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曜！”翳千圣黑着脸低喝，“不准再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炽云曜笑笑，“看过我们的吃播，全宇宙的人都会吓得尿裤子的。然后我再把迁识涅槃灵度使一使，把他们统统变成魔族的小巴狗儿，这不比打战好多了？既能震慑、惩罚神族，又不用打战死人。”
“曜！”翳千圣看着炽云曜，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闭上了。
炽云曜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笑盈盈接过他手里的魆阴万魔刀就朝吊在三米外开的白铁架上的冽青云走去。
夜密怀疑炽云曜在净火球里洗脑洗出神经病了。
“曜！”翳千圣忙不迭追上炽云曜，抓住炽云曜的左肩，想把魆阴刀夺回来。
炽云曜一侧身，挣脱了翳千圣的掌控。他又朝铁架走近了一步，歪着头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冽青云，攥着匕首就朝冽青云左胸捅去。
虽然捅不捅的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可夜密的心还是悬了起来。
想到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现在一个被洗脑后变得神神叨叨不说，还要满不在乎地捅死另一个，这多少还是让深知内情的夜密生出了五味杂陈的情愫。
本来还想阻止炽云曜的翳千圣，见炽云曜攥着刀子就对冽青云就下了死手，先是一怔，接着就乐了，抱起胳膊等着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好戏。
可炽云曜一刀过去，却又在离冽青云的胸膛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刹住了手。
他看看冽青云胡子拉碴的瘦削脸颊，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冽青云的身体，两条修长的剑眉挑高了。
见他又不肯捅冽青云了，翳千圣的眉尾也挑了起来，问他：“怎么了？你下不了手？”
“我是下不了嘴。”炽云曜嫌弃地哼哧一声，“空神家这个嗣神怕有十好几天没洗澡了吧？就这么搞碎了生吃，不会害大伙儿拉肚子吗？”
翳千圣一愣，啼笑皆非看着炽云曜。
夜密噗嗤一乐，周围也传来了不止一声窃笑。
“湮绯月，让祭司们搬口大锅来，再架堆柴。”炽云曜对捧着锦匣，站在一边的湮绯月说，“先烧锅滚水把冽青云好好烫一烫，然后拿刀把他脸上、脑袋上的毛片片干净，不然太脏了，老子吃了怕闹肚子。”
夜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大笑出声，但他前后左右的家伙显然没有他的忍耐力，接连爆出了“噗嗤”、“噗嗤”的闷笑。
明知是笑声，可听起来实在很像放屁，招得夜密差点儿“破功”大笑。
“炽、炽云尊……”湮绯月的表情像是吞了满口沙子，瞥着翳千圣的眼睛在大喊：翳尊救我！
“曜，别胡闹了。”翳千圣发话了，“把冽青云的心脏剖出来，剩下的交给迹江浔处理。”说着，翳千圣又想接过炽云曜手里的魆阴刀。
炽云曜手腕一翻，反握着魆阴刀后退两步，没让翳千圣碰到他。他扫视正厅一圈，笑着说：“各位老少爷们儿，鄙人是个爽文爱好者，看过的神怪奇幻类小说没有一万本也有八千本——”
翳千圣脸色豹变，鬓鳞激闪，大步朝炽云曜走去，“你别胡说八道了，把刀给我！”
炽云曜又退开几步，同时抬手示意翳千圣别再靠近，“翳尊，咱俩可还结婚呢，您就不让我说话了？待会儿举行完婚礼，山盟海誓一发，您不会马上命令我缠上裹脚布，穿上金莲儿鞋吧？”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翳千圣瞪着炽云尊，脸上的柔情蜜意已经变成了濒临爆发的盛怒。
可怜的翳尊，似乎直到这一刻才终于确定他眼面前这位火厉波旬不对劲了。
夜密比翳千圣更早发现炽云曜……也许还是应该叫他“叶峻”，夜密比翳千圣更早发现“叶峻”不对劲。
因为夜密站在荐亡台下，视野里不止有疑似洗脑洗出了神经病，满口胡话的叶峻，还有吊在铁架上的冽青云。
在叶峻指使湮绯月找人抬大锅来的时候，一直装死的冽尊似乎终于忍无可忍，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抬起头看着叶峻，嘴角虽然挂着苦笑，眼睛里却满是宠溺。
“我在说我不要当你缠裹脚布的小媳妇儿，我要把冽青云洗干净再吃。”跟夜密一样，已经瞥见冽青云抬起头来的叶峻笑嘻嘻继续拿翳千圣开涮，“翳尊，您回头瞧瞧那家伙脏的，就着葱姜蒜蘸醋吃，怕都杀不死他身上的细菌。而且——”
翳千圣没回头，大吼一声：“把刀给我！”
叶峻充耳不闻，“而且，就算在胡编乱造的小说里，各路妖魔鬼怪吃人之前都少不了‘洗涮干净’这道程序。今天来这儿的都是幻色无相最有头有脸的人物，吃人之前怎么能不洗涮一下？难道咱们连小说里那些茹毛饮血的妖精怪兽都不如吗？”
“我命令你住嘴，把魆阴万魔刀给我！”翳千圣脸色铁青，咬着牙朝叶峻伸出手。
叶峻摇摇头，一握右拳，攥在手中的魆阴刀就消失不见了。
“纳物入体咒？！”湮绯月喊了一声，手里的锦匣掉到了地上。
“你竟然……”翳千圣一脸错愕，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
叶峻扫视众人一圈，荐亡台下的众人已经被他一通胡说八道搞得莫名其妙，要么眼盯盯瞪着他和翳千圣，要么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叶峻笑了笑，一把扯上头上的枭阳圣燹焚天冠扔在地上，大声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不赞同跟神族开战！我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使用迁识涅槃灵度！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不能轻视，不能奴役！哪怕只是个普通的凡族，他也是别人的亲人、爱人。在他的亲人、爱人心里，他永远是绝对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存在！
“把别人叫‘两脚原料’的人才是些禽兽不如的两脚兽！
“用大义名分掩盖自己的欲望，借口复仇、争取生存空间，把自己的族人送上战场当炮灰的是野心家、是诈骗犯！
“我叶峻永生永世都不会和这种人为伍！
“荧煌·炽云曜四百年前已经死在孤鸣血原上了，但他的心和意志还活在你们面前这副躯壳里。我叫‘叶峻’，不是火厉波旬，我不会，也不愿再挥着战旗命令你们去跟神族拼杀。
“荧煌·炽云曜死前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坚持己见，带着不愿上战场的荧煌一脉远离是非之地。他不想跟神族打仗，却还是被绑上了用大义名分打造的战车。
“叶峻不是荧煌·炽云曜，所以不会重蹈覆辙。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人各有志，愿意跟着翳千圣去踏平圣光岩的，敬请自便。不想再蹚这浑水，想平平安安过日子的，如果你们想跟着我，那只要我叶峻还有一口气，就会护你们每个人周全！
“我对开创幻色无相的圣魔元尊和圣厉波旬起誓，哪怕拼上这条命，我也会让所有跟着我的魔族拥有一块属于我们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地！”
叶峻话音未落，东边观礼席上就有人喊起来：“我要跟着你！”
“谁？谁喊的？”溟梁游叟变颜变色把青龙仗重重往地上一墩，他身边罗妲家那伙年轻人气势汹汹环顾左右。
没人应声。
“我也要跟着叶峻！”这次，喊声是从正厅外面的广场上传来的。
“我要跟着你！”广场上又来一声。
“我也不想跟神族打战。”夜密背后有人嘀咕。
“我们不想死，我们要跟着‘叶尊’！”北边的观礼席最后几排有几个家伙齐声合奏，还给叶峻取了不伦不类的新名号——“叶尊”。
“叶尊”？哪有以姓氏作为尊号的？这么称呼，所有姓“叶”的岂不都成他们的“尊上”了？夜密再次忍不住笑场了。
“我要过安稳日子，不要打战。”
“我们要‘两步走’，不要吃冽青云！”
“我们逃离巫夏海同盟全体成员都要跟着叶尊！”
“誓死追随叶尊！”
“追随叶尊！”
“追随叶尊！”
……
咒世塔内外不断传来表明反战心声和愿意追随叶峻的呼喊。
“翳尊，别愣着啦！”由富豪和能人异士占据的北方观礼席上传来一声暴喝，“炽云尊骤然承袭火厉波旬之位，过于激动，受了刺激，不能再让他胡言乱语了！”
夜密朝那边看去时，站在观礼席第四排的毗罗·浊灭度正大吼着推开身前的人，冲向荐亡台。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噬貘茧衣正迅速剥落，手中的虬节竹杖正飞快变形。
冲到荐亡台下，浊灭度没走台阶，纵身一跃就跳到翳千圣跟前。
落地站稳脚跟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包裹在人皮伪装下的矮、肥、油糟老头儿，露出了跟翳千圣不相上下，近两米高，超二百斤的健硕身躯。
他的蓝眼睛颜色比他外甥的深，是那种万年不化的坚冰才有的苍蓝。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把他俊美的脸盘衬得越发白皙、强硬，森冷悍霸。
他手中的虬节竹杖跟主人一样剥落了伪装，变成了一根手腕粗，两米多长的精铁棍。他身上那麻布片子似的粗糙云水衲也变成一袭宽大华贵的金色袒肩礼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