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吗?”蜥蜴脑袋沉着脸看着冽军持,“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事走漏了风声,你和十二都跑不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老哥。我们既然要做,就会做个彻底,没有万一。”冽军持笑着说。
蜥蜴脑袋盯着冽军持看了半天,叹了口气,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做?”
“时间暂时还定不下来,定下来我让小九或者老十告诉你。”冽军持坏笑一下,“主要是我不想让智每天都跟个丑八怪打交道,所以得等个合适的机会。”
“什么机会才算合适?”
“冽尊,什么事都操心容易老的。”
“我怕你胡来!”
“我心里有数。还有小九、老十帮我盯着,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只要时机成熟,我就往滚油谷里一跳,去摩那伽罗找智。”
“滚油谷?!”蜥蜴脑袋吼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冽军持。
缩在“五百长毛兔”睡袋里的叶峻听到“滚油谷”三个字也不由得打寒噤,差点儿也忍不住喊起来。
说起滚油谷这地方,那可是大大的有名,值得《创世纪·幽冥刑都篇》用整整三页来描绘它的狞厉生猛。
上面说,被邢都律法司判处滚油谷刑狱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他们会被赤身裸体关进半米见方,用裹满铁蒺藜的螺纹钢焊成的站笼里。
白天,站笼被挂在滚油谷两侧的悬崖绝壁上。比刀刃还利的风会不停吹袭站笼里的罪人,把他的肉一片片削下来,让他受千刀万剐之刑,直到变成骷髅。
叶峻在浣孽滩领教过的那些只割破皮肉的风,跟滚油谷的刀风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到了晚上,站笼又会被沉进灌满滚油的山谷里,沸腾的热油会把只剩一副骷髅骨架的坏蛋炸得焦香酥脆。
黎明时分,站笼会被提出滚油谷。受尽苦楚的坏蛋的骨架上会瞬间长出血肉、肌肤。站笼将再次挂上悬崖绝壁,让刀风来削坏蛋的皮,割坏蛋的肉。
被打落滚油谷刑狱的罪犯将日复一日承受这些刑罚,直到刑满才可以走出站笼,被转往罪胜无尽狱别的刑狱接着受罪。
在羯摩成就院时,叶峻法典课的成绩一直徘徊在及格边沿,这不是因为他懒,更不是因为他笨。
他是实在不想读也不想记《创世纪》上这些血腥到极点的残暴内容。
这些内容随便瞟瞟他都头皮发麻,浑身冷汗。要他记下来,还要写到卷纸上,简直是要他的命!
只看文字描述都叫人头皮发麻的滚油谷,冽军持竟然说他要跳下去?滚油谷可不认人,他会像那些受刑的罪犯一样被炸得焦香酥脆!这家伙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你疯了吧!”蜥蜴脑袋显然对他老弟的“跳谷宣言”抱持着跟叶峻相同的看法。
冽军持把手里剩下的羊脊肉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嚼几下咽掉,喝口酒清了清喉咙,说:“我想好了才决定这么做的。”
“军持!”
“我真的想好了。”冽军持笑着摇摇头,“在器世间跳山谷是死,在刑都跳山谷是生。”
“那是山谷吗?那是滚油谷!谁下去结果都一样:炸成人干!”
“痛苦只是小会儿,等我睁眼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我的秘宝了。跟这四百年见不到智的煎熬相比,跳滚油谷不值一提,跟跳进一个稍微烫了点的温泉一样。”冽军持笑着拍拍蜥蜴脑袋的膝盖,“安啦,老哥。”
只要能见到喜欢的人,跳滚油谷跟跳温泉一样?——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胎藏时轮第一大情种!
蜥蜴脑袋一脸嫌恶打开第一大情种沾满羊油的手。
可能是为了和邢都的风土人情相称,蜥蜴脑袋今天穿着黑色的袒肩云水衲。可他没露二头肌,在云水衲里套了件海蓝色的圆领衬衣。
盖着他膝盖的云水衲下摆被冽军持拍过之后虽然完全看不出油渍,但是竟然能反射柴堆上跳荡的火光了。
由此可见大情种的大油手有多油腻!
祸害蜥蜴脑袋云水衲的罪魁祸首笑着问:“冽尊,您这洁癖还要多久才能治好啊?”
冽尊不接茬,睖着他兄弟说:“就算是为了影舟智,你也用不着跳滚油谷。十二不是帮你安排好了吗?你直接去转生莲台让看守放你去器世间不就行了?”
冽军持笑着叹了口气,“可以这样我何苦跳滚油谷?我不是自虐狂。”
“那你说十二……”
“十二只能让看守睁只眼闭只眼,别上报我溜出去了。在天墒赦夜手下干活的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明目张胆放我出去。”
“不行,不能让你受这种罪。”
“老哥……”
“再说这事太危险了,如果你的灵体被油炸散了一时聚不起来……”
冽军持哈哈大笑,打断了蜥蜴脑袋,“老哥,你怎么把我说的跟炸鸡腿套的脆皮糊似的!什么叫‘炸散了’?你天天给炽云尊当厨子当傻了吧?”
“别跟我打岔!这事风险太大了,我不准。”
“老哥,你听我……”
“我不想听你的废话。你这计划先暂停,我来想办法。我保证让你见上影舟智,你不准自己胡搞!”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神不知鬼不觉变成灵体溜出去,占据智身边某个家伙的身体,然后带他溜进落日瀚海去。等十二、小九、老十也都过去了,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不行!”蜥蜴脑袋直眉瞪眼大吼。
冽军持愣了一下,苦笑着说:“好,我暂停,您积极开动脑筋。反正我也不是明天就要跳滚油谷,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我等着。您要是能想出锦囊妙计,我自然是乐于奉行。”
“机会来了也不准你跳!我会想出办法来的。”蜥蜴脑袋的眉头都快皱进日月轮里去了。
“是,好,遵命,老哥。我等着你胜利的好消息,您加油啊。”冽军持的口吻一听就是敷衍了事的那款。
蜥蜴脑袋苦大仇深瞪了他兄弟一眼,折回叶峻身边,坐下来喝了口酒。
虽然叶峻没有兄弟姐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光看这哥俩的互动,就知道他们感情真的很好。用成语来形容的话,就是那个……那个兄什么弟什么!
啊,烦死了。等有空了是不是买本小学生成语词典来看看,提高提高自己的语言文化水平?——想是这么想,可只要脑补一下自己捧着小学生成语词典的画面,叶峻就恶心的不行。
那边,军持老弟拎着酒瓶子灌了自己一口,笑着说:“老哥,你给我想出好办法之前,不如先想个办法弄醒你旁边那位啊?”
蜥蜴脑袋听完这话立刻扭头朝叶峻看过来。
叶峻吓得慌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蜥蜴脑袋把手放到他头上来了,轻轻拨拉着他的头发,口气十分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也不知道这家伙还有多少梦要做。弄醒他是你的责任吧?”
“也是。”冽军持不咸不淡应一声。
“是要再喝药,还是再行针?他一直不醒,我真有点儿担心。”
“我完全理解。不过——”冽军持停了一下,“熬药也好,行针也罢,我都得先填饱肚子才干得动。我看右边这条腿也烤得差不多了,老哥你赶紧割下来给我,烤太干肉柴就不好吃了。吃饱了我就帮你弄醒你的宝贝儿。”
这混账狱卒的提议简直人神共愤!
叶峻忍无可忍,裹着身上的“五百长毛兔”一骨碌坐起来,指着冽军持大吼:“你是猪啊,还吃?右腿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见他噌一下坐起来,冽青云怔了怔,然后就笑着一把把他抱进了怀里,“你可算醒了!”
越过冽青云的肩膀,叶峻看见冽军持在朝他坏笑,笑完又冲他挤了挤眼睛。
这下叶峻反应过来了,这家伙早就发现他醒了!
这家伙跟蜥蜴脑袋不一样,坐在对面,占有地利。他在这边的每个小动作恐怕都逃不过这家伙的眼睛。
所以这家伙不但知道他醒着一直在偷听,还知道他馋烤羊肉,才故意说要把那只羊腿也吃掉来逼他“现原形”。
叶峻气不打一处来,从冽青云腋下把手伸出去,朝冽军持挥了挥拳头。
冽军持笑着说:“谁也叫不醒装睡的人,但是烤羊腿可以。”
“你什么时候醒的?”冽青云稍微松开了点儿胳膊,看着叶峻。
叶峻装傻抠抠自己的鼻梁,“就是现在。你烤的羊肉太香了,我梦里肚子饿,闻见肉香一下就醒了。”
“你现在饿吗?”
“饿死了!”
“好,等着!”冽青云揉揉叶峻的头发,站起来抄着割肉刀去卸铁架上的羊腿了。
“你醒的还真及时啊,炽云尊,不然我就可以独占两条羊腿了。”冽军持叹着气说。
“别这么叫我。”叶峻做个鬼脸,“我以前、现在都不想当这个‘尊’。”
“他睡了五天,肚子里只有汤药,一上来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行吗?”冽青云拿着卸下来的烤羊腿问冽军持。
“我说他只能喝小米粥,你能把羊腿给我吗,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