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峻正开启反省模式，收在掌心里的明晶螺突然一阵骚动，骨沙不停迸溅，嗞呤嗞呤撞击在螺壳内壁上。
不用魂力催动，这些骨沙就自己蹦嚓嚓，难道是侦测到日炎的异常波动了？
叶峻心里一惊，却又想起昨晚冽青云说过，齐纳界不分时间、地点都存在日炎的异常波动。所以……
不对！灵器分类史上可没说示炎沙会自己上赶着侦测日炎异动。狂阳鸟的骨沙想有所作为，一定要示炎沙术师用魂力辅以专门的咒术操纵才行。
昨晚骨沙会爆开，是因为蜥蜴脑袋当时用魂力驱动这些“猫屎纯粉”给他耍宝，所以捎带脚侦测到日炎异动了。
现在他既没用魂力，也不会驱动示炎沙的咒术，不管碰上多么强烈的日炎异动，明晶螺按说都不应该有反应。
可它偏偏就在发神经。这是什么情况？
早上被他躺床上一通操作猛如虎，这些“猫屎纯粉”不堪重负，被玩儿坏了？或者它们之所以骚动不是因为日炎的异常波动，是因为别的东西？
心念闪动间，叶峻看看左右两边的餐桌。周围餐桌上的客人都在自顾自吃饭、聊天，没人注意他。
他把手放到桌下，用最快的速度让这个烙着吉祥云海纹的九轮明晶螺从掌心里浮了出来。
他把明晶螺拿到餐桌上插着洋桔梗和满天星的花瓶背后，盯着螺壳里的骨沙。
这些骨沙比他以为的更夸张，并不是在胡乱迸溅，此刻它们仿佛金色的沙浪一样，正在螺塔内壁上一波波有节奏地涌动着。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骨沙是因为日炎，还是其他东西才这样的？
叶峻百思不得其解，把骚动不已的明晶螺收入掌心，决定去天文馆问冽青云。
他站起来朝收银台走去，斜刺里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拦住了他的去路，“请等一下！”
叶峻站住脚一瞧，是个牛高马大，壮得跟冽青云有一拼的男人。
这家伙三十多岁，浅灰头发，浅蓝眼睛，长相一般，但气质不俗。身上的休闲套装一看就知道不比去吃牢饭的唐老板那身手工订制西服便宜。
离得这么近，叶峻能闻见从他衣襟上飘过来的甜丝丝的烟味。普通的香烟闻起来浓烈刺鼻，这家伙身上的却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烟。
“有事吗？”掌心里的明晶螺骚动得越发厉害，叶峻耐着性子问，只想快点打发这家伙，去找冽青云问明晶螺的事。
男人笑了一下，笑得魅力十足， “虽然很唐突，不过——”他转身指了下叶峻左后方。
叶峻回头朝那边看了一眼，这家伙指的是一张放着饭菜酒水，却没有坐人的餐桌。
叶峻莫名其妙，“那张桌子有什么问题？”
男人又笑了，笑得风度翩翩，“那张桌子没问题，我坐那儿。而你——”他又指了指在他的空桌子斜对面那张放在窗边，能看见大海的桌子，“你坐那儿。”
没错，叶峻刚才是坐那桌。“怎么了？”叶峻越发一头雾水。
“说了你别生气，我一进来就注意到你了，所以挑了那张桌子坐。这样，我吃饭的时候就能一直看着你了。”
你有病吧！——这四个字差点从叶峻嘴里脱口而出。叶峻现在顶着冽尊经手的“大饼脸、眯缝眼”，竟然拿那长成这副尊容的人下饭，这家伙不是癖好特异的变态神经病是什么！
“你还是生气了，我看得出来。”男人笑着挤挤眼睛，“因为你皱了眉头，还撇了嘴。”
“回去吃你的饭吧！”叶峻侧身想从这变态和一张空椅子之间挤过去。
厚脸皮变态不但不知难而退，竟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叶峻的胳膊。
明晶螺在掌心里瞬间震得像电动箩筛，叶峻心头火起，甩开这变态继续朝收银台走。
变态追上来，又堵在他前面。
“你到底想干嘛？”叶峻睖着眼睛。这里要不是公共场合，他早打得这变态满地找牙了！
“我不是坏人，也没有任何恶意，请你不要误会。” 变态用他像蒙着薄雾的青空的眼睛看着叶峻，“我叫‘温家旭’，是个剧作家。你如果是个歌剧发烧友，那一定听过我的名字。”
“我只爱看动作电影。扒飞机、炸潜艇，用狙击□□一枪打爆恐怖分子脑袋那种。”叶峻言下之意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赶紧给老子让开！
“啊。”温家旭笑着摇摇头，“我们的爱好不大一样，这虽然有点遗憾，但并不……”
“我赶时间！”叶峻推开他想去结账。
温家旭双手合十抵在自己脑门上，“拜托啦！请你听我把话说完。我请求你听完，拜托！”
叶峻盯着他看了几秒钟，知道就算不搭理他签单走人，他还是会不屈不挠跟过来纠缠不休。
叶峻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死缠烂打的癞皮狗，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只是这家伙口味太奇怪了，竟然对这种大饼脸，眯缝眼……
“你会这么反感应该是觉得我太唐突了，我道歉。”温家旭笑着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鄙人有点神族血统，写作之余也修习点魂术。所以你现在用的这个‘面具’对我来说薄如蝉翼。”
哈，破案了！这家伙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叶峻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说。”
“首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温家旭说。
“什么？”
“你是模特吗？”
“不是。”
“那你愿不愿意……”
“你是画家还是雕塑家？想搞裸体美学另请高明，我不挣这份儿钱。”
“你肯定不挣这份儿钱。不然何必‘戴面具’？”温家旭摇摇头，第一次露出了不涉嫌故意卖弄个人魅力的笑容。“我不瞎。你这样的人，跟那些给钱就脱衣服的下三滥有天壤之别。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了。”
叶峻冷笑一下，没接茬。这变态的搭讪方式比他以前碰到的那些千篇一律的裸体美学爱好者高明多了，不过目的一样。
“我不是恭维，真的。”温家旭大概以为叶峻冷笑是怀疑他虚情假意，“我曾经看到过……一幅戎装肖像。画里那人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美得像个梦，却又那么英武、骁勇！像你这样的人，绝对没法体会我看到那画中人时的感觉。”
“为什么？”
“因为人们永远只会为自己缺乏的东西陶醉，不会为已经拥有的东西陶醉。因为你跟那画里人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就是他，他就是你！！”
你这变态还能再油腻点吗？
“看过那肖像之后，我一直以为只有创世元神才会拥有那样俊美的容貌，我一直以为自己到死也只能卑微地跪地仰视着那肖像里梦一样完美、创世元神一样崇高的存在。结果今天，此时此刻，我却在这里看到了你！”
叶峻笑了一下，勉强才忍住没去掏耳朵。
“那肖像里的神祇竟然活生生坐在离我不到十米的地方！就在我面前，近得我几乎能感受到你花蕾绽放般轻柔的呼吸，近得我仿佛能听见你眨眼时睫毛宛如蝶翼开合的声音，近得我只要集中精神就能让自己狂野的心声和上你胸腔里那宛如小兔蹦跳般的鼓动！你能想象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不能。叶峻只觉得从头到脚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变态这通胡说八道太肉麻了！而且还用这么长的排比句，搞得经常被冽青云吐槽语言文化水平的叶峻听到后边的时候，已经忘了这家伙前面说的什么了。
但那种肉麻至极的感觉却还牢牢地粘在叶峻耳膜上，搞得他汗毛直立，浑身恶寒。
“你的赞美我收到了。谢谢。”叶峻假笑着说：“我可以走了吗？”
“我太喜欢那幅肖像了，简直为它着了魔！”温家旭像是没听到叶峻的话，“看过它之后，我一天到晚总想着它，或者说想着画上那位……那位美人。吃饭睡觉走路工作，我没有一秒钟不想他！我……”
“这好办！”叶峻打断他，“你这么喜欢这幅肖像，把它买回家看到烦为止不就得了？我瞧你也不像买不起的人嘛。”
“啊——”变态抬抬眉毛，嘴角挂起自傲的笑容，“首先我得声明，如果能得到它，哪怕看到下下下辈子我也不会烦。其次，就像你说的一样，钱还真不是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买回去？”是不是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幅肖像？
“因为那幅肖像的主人也爱它入骨，别说让给我了，那天我只是问了他一句‘这肖像的模特是谁’，他就不高兴得好几天没搭理我。唉！”温家旭唉声叹气。
叶峻觉得他捏造的这个理由至少可以打八十分。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没敢在他面前再问这幅肖像的事，更别说开口跟他说想买了。”
这变态越说越像真的了，叶峻掌心里的明晶螺也震动得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攥起拳头用魂力压制明晶螺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