念咒文,碰上魂力比自己强的对手也会被瞬间拆穿。魂力强的人只要出门前轻轻念上一遍,就连跟他最亲密的人都能骗过。
“说起来,我还有个事忘了问你。”叶峻说。
“什么?”冽青云问。
“你不是信不过齐纳界这帮官僚吗?为什么让驻地观察员参加八目山的排查工作?要说没人手,你跟晴晴张嘴的话,百十来号人他二话不说就会派过来的。”
“不是人手问题。”
“那是为什么?”
冽青云笑着把胳膊搭到叶峻肩膀上,叶峻刚想挣脱,这蜥蜴脑袋就凑到他耳边说:“有个成语叫‘引蛇出洞’。”
·
对其他人来说,度过假日的最佳方式也许花样百出,多姿多彩。对索亚·戈兰来说,最好的度假方式只有一种:宅在家里睡大觉。
从湮绯月允诺给他七天假期的那个傍晚到现在,他已经窝在洞里睡了两天两夜。
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也只当没听见,继续蜷着身子把头埋在肚皮上拼命睡。
肚子饿是不好过,可睡着了就能挺过去。
这些日子老是下雪,都没什么家伙来八目山闲逛,想填饱肚子,他也许得跑上二三十公里,去半山腰或者山脚下那些猎户和护林员的家里去。
运气不好的话,得跑上四五十公里,去松清河才能找到合胃口的食物。
戈兰迷迷糊糊想着这些,渐渐沉入了睡乡边沿。就在它马上要开始做梦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说话声。
“这些雪好白呀,又松又软,就像江米粉。我真想把它们带回去做红豆大福吃!”
这个声音清脆又好听,还带着三分奶气,听起来像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儿。
戈兰睁开眼睛,站起来抖抖毛。
“除了吃你还能想点儿别的吗?就算是真的江米粉,带回去你也不会做。”
这是另一个声音。比第一个低沉些,可听起来年纪也不大,绝不会超过十岁。
“我是不会做。有人会做不就行了。”
“我记得你大前天才说过,你再也不吃这个人做的饭菜了。”
“我反悔了不行吗?我想通了。伟大的哲学家教导我们说:恨他不如吃他!”
“你说的这个哲学家是研究厚黑学的吧?”
厚黑学讲的是什么戈兰不知道,也没兴趣。他对这条格言实在不能苟同,什么叫“恨他不如吃他”?应该是爱他不如吃他才对啊!嘿嘿嘿嘿。
他向来热爱七八岁的小孩儿,现在又饿得前胸贴后背,送上门的美食竟不止一份?!世上还有比这更幸运的事吗?不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对不起美食之神!
不消二十分钟,他就能把这两个小崽子请进他肚子里,让他们在他暖烘烘的熔炉里接着讨论哲学问题。
不过,现在的小屁孩儿还真是早熟,人怕还没个扫帚高呢,竟然满嘴“哲学”、“教导”!
戈兰咧嘴一笑,蹑手蹑脚摸到洞口朝外面看去。
洞外是一片冰天雪地,寒风冻得人浑身哆嗦,到处覆盖着白皑皑的积雪。
必须使劲盯着瞧,才能勉强看出隔在山道和洞口之间那片连绵起伏的小雪丘下东一簇西一簇,戳出些枯凋的灌木枝杈。
“我—恨—透了你,但是—我—不打你——。我要吃你,吃穷你——,吃死你——”那个清脆好听的声音怪腔怪调唱起来。
歌声近在咫尺,嚓嚓嚓的脚步也清晰可闻,目力所及处却看不见半个人影。他们应该在他洞背后。
怎么搞的?这两个小崽子不是走山道,是从八目山东麓那片缓坡爬上来的?
“我口水里有砒.霜,你吃的时候小心被……哎呀。”另一个稍微低沉些的小孩儿话没说完就叫起来,“你竟敢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