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疼了。”冽青云笑着伸过手来,似乎想捏叶峻的鼻子。一看手上都是油,他又把手放下了。
“你别骗我!”一想到砗磲签扎透冽青云的后背,差点刺中心脏,叶峻就心疼得半死,不知不觉声音就大起来。
“真不疼了。”
疼你也不会承认!叶峻撇着嘴,轻轻把冽青云的衬衣拉下来,把云水衲左襟给他拉回肩上。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时到底怎么个情况?我看没看到湮绯月捅你?”如果看到了,他应该已经把湮绯月宰了。
“那时候一片混乱,你没注意到他。”冽青云说。
“你呢?那混蛋敢扎你,你已经把他宰了吧?”
“没有。”
“为什么?”叶峻睖着眼睛问。
“那会儿太忙了,我没空杀人。”冽青云说。
“你忙什么?他要杀你,你不杀他,脑子进水了吧你!”叶峻气不打一处来,“再忙你也得先宰了背后捅刀子的家伙啊!”
“我那会儿忙着吃冰淇淋,哪里腾得出手来杀人啊?”冽青云笑着摇摇头。
夕极火神殿哪儿来的冰淇淋?再说这家伙根本不爱甜的,他满口胡说八道!叶峻火冒三丈,抬手就要打人。
冽青云抢在他的拳头砸到自己胸口之前说:“我真的在吃冰淇淋,就像现在这样。”说着,这蜥蜴脑袋一双贼眼从头到脚来回打量叶峻。“你现在这个样子跟那天晚上一样,我眼睛又吃了好几个美味冰激凌了。”
叶峻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啊”一声惨叫,冲回矮凳边,捡起地上的鲲鹏兔睡袋裹住自己光不溜秋的身体,破口大骂:“死流氓,死流氓!”
一听这蜥蜴脑袋被捅了他就跳起来冲到烤羊架前去了,根本没想起来抓着“遮光”的睡袋!
“就是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蜥蜴脑袋在那边坏笑。
“怎么不会少!”
“要不我也给你看看,你瞧我会不会少块肉?”
叶峻张口结舌看着冽青云,半晌才苦着脸说:“耍流氓没够啊?你要不要脸?你还是个神二代呢!”
神二代叹了口气,一脸惆怅,“你还是苍日阳炎入体失控的时候比较好啊。”
“好个屁!”
“失控的时候你特别洒脱,光不溜秋喊打喊杀,又蹦又跳,跟匹野马似的,完全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也不会骂我‘流氓’。”
“我、我真的光着屁股又蹦又跳啦?”叶峻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跳得可高了,边跳还边喷火,结果就把神殿里的一根石柱烧断了。”
“嗯?”他这一说,叶峻依稀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过跟这蜥蜴脑袋的玩笑话不一样,他不是边跳边喷火,是发现湮绯月捅了这蜥蜴脑袋后火蹿头顶,想用苍日阳炎烧死湮绯月。之后……
之后,夜密抱着湮绯月躲过了苍日阳炎的攻击,他们身后那根和落日瀚海地脉相连的石柱就遭了无妄之灾。
“啊!”叶峻一屁股坐在地上,“夜密说神殿里的石柱损坏任何一根都会伤及落日瀚海的地脉。我烧湮绯月没烧着,却烧断了那根石柱,结果落日瀚海的地壳就破了个大洞是吧?”
“你想起来了?”冽青云笑着转过身继续收拾羊肉,“不止这样,你烧断的那根石柱倒下的时候又砸歪了它旁边的另一根石柱。”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叶峻两头抱头。
“这不能怪你,那八个祭司——八只祭身役兽内体的苍日阳炎你根本没法一次消化,失控很正常。”
“失控还正常呢?我把你计划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夺过来的基地弄坏了!”
“只是多了个‘天坑’。”冽青云把最后一块斩好的羊肋放进瓷盆里,用抹布擦着手走回来坐在叶峻身边。
他拿起汤勺塞给叶峻,“跟足足一千二百五十二平方公里的落日瀚海比起来,这个‘天坑’就当是你为我们的基地造了个特殊景点吧。”
“什么狗屁景点!”
“真的是景点。只要用钢化玻璃封起来,就可以给小朋友当夏令营的探险教学基地了。”
叶峻噗嗤一乐,“冽尊,您可真想得开!不过,落日瀚海比咱们原先预计的七百平方公里大多了!”
“你现在对‘天坑’的感觉没那么糟糕了吧?”
“是好点了。”叶峻笑着舀了勺汤喝,“可原来的落日瀚海更大。幻色无相没被震碎之前,它有足足有两千五百多平方公里呢。”
“世上没有能百分百实现的计划。再完美的计划也是纸上谈兵,跟实际完成时得到的结果相比总会有些出入的。”
“你别安慰我了。”
“我是给你讲道理。反正现在这个结果我觉得很好,我非常能接受。”
嚼着脆嫩的白玉菇和酸酸甜甜的番茄想了一会儿,叶峻点点头,“我也能接受。总之,落日瀚海现在是我们的啦!”
“对嘛,结果好就行了。做人不能求全责备,要懂得变通。”
“变通什么呀?只是既成事实,不接受也不行了。”叶峻瞟了冽青云一眼,“这个睡袋到底怎么做的?要是扒兔子皮做的,我可真不要。”
“知道鲲鹏兔为什么叫‘鲲鹏’兔吗?”冽青云笑着问。
叶峻想了想,“我在苍梧云崖的时候学过一篇写了些什么鸟啊鱼的,游呀飞呀,大翅膀上云霄之类的上古文学杰作,里面好像就提到过‘鲲鹏’。”
“我要是没读过《南华经》,打死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冽青云一脸苦笑,“不过,你说对了。鲲鹏兔的名字就源自《南华经》。”
“哦,那个上古杰作原来叫《南华经》。”
“你的启蒙教育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忏业经》啊。我就这个背的最熟了。”
“我现在就想罚你背一遍。”
“切。”叶峻笑着摆摆手,“当我们谈论睡袋的时候请就事论事,不要攀扯我的启蒙教育。接着说鲲鹏兔干嘛叫这么个名字,冽尊。”
“鲲鹏是胎藏时轮的瑞兽,它最著名的特征之一就是‘大’。”
“大?……对对对,大!我记得那个文章写的特别浮夸,什么大翅膀跟天上的云似的,扇呼一下就能灭掉半个宇宙的人。什么大鱼鳍跟海底火山似的,划拉一下就能制造极狂海啸,淹掉半个胎藏时轮!你还说鲲鹏是瑞兽,这不就是个制造第六天灾的家伙吗?”说完叶峻端起瓷煲直接就着煲沿,呼噜呼噜几口喝干了汤。
看煲底还粘着块蛋花,他用勺子舀起来送进嘴里,一点儿也没浪费。
放下勺子,打了个不那么文雅的响嗝之后,他才注意到旁边的蜥蜴脑袋盯着他,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了。
“怎么了?”他用手背擦擦嘴。
“我真的很想替《南华经》的作者削你十巴掌,又怕把你打吐了,浪费我做的菜!”蜥蜴脑袋咬着牙说。
“我怎么得罪这写天灾的了?”叶峻莫名其妙。
“你!……”蜥蜴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嘴脸,痛心疾首摇着头,“我真是有口难言,苦不堪言,一言难尽!”
“显摆你成语词汇多是怎么的?言不出来你就别言,说鲲鹏兔。”
蜥蜴脑袋牙疼似的“嘶”一声,“鲲鹏兔,我都不想跟你说这茬了,你太能辱没斯文了!”
“别拽词儿了啊。我没你说的这么笨,你不说我也猜出来了。鲲鹏兔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它大。你弟刚才是乱讲,做这条睡袋根本用不了八百只鲲鹏兔,可能只用了八只。”
“只用了一只。”
“一只?!”叶峻摸着身上能把一米八几的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有很多富裕的睡袋。
“这睡袋还掐头去尾,也没要鲲鹏兔的四肢。”
“难怪叫‘鲲鹏’兔!”叶峻瞪大了眼睛,“它是跟灰犀牛一样大吧?”
“差不多。而且这兔子很凶,时不时就像鳄鱼一样窜上岸来,把走在止息川边的罪犯和狱卒拖下水。”
“这兔子吃荤啊?”
“吃素。它只是喜欢咬人,也咬别的水生动物。”
“大概是在邢都待久了怨气大吧。”叶峻觉得很有这种可能。
“你可真会替它开脱。”冽青云说。
“我只待了三个月,怨气也大着呢。”
“你那三个月是罪有……”
“你敢把那破词说出来咱俩就绝交!”
“好好好,我不说。”
“别说我,说鲲鹏兔!”
“鲲鹏兔乱咬人,食量还超大,一只一天之内就能吃光河底将近五平方公里的墨玉草。止息川本来水质就差,唯一能净化河体的墨玉草还老被这些家伙成片扫荡,那怎么行?”
“我知道了,所以邢都的狱卒得定期人道毁灭一批鲲鹏兔,免得止息川越来越臭对吧?”
“对。”
“那这睡袋也没多稀奇嘛。他们要定期清理这些兔子,邢都狱卒怕是人手十张鲲鹏兔皮吧。军持这小气鬼还骗我!”
“除了兔子的数量和活剥兔皮,其他部分他没骗人。”冽青云笑着说,“鲲鹏兔个头儿大,性子又凶,想做睡袋、做毯子,得在止息川里给它来个一击毙命。跟它纠缠,会伤了它的皮毛,做出来的睡袋、毯子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