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本的脸？”

被隋原盯着，顾晴本就有些紧绷，如今听他问出这么个古怪的问题，她瞬间寒毛炸起，下意识反问道。

“你在人间用了命契，替换了我名义上的的表妹，也就是真正顾晴的身份和脸。这一顶替只是你的灵魄暂居于她的□□之中，三年前‘顾晴’身死，你以灵体之身来到冥府，应该会恢复成你本来的容貌。可为什么，你如今还顶着‘顾晴’的脸？”

这本是个挺明显的事，就如冯岸，他在人间顶替了隋原‘父亲’的身份与身体，以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容生活了三年。在来到冥府之后，他以灵体之身，便恢复了本来的面容。

可此前隋原并不认识本来的‘顾晴’，在发现她南灵宫后人的身份后，隋原并没有及时想到这突兀的一点。

他身上捏起顾晴的脸颊，向外扯了扯。

“我没看出你施加了什么幻化面容的灵术，难道你带□□了？”

顾晴被他这一串话说得发懵，如今被这般狠狠一掐，吃痛地立刻打掉隋原作恶的手。

“可恶，不要趁机掐我的脸。”

“也没□□。”隋原瞅准时机立刻抽回手，避免了被反击的命运。

“所以顾晴你的脸怎么回事？你本来的脸去哪了？”

“我…我……”顾晴支吾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红线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小晴儿，你不要急，慢慢想。”

顾晴的面色有些发白，她绞尽脑汁，想要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完全无果，“我不记得了……”

“那你本来的名字呢？”隋原问。

顾晴依旧摇头，“我只记得我的父母是南灵宫人，他们死后，我便继承父亲的遗志，去找南灵宫消失多年的小神君。若是可以找到，便留在身边保护他。”

“其他的……关于我的过去，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之前没有意识到…你可能失忆了？”红线问。

“没有。”顾晴缓慢摇头，声音轻颤，带着浓重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听到此，隋原与红线的面色皆沉了下来。

“小晴儿，你不记得过去，且从未想过探究，这十之八九是有人在你身上施了暗示的灵术，让你刻意忽视掉这一切。这可能，就是你在餐厅被控制的起源。”

顾晴咬紧下唇，她此刻觉得自己脑中空空荡荡的，想知道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如同一块浮木，在汪洋大海之中毫无方向，毫无归宿。

她来自哪里？她是谁？

这些问题她此刻一遍遍想着，心底却似乎还有个声音在说。

这都不重要。

“小晴儿，小晴儿……”

她听到红线在轻声细语地唤她，感受她轻轻用手帕拭干她不断滑落的泪珠。

顾晴红着眼睛，无助地看着红线。

“红线，我有些怕。”

“别怕。”红线双手捧起她脸蛋，两边都狠狠掐一下，扭一扭。

“小晴儿可是冥府最快晋升的一级灵判官，可厉害了，怎么会害怕呢。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世界第一厉害的红线小姐姐呢！”

“噗。”

听得红线这般说，顾晴竟然没忍住笑了，还破了一个鼻涕泡。

“还有我呢。”隋原凑上前，拍拍胸脯，“你表哥我也是很可靠的好吧，在渔洲村你的好多烂摊子可都是我收拾的。”

“你就吹吧。”顾晴回怼他。

“就说那次你半夜拿姨妈的手机看视频，差点被发现，还是我给你打的掩护。我记得那次你就是刷郭……”

“唉唉唉！你厉害你厉害，你特别可靠。”

听到隋原就要说出那个名字，在当事人面前，她莫名有些害臊，立刻伸手捂住隋原的嘴。

“嗯？”

郭洋左右四顾，对于三人方才说的事听得一知半解，对如今的发展情况也有些没跟上节奏。

“郭？是不是说我？”

他还伸手指了指自己，主动提到。

顾晴的手瞬间僵住，看着郭洋认真求知的眼神，她一梗脖子，语速极快地承认。

“没错是你，半夜在d站刷你视频，追星人日常是也。”

“虽然我的舞台很好看，不过晚上看那要记得开灯，否则对眼睛不太好。”

没想到，郭洋还一本正经地回她一句，眼神中带着关切。

顾晴微笑，顾晴努力微笑。

她怎么以前没发现，她这个本命，有时候似乎有些一根筋。

只是有这么个插曲，顾晴的心情也舒缓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朝红线问道，“接下来，我要怎么做？”

“我用灵力检查一下，看看你的灵魄之中是否会有被施术的线索。”红线答。

“好。”

红线施展灵力，开始细细检查顾晴灵魄之中是否有端倪。隋原坐在一旁，目光不自觉看向里头的房间。

“快去吧，重色轻妹的哥哥！”顾晴注意到他的目光，故意吐吐舌头，朝他喊道。

隋原弹了下顾晴的额头，“等哥哥一会回来收拾你。”

走进房间，里头只亮着一盏小灯。

程渊在昏暗的灯光之下五官并不清晰，只映见他挺拔的鼻梁。

隋原上前，轻轻坐在床边。

程渊呼吸均匀，似睡得很熟。在这种闭眼的睡觉时刻，更能体现他的睫毛纤长，宛若羽毛般浓密。

隋原俯下身，凑近看他的脸。

程渊的长相似乎同两百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能棱角略锋利了一些，眉眼更加深邃成熟了。

反正是更好看了。

隋原伸手，轻轻触摸他的睫毛，如一把小刷子，在他的指节轻柔略过。

突然之间，小刷子轻轻颤动了下，又颤动了下。

“我知道，你醒了。”

隋原将自己的脸凑得极近，确保自己说话的热气都可扑洒在这张脸上。

程渊睫毛再次颤动，他缓缓睁眼，便见得此刻近在咫尺的爱人。

他们的双眼距离很近，可以顺利捕捉对方眼中略过的每一点情绪。

“唔。”

最后是隋原先低下头，轻轻吻上男人的唇角，而后很快略过唇峰、唇珠，直至探入口腔。

这个吻细碎而绵长，程渊没有如往常般去争夺回主动权，他轻阖着眼，任由隋原在他的口中予求，修长的指节细细抚过青年的发丝，缓慢而细致地回应他。

“你也记起来了。”

隋原看着程渊的眼睛，没用疑问句。

“嗯。”

程渊一手搭在隋原背上，单手撑起，坐立在床上。

两人相拥着，良久无言。

为这场两百年后的重逢。

两人出来之时，便见外面的三人沉默地坐在外头，红线双手撑膝托腮，满脸苦恼。

“找不到原因吗？”隋原开口问。

“一点异常都没有～”红线抓抓头发。

“您……您好了吗？”

走至客厅，程渊抬眼便对视上女孩有些不安和歉疚的目光。

看到程渊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回望过来，顾晴结结巴巴地胡乱问了一句。

“我无事了。””程渊朝她抚慰笑笑，“餐厅之事非你所愿，莫要为此烦忧。

“不……！”顾晴却立刻反驳，眼神认真，“还是要说一句，对不起。”

“好。”程渊浅笑点头，算是应下。

随后。程渊开口问道，“顾晴，你有命簿吗？”

刚刚在房间之中，隋原已将顾晴的事告知于他。

“有。”

隋原眼神一亮，他们光顾着检查顾晴身上有何异常了，竟忘了这茬。若想知道冥府中灵体的过往，查阅他们的命簿即可。顾晴会失忆，可是命簿作为神器，会如实记录这灵体曾过的一生。

不过冥府里的每一个灵体都有自己的命簿，程渊何出此问。

“你用命契获人间顾晴身份，是续命，而非借命？”程渊问。

“什么……意思？”顾晴有些懵。

“命契分为两种，借命与续命。借命约定者即与将死之人达成协定，而后夺取其身份□□，在被借命之人身死之后，约定者可回归自己本来□□，恢复本来身份。”

“而续命略有不同，是约定者自身□□也已将死，通过命契与某将死之人达成协定后，可利用另一具身体继续存于世间。不过若是这另一具身体身死，因原本肉身也本已虚弱濒死，所以无法回到原本身体，而入冥府后会被直接被判定，是死魂。”

“在冥府，只有死魂会有命簿的记录。”

随着程渊所说，顾晴的脸一点点苍白下来，她的额角冒出汗珠，神情像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我……”

说着，她的话语里已带了哭腔。

红线及时握住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抚。

“别急，别急……”

顾晴深吸口气，缓缓道，“我不知道什么借命续命，也不知道冥府里的命簿只有死魂才有。而且进入冥府之后，我根本也没想过自己本来的身体在哪。”

她只记得，自己要完成父母的遗志，等在冥府，等待南灵小神君的到来，继续在他身旁守护。在此之后，她不能离开冥府。

程渊遣人送来了顾晴的命簿，命簿被铺在茶几上打开，众人齐齐凑过头去看。

如程渊所猜测一样，命簿上记录顾晴是以命契续命，而‘顾晴’□□身死，也就同样是顾晴的死亡。

“红线……”看着那命簿上的字，顾晴觉得自己好难过。

她埋头进身后的红线怀里，眼泪不住往下落。

“哭啥呢，你在冥府，不是挺开心的。”红线拍着她的背。

“可我…可我……”顾晴哽咽着，一时之间也不知自己难过什么。

“你要是想要去外面，需要个身体，我给你去找女娲土捏一个好了。没事，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时候我定给你捏个特好看的。”

“真的吗？”顾晴抬脸，脸上满是泪痕。

“真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红线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干顾晴面上的泪痕。

“好。”短暂的情绪爆发后，顾晴看着身旁围着的三个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抹抹脸。

“我…我刚刚有些失控了，不好意思。”

“没事，你哭鼻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隋原做到顾晴身旁，揉揉她的头发，“我来研究研究你的命簿吧，怎么样？”

“好。”顾晴乖乖点头，说话还带点嘶哑。

众人继续去看顾晴的命簿，重点在顾晴成为‘顾晴’之前的记录。

然而只有寥寥几句记录……

‘其父母为南灵宫人，尊父亲遗志，寻南灵宫小神君。而后以命契成为人间一十岁女孩，唤顾晴。’

简简单单，翻看其父母记录除了一句南灵宫人，连个名字都没记录。

这在命簿记录中，是极为异常的。

冥府中的灵体生平，许是这一神器有些自己的脾气，有些命簿记得详细，有些记得笼统。可无论如何，姓名籍贯一类的基本信息皆会记得完整，怎么可能如现在顾晴命簿上般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般。

“这命簿真的靠谱吗？上次你们似乎就拿这个定我的罪，后来又说我的命被改了，上面写的并不作数。”郭洋看着这明显很有问题的记录半晌，忍不住吐槽道。

“说不定，顾晴的命格也被改了。”隋原突道。

“嗯？”郭洋迷茫抬头，他方才就那么随口一说哎……

“很有可能。目前来看，只有暮灵族的篡改命格会影响命簿的撰写，如同郭洋先生这般。而顾晴被控制，引入我体内的这缕黑气，亦是暮灵族的恶诅。或许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暮灵族搞的鬼。”程渊道。

“又是这什么暮灵族，天天搞这些这么闲……！”郭洋无语，这暮灵族怎似阴魂不散的。

“哎？你怎么还在？”隋原注意到，那为程渊送命簿来的下属一直停在门口，踟蹰着没有离开。

“嗯……几位大人，我这里有事要汇报。”这下属也是纠结，他看冥王大人要这卷宗要得急，想必是要事。可冥王大人此前叮嘱的这事，似乎也分外要紧。

“你说。”程渊道。

“在灵医院的洛依依小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