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峻从水中一跃而起，扑向这两个正像中学生一样打闹的下级祭司。
两个下级祭司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叶峻一只手一个按倒在地。
人骨制成的火把掉在台地上，盛在颅骨里浸了油脂的火把芯滚进了水里。
火把芯落水不到两秒，一丛粗壮的“蠕虫”轰一下窜出水面，扭动着长满紫瘤的身体争抢起来。
在叶峻眼角余光中，数十条“蠕虫”像交缠在一起的巨蟒，为了争夺火把芯相互甩打、拖拽，搅起了几米高的水浪。
飞溅起来的水花劈头盖脸泼洒在叶峻身上，他毫不在意，只管一手一个掐着这两个下级祭司的脖颈，催动魂力张开了修弥眼。
他左手掐住这家伙一小时前刚杀过十个人，十个都是年轻的凡族。
身强力强，血多肉嫰的鲜活躯体，是咒世塔最爱的宵夜。他把这些人推进了西四北十七的“啮臼”里——
“啮臼”是什么东西？
疑惑在心中闪现的瞬间，两个下级祭司的思绪同时透过注入了魂力的指尖排山倒海闯入叶峻脑海中：
所谓“啮臼”，就是这根名叫“西四北十七”的地基长着的那张布满一圈圈利齿的大嘴——活像鲨鱼嘴的血盆大口！
这两个家伙都觉得那玩意儿像鲨鱼的嘴？也许他们闲聊时谁提过一次，另一个认同了他的看法，于是把自己对啮臼的印象也修改成了“鲨鱼的血盆大口”。
叶峻却不觉得自己用修弥眼看到的这东西像“鲨鱼嘴”。
它是捅破海蚀洞这根巨柱的一部分，像分枝一样从巨柱上长出来，现在就在他们头顶的某间石室里。
它的外观就像个硕大的豪华双人浴缸，能装下半个体育馆游泳池的水。可它显然不是长出来装水用的，是为了吃人。它的内部密密匝匝长满了森白的牙齿。
这两个下级祭司之所以觉得它像“鲨鱼嘴”，应该就是因为这些成环状排布的利齿。
然而，鲨鱼的牙齿哪能跟这些牙齿比！
这些牙齿每颗长度都超过一米，颗颗尖利如匕首，从暗红色的啮臼内壁里绕着圈儿扎刺出来，活像金属粉碎机里的碳晶钢刀片。
这看起来能同时轻松粉碎两台报废汽车的玩意儿不是废品回收公司的设备，是翳千圣专门让人开凿了一间石室来摆放，命令这两名下级祭司细心照看，准时投喂的“啮臼”。
它粉碎的不是报废汽车，是人。成千上万无辜的青壮年凡族！
沿着台地那边的螺旋形石阶往走上五十米左右就是这根巨柱——这根名叫“西四北十七”的咒世塔地基的“啮臼室”。
每隔一小时，这两个下级祭司中的一个就要把十个“两脚原料”赶进啮臼室，推进西四北十七的啮臼里。
西四北十七的啮臼就像一张嗷嗷待哺的“鲨鱼嘴”，不分昼夜吃个不停。
刚被派来伺候它的时候，他们还没摸到窍门，差点儿被这“鲨鱼嘴”累死。
现在他俩采用轮班制，一天二十四小时倒四个班，每人负责六个小时。六小时当中，每隔一个小时他们就把十个“两脚”……
这两个混蛋跟他们的主子翳千圣一样，管凡族叫“两脚原料”！
叶峻怒不可遏，一抡胳膊，把左手掐着的家伙甩进水里。
说时迟那时快，从他扑倒这两个下级祭司，张开修弥眼，让他们的意念电光火石般进入自己脑海中，到他忍无可忍把左手上这家伙甩进水里，不过短短四五秒时间。
这家伙尖叫着落水时，窜出水面争夺火把芯的那些“蠕虫”兴致高昂，还打得正欢。
一“见”比火把芯更大的活物掉进水里，“蠕虫”们一哄而上，弹开身上的瘤子，龇出藏在紫黑斑块里的森白“锥子”，争先恐后朝落水的下级祭司缠卷过来。
下级祭司没机会再发出第二声尖叫就被拖入幽暗的海水中消失了。
目睹了同伴的遭遇，同样被叶峻掐着脖子，刚才举火把这祭司似乎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他抡拳朝叶峻脸上打来。
叶峻一抬胳膊就挡开了他的拳头。
他大吼一声，右手抓住叶峻掐着他脖子的手想扯开，左手撑地，侧身屈膝想站起来。
叶峻让苍日阳炎从手腕上迸出，青金色烈焰瞬间包裹住这下级祭司的右手。
他惨叫着松开叶峻，撑地的左手本能地往回一收，想拍灭右手上的火焰，结果左手也遭了殃。
两只手都被烧出了燎泡：右手手背上三个，左手手心里一个，他吱哇乱叫着倒回地上。
叶峻见状，连忙收回附着在这家伙手上的苍日阳炎。他只想叫这家伙吃点苦头，方便后续问话，不想让他鬼哭狼嚎把别的祭司招来。
“闭嘴。”叶峻说，“不然烧死你！”
这家伙立马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他疼得满头大汗，看着叶峻的目光又惊又怕，举着受伤的双手，不敢放到地上。
叶峻只用了一点点魂力，所以他只收获几个燎泡。叶峻要是火力全开，他早气化在这臭烘烘的海蚀洞里了。
用修弥眼窥视人心，只能看到对方脑子里印象最深刻的意念、记忆和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这些东西未必是叶峻现在需要知道的。
所以还是单刀直入用嘴问来得痛快，能立马得到他需要的答案，还不必承受这家伙脑子里那些极端个人的“小情绪”。
叶峻松开这下级祭司的脖颈，指指海水里的巨柱，“水里那些‘蠕虫’也是这地基的一部分？”
“蠕、蠕虫？”这家伙眉头紧皱，龇牙咧嘴琢磨了几秒钟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如捣蒜，“它们是有点像蠕虫，不过是西四北十七的基脚。”
“基脚？”叶峻怀疑地上这家伙在拿自己开涮，“奉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别自讨苦吃！”
“我没骗你！”这家伙挥着烧伤的右手吼了一声，吼完疼得直吁气。“那、那就是咒世塔的基脚。真的……”
“既然有基脚，咒世塔是建筑物？”
“是建筑物啊。不然怎么叫‘塔’？”
“塔怎么会吃人！”
地上的家伙瞪大眼睛看着叶峻。
“你和你的同伙儿天天拿人喂西四北十七的啮臼！现在他也成咒世塔的宵夜了，你是不是也想给这塔打牙祭？”
“你、你怎么会……”
叶峻甩了他一耳光，他闭上嘴睖着叶峻。
“现在是我问你。”叶峻说，“咒世塔到底是建筑物还是动物、植物？你想好了再说。”
“这……”
“翳千圣怎么会养这么个怪物？还让你们一天二十四小时伺候着。他养它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
叶峻掐住这下级祭司的脖子，把少量苍日阳炎注入指尖。
下级祭司顿时被烫得杀猪似的惨叫一声，左手伸过来想拉叶峻的胳膊，又因为手上的燎泡疼得不敢碰叶峻，于是只能一个劲儿摇头，“你别烧了，我只是个下级祭司，连咒世塔的正厅都没资格进！我真的不知道！”
“是吗？”
“我真不知道翳尊养它干什么。我也觉得奇怪！它看外形就是座塔，可……可它也吃人。它要吃人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没办法，你只管喂它！”
“我只是奉命行事。”
“喂它的人是不是都是那艘大船从天狼峡运过来的？”
“是的。那船叫‘碧落琼音’。”
一艘杀人船竟然好意思叫这么个名字！
“碧落琼音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从胎藏时轮各个界域抓来的凡族运回来，从天狼峡进入巫夏海。它带回来的凡族五分之一得喂迦什利湖里的人鱼，剩下的喂咒世塔的地基。”
“这你倒知道得很清楚。”
“知道的我都会说。不知道的，你烧死我我也说不出来！”这家伙咬着牙说。
不错，这家伙不像撒谎，看来是被烧怕了，这就好办了。
“咒世塔离妖云怆露殿远吗？”叶峻问。
如果这两个地方离得不远，放好铃橛后他立刻就可以跑去地牢把蜥蜴脑袋救出来。
“远不远的，这怎么说呢？”这家伙一脸为难。
“你连远近都分不清吗？一公里算近，十公里算远！”
“我不知道有几公里，咒世塔在妖云怆露殿底下。”下级祭司说。
“底下？”叶峻一时弄不明白这家伙的意思，“咒世塔是在妖云怆露殿地底下？”
“不是。是另一面。”
“另一面？”叶峻更糊涂了。
“嗯，就是……”这家伙皱了下眉，“我们在巫夏海的另一面，跟妖云怆露殿隔着地壳。”
“啊？！”
“别的都告诉你了，单骗你这个有什么意思？”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四百年前那场大战，我们在孤鸣血原上惨败，殁尊在善化山下薨逝，翳尊以一己之力勉强张开华莲伞盖，才保住了我们如今栖身的这部分巫夏海。现在的巫夏海和魔神大战前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它只剩下不到——”
“它现在的面积不到当时的三分之一，这我知道。”叶峻打断他。
“对。”这家伙点点头，“这还得加上妖云怆露殿占据的陆地面积，如今巫夏海海床的实际面积其实只有原先的五分之一了，海水却剩下了一半。”
“怎么会这样？”叶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