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叶峻抢先替冽青云回答，“我五天没开荤了，五脏庙都生锈了。我先拿这条羊腿润润，小米粥回头喝！”
冽军持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冽青云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拿来。”叶峻朝冽青云伸出手。
蜥蜴脑袋看着他兄弟，“可以吗？”
冽军持笑着摆摆手，“我说不可以，‘炽云不当尊’怕会跟我拼命。他那胃跟炼钢炉似的，这点油荤是小意思，给他吧。”
冽青云这才把羊腿递给叶峻，还不往交待进食规则，“你慢点吃。”
“我尽量。”叶峻咬着牙点点头，然后照着羊腿肚子上最丰腴肥美的部位啃了一“中”口。
冽青云走到柴火堆左边的一张藤编小圆桌前，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端过来放在叶峻手边的草地上，“你先配着薄荷茶吃着，我去给你做点喝的。”
“嗯。”叶峻吃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没法回话，只能点头。
冽青云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身朝他背后走去。
他扭头瞄了一眼，背后是片黑乎乎的竹林。
长在邢都这种没太阳的地方，所有植物的叶片都是青黑或者暗红色的，枝干就更是了，这片竹林也不例外。
竹林间有条小路，蜥蜴脑袋沿着小路没几秒钟就走没影了。竹林背后有能煮小米粥的地方，那多半是——
“竹林后面是你家吗？”叶峻问冽军持。
冽军持学他刚才做鬼脸的样子撇撇嘴，“一个小破茅屋而已。”
“屋前有竹林，竹林里有能做露天烧烤的草坪，除了光线差点，这恐怕是邢都最逍遥自在的地方了。”
“再逍遥也是邢都。”
“总比浣孽滩好。”
“能好到哪儿去？都是同一片天，同一块地。”
“嗯……”
“你在浣孽滩才待了个把月就溜进罪胜无尽狱找人琢磨出路了，我在这儿已经住了四万万个月，你猜我现在什么感觉？”
这还用猜吗？叶峻撇撇嘴，嚼着烤羊肉。
冽军持喝了口酒，一本正经看着叶峻，“趁我老哥不在，问你个问题呗。”
“什么事？”叶峻心里有点儿毛。这哥俩一本正经板着脸看人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让你不由自主就紧张起来，而且不敢说瞎话。
“你这次回收了不少霓炎蜃气，应该想起很多跟‘翳千圣’这家伙有关的事了吧？”
原来是要问这个，还以为这家伙要给他出什么送命题呢！叶峻哈哈两声，“不好意思辜负了你们哥俩的殷殷期盼，本人对这个‘翳千圣’毫无印象。”
“真的？！”冽军持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骗你干嘛？我这几天做了一堆烂七八糟……咳！现在我也知道了，这些不是梦，都是过去的事。”
“翳千圣就一次也没出现在你梦里？”
“没有。夜密那家伙倒钻进来过几次，唯独没有这个翳千圣。”
“太离谱了。”冽军持摇摇头，又喝了口酒。
“照你说的，翳千圣这人要真是跟我在幻色无相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不应该不记得他。连夜密我都想起来了，那这个人……翳千圣长什么样？”
“天！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啦？”
“大哥，你是没听我说话啊！我对他完全没印象，彻底陌生。”
“你这状态，都能入选‘今年最诡异十大怪奇事件’了！”
“是吗？翳千圣没准出现在我梦里哪个犄角旮旯了，只是梦境里没提到他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是他，如果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
“你连夜密都记得，绝对不可能忘记血獠·翳千圣的长相！夜密是翳千圣的心腹。”
“我真不知道。”
冽军持皱了下眉，“那在你梦里夜密是什么身份？是谁的手下？”
“他在妖云怆露殿上班，是巫夏海能征善战的大将军。”
“妖云怆露殿总得有个殿主吧？巫夏海总得有个地主吧？”
地主？叶峻笑起来，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我想不起来这地主是谁。在梦里，我对妖云怆露殿和巫夏海只有个概念，它们具体什么样我不知道。”
“是吗？……这问题真是大了去了。”
“比如说？”
“比如说你的脑识当年可能……”冽军持说到一半没了下文，把喝空的酒瓶放到一边，又从身边的竹篮里拎出一瓶。
“我最烦人家说话说半句了。我的脑识怎么了？”叶峻问。
冽军持拔下酒瓶口的软木塞扔进竹篮，喝了口酒。
“大哥！”
冽军持噗嗤一乐，“从辈分和关系上来说，‘炽云不当尊’，你应该叫我‘小弟’才对。”
“别跟我打镲！”叶峻挥着只剩骨头的羊腿，“趁蜥蜴脑袋不在，你赶紧把翳千圣的事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
冽军持笑着摇摇头，“你不记得翳千圣，却记得你给我老哥取的绰号，这是个大大的好事情。我才不想让你知道你跟你那个青梅竹马的两小无猜呢！”
叶峻把羊腿骨朝冽军持甩了过去。
冽军持手一抬就接住了羊腿骨。他把骨头往草地上一扔，“翳千圣的事说来话长，而且……你现在的情况很奇怪。”
“哪儿奇怪？”
“你的脑识——霓炎蜃气里竟然完全没有翳千圣这个人，这是最奇怪的地方。”
“所以请你告诉我这家伙的事。”
“我不能说。”
“为什么？”
冽军持不回答。
“你多少告诉我一点儿，我没准就想起他是谁了。”
冽军持摇摇头，“就你现在这情况，我就算统统告诉你，你估计也就跟听了个故事差不多。”
“那就更没关系了。您姑妄一说，我姑妄一听。”
“你对翳千圣连起码的印象都没有，关于他的事由我这张外人的嘴告诉你，真的很不好。”
“行！待会儿蜥蜴脑袋回来我问他。”叶峻有点火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拘泥些什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肯告诉他。
“‘炽云不当尊’，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冽军持说。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这人不会猜别人的心思，你有话直说！”
“过去我们跟翳千圣一直是敌对关系，现在也一样。可他是你的青梅竹马，也是最好的朋友。他的为人、他做过的事，由我们兄弟嘴里说出来，总有挑拨离间的嫌疑。尤其你现在完全不记得他，就更是这样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啊。”叶峻明白了。
“听我们说了，你就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翳千圣这人如何如何。我们知道的毕竟只是翳千圣在我们跟前的样子，他对你怎么样，你们私底下怎么相处，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可惜本人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您慢慢想，别着急。如果由我们来告诉你翳千圣的事，对你、对翳千圣都不公平。”
“我要是永远想不起来呢？”
“真要是这样——”冽军持笑了，“那就是十方宇宙元神帮忙，让我老哥往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吃飞醋了。”
那蜥蜴脑袋才不会吃醋呢！叶峻“切”一声，端起薄荷茶喝着。
冽军持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有点轻浮，实际上跟他那哥一样，人正直，心思细。
他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叶峻不好再追问翳千圣的事，更不会去找冽青云打听了。
“现在怎么办？”叶峻看着冽军持，“我为什么会一点儿也不记得翳千圣了？你以前碰到过我这样的病人吗？”
“说起病人——”冽军持挑眉一笑，拎着酒瓶走过来坐在叶峻旁边，压低声音说：“老实讲，我这回帮你把苍日阳炎融进魂力里真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银针都毁了三副！”
“三副？！”叶峻龇牙咧嘴看着冽军持。“你是给我扎针，还是拿针给我上刑啊？”
“当然是给您扎针，挽救您奄奄一息的性命了！”冽军持大言不惭，“我的针不是扎断的，是让你的炙世妖火烧化的。……啧，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找你赔钱。”
“你想要钱我也没有，找你哥要去。”
“都说了我不要钱了。”
“那你想干嘛？”
“你看啊‘炽云不当尊’，我这三副钧天神针都是用挖地万里也难找到半克的火宅寒铁打造的。”
“这么难找，你不也一打就是三副五副吗？”
“除了钧天神针，为了帮你调和魂力，还消耗了上千种我流血流汗从胎藏时轮各处穷山恶水、龙潭虎穴采回来的珍稀药材。”
“是吗？”
“医者仁心，不打诳语。”冽军持掰着指头开始数，“我耗费的药材有：聚魂花、缘生草、脉道菇，俱洛剑齿牛的眼泪、苏婆和合羊的胆汁，阿加陀山悬崖峭壁上的水晶石耳、莱戈亚海珊瑚床下的——”
“‘军持小弟’，请容许我打断一下。”叶峻举起手。
冽军持羞赧一笑，“‘嫂子哥’您说。”
“嫂子哥”？比“炽云不当尊”更离谱！叶峻忍了又忍才没骂他，只当没听见这诡异的称呼，清清嗓子继续就事论事：“根据我多年打怪的经验，你刚说的这些统统不成立。”
“医者仁心，我从来不打……”
“出家人才不打诳语呢！”
“我也……”
“穷山恶水里出的都是‘刁民’，龙潭虎穴里先出‘匪兵’后出‘boss’，就没一个地方出药材！”
“嫂子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
“我是不知道。想干什么你直说吧。别给我数来宝、报菜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