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冽青云苦笑一下,“你做它只是为了让我们的船不用补充燃料,追着太阳就能横渡云水镜海、巫夏海、沐光海。”
“不能靠岸补充燃料。”叶峻摇着头,“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你!看到你来幻色无相,他们会跑去告黑状,殁尊和父亲都会逼我杀你!”
冽青云叹了口气,用指腹擦着叶峻脸颊上的泪水,“我就知道是这样。那时候你还骗我说只是嫌补充燃料麻烦。”
“他们用咒术改造了它!”叶峻抓着冽青云的手大吼,“天晓得这帮畜生改造开阳幻炉的时候用了多少血腥的咒术!光是为了移动这个据点,他就活着搅碎了几十万修弥轮的脑髓和日月轮!”
“当年幸存下来的魔族里能做到这点的人恐怕不多。”
“是谁!?”
冽青云皱着眉头不回答。
“到底是谁?!”叶峻怒不可遏,泪如泉涌。
冽青云还是不回答,只是叹着气抱紧了他。
他把脸埋在冽青云胸前痛哭,“罗盘上所有的水晶都是你镶的,它是我们一起做的,是我们的!他们怎么能用我们的开阳幻炉这么造孽!?”
冽青云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抱着他,不停轻抚着他的头发、脖颈。
痛哭宣泄了恨怒,冽青云无言的安慰平复了惊涛骇浪般思绪,叶峻等于得到了双倍的释放。
哭了一会儿,他觉得好多了,就解开冽青云迷彩作训服的纽扣解,把脸埋在冽青云穿在作训服里面的军绿色短袖T恤上,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擦干净了眼泪、鼻涕,叶峻抬起头看着冽青云,“现在怎么办?又不能砸了开阳幻炉。我们怎么保证近卫军过来的时候,这帮畜生不用邪术逃跑?”
“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回家把沾着你鼻涕、口水的T恤脱下来洗掉。”蜥蜴脑袋苦着脸说。
“你说什么?!”
“祸害外衣就算了,你竟然连T恤也不放过。”
叶峻睖着眼睛说:“作训服太硬了,擦脸疼得慌!”
“我的心才疼得慌呢。”蜥蜴脑袋一副痛心疾首的德行。
叶峻咬着牙,攥着拳头睖着这死洁癖,“冽尊,不想让老子拿你的蜥蜴脑袋跟开阳幻炉做质子对撞实验,就赶紧说接下来怎么干!”
“你还知道质子对撞实验呢?”冽青云笑着抓过他的拳头,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别起腻,说怎么办!”叶峻恶狠狠抽回自己的拳头。
“你先告诉我,你还记得你刚才说了些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
“全部都记得?”
“嗯。”叶峻点点头。
“包括罗盘上的水晶都是我镶的,殁尊和父亲都逼你杀我?”
叶峻撇撇嘴,“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哪儿知道?”
“你自己说的话你不知道?”冽青云看着叶峻。
这家伙的眼睛现在又恢复成平时的模样了,瞳孔里跳荡的冰蓝焰光已经不见了。
“我真不知道。”叶峻说。刚才情绪上来了,一激动就那么脱口而出了。虽然他记得自己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却说不清自己干嘛要那么说。
“你好好想想。”冽青云两手抓着叶峻的肩膀,目光有些焦躁,“想想殁尊是谁?父亲是谁?想想你怎么会知道罗盘上的水晶是我镶的?”
“那……到底是不是你镶的?”
“是。”
叶峻怔了一下,“殁尊是谁?还有……父亲?”
“你自己说的话,你倒来问我。”
“因为我不知道啊。我刚才气昏头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哪来的父亲?我出生没两天就被扔在苍梧云崖底下了。我没有父母。”
“是人都有父母、亲长。你好好想想!”
叶峻不想想那两个把他扔给四众议事会当狗养的家伙,可被冽青云急赤白脸的气势震住了,只能勉强琢磨了一会儿。
想也白想,毫无头绪。他摇摇头,“我可能太生气了,气昏头了就乱说一气。”
“不是!”冽青云斩钉截铁,笑着摇头,“是你潜意识里还记得。你的记忆在恢复。”
“我的记忆?”这家伙的说法好像他失忆了似的。
“束行咒不但禁锢你的日月轮,还封印了你的记忆。”
“这么说,我还真的失忆了?可是……”叶峻记得从小到大发生的每一件事。
“可能是霓炎蜃气,也可能是苍日阳炎……不,搞不好是你的脑识和魂力同时回归日月轮才有这样的效果!”蜥蜴脑袋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只是收回来这么点霓炎蜃气和苍日阳炎你竟然就能冲破束行咒了!如果军持在就好了,照你现在的情况,也许只要他搭把手,你就能彻底冲开束行咒,我们就再也不用顾忌智上法林宫里那狗屎老混账了!”
狗屎老混账?叶峻一阵愕然,他还是头回听这蜥蜴脑袋骂“屎尿屁”呢。而且这家伙干嘛这么高兴?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骂完玉释·颢穹武,冽青云喜滋滋把叶峻一把抱进怀里,笑着在他耳边说:“天,我真想现在就带你去找军持!”
“你莫名其妙高兴什么?”叶峻拍了下冽青云的后脑勺。
“你不懂!”
“回家你负责给我说懂了。现在别发神经,把开阳幻炉收起来,把结界毁掉。”叶峻推着冽青云,“这么大个神殿墩在这儿,那些害人的祭司肯定离得不远,今晚我要大开杀戒!”
“是,祖宗。”冽青云笑着松开叶峻,把开阳幻炉收入掌心,“不过,毁掉结界之前咱们得约法三章。”
“约什么法,三什么章?”
“待会儿你不准出去乱,就跟我待在这儿等飒珠的战报。”
“为什么?!”叶峻大叫,他还想结界一破就冲出神殿去找那个活取修弥轮脑髓的紫袍祭司,把这光头混蛋大卸八块呢!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们制定了战术,破坏了结界,剩下的事交给沙伐昙那和飒珠就可以了。沙伐昙那身经百战,经验丰富。飒珠有多可靠你跟我一样清楚,所以你没必要跑出去乱。”
“什么叫‘乱’?我是去上阵杀敌!”
“我怕的就是你这个‘杀敌’。我还不知道你?性子上来了就闭着眼睛一通杀,谁都拦不住,包括你自己。”
“这有什么不好?”
“这会变成滥杀。”
叶峻冷哼一声,“谢天谢地,您没在滥杀后面加‘无辜’两个字,可见您也不觉得这里有无辜的家伙嘛。”
“无论谁,只要穿着军服上了战场就跟‘无辜’这两个字绝缘了。”冽青云摇摇头,“无辜的人现在上班累了一天,都在家里睡觉呢。”
“那我为什么不能出去大开杀戒?”
“不无辜的人也不是个个罪该万死吧?”
“那谁该死?”
“这里该死的只有命令魔兵绑架掳掠修弥轮的那个指挥官,还有那些虐杀人命的祭司。待会儿开战了,你觉得这些该死的家伙会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出来让你杀吗?”
“我可以去找他们。”
“你去哪儿找?找他们的时候碰上冲过来的魔兵,你会跨栏似的跳过去,还是抡着玄光腰斩一片?”
这问题不好回答,所以叶峻顾左右而言他:“什么叫‘跳过去’?我又不是马。”
“你病病歪歪的时候在千界巷里都杀了一百多个魔族,现在苍日阳炎在身,你不管不顾杀起来,搞不好得有上千人丧命。普通魔兵跟我们的近卫军一样,只是各为其主,听命行事。不准造这种杀孽。”
“冽尊,看不出来您还挺慈悲呢。”叶峻撇撇嘴。
“谈不上慈悲,我只是不赞成无谓的杀戮。”蜥蜴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摩炎他们的事……”
“那是无谓的杀戮吗?”
“切。”
“做事也好,作战也罢,达到目的就行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夺取这个据点,闭着眼睛乱杀一气有什么意义?”
“可以泄愤。”
“拿几只毛毛虾泄愤?你可真能耐。”冽青云掐掐叶峻的脑袋。
叶峻扯掉他的手,“您老人家不是教育我不要抱着傻了吧唧的正义理想主义吗?”
“滥杀屠戮和以杀止杀是两回事。杀一个天生人格有问题的魔兽和杀一千上有老下有小,只是听命行事的魔兵是一回事吗?”
好吧,跟一天到晚捧着皮质精装书的家伙打嘴炮自然是毫无胜算的。叶峻连“切”也“切”不出来了,只能撇着嘴看着这蜥蜴脑袋。
蜥蜴脑袋叹了口气,用他最没辙的“有商有量”的口气问:“跟我待在这儿等飒珠的消息就行了好不好?”
叶峻犹豫了两秒钟,做个鬼脸说:“知道啦。”
“好。”冽青云笑着点点头,从掌心里取出从华严·宗昊那儿抢来的小片片儿,“手。”
叶峻撇着嘴伸手盖在冽青云右手上,和他一起把这“万.能.钥.匙”合在掌心里。
冽青云释出魂力从下方冲击“万.能.钥.匙”的时候,叶峻也把苍日阳炎从上方灌注在它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