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程毅,乃是程嬴长老座下弟子。”这人虽说着谦词,却目光倨傲。
“方才我听这位程渊族兄说了半日,是想证明什么呢?事情已过去三百余年,你随便拿出一瓶含曼罗之毒的六合丹,若便说是程嬴长老下的。这诬陷,可未免太儿戏了。”
“还有一点。”程渊不理程毅的咄咄逼人,对程桉道,“大长老,晚辈想再请几位族中药师来,人随您指定。”
“可以。”程桉点头答应。
“又请,难不成还有人亲眼见着当年程嬴长老给你下毒不成。”程毅嘲道。
“程毅。”程桉目光一沉,警告看了程毅一眼。
被大长老一瞧,程毅只得讪讪闭了嘴,只还不忿地看着程渊二人。
药师很快便被请来,程渊自怀中再取出好几瓶六合丹,给予几位药师。
“烦请几位药师替我查验一下,这几瓶丹药有个不妥之处否?”
几位药师纷纷查验,亦都表示这之中有曼罗之毒,只其中一年轻些的药师虽察觉其中有异,可并不识得这曼罗一毒。
“那烦请几位药师再替我查验一下。这曼罗之毒,是何时所下?”
“下毒时间,这能查出来?”程毅在那边嘟囔着。
“约三百六十年前。”却不料,其中一位药师立即回答道。
“这么巧,还真是三百余年,莫不是你与他串通好的吧?”一听这话,程毅又耐不住了,立刻刺道。
“这位公子,老夫曾习得过一药术,可查丹药生产之日,以及这之中的成分何时添加。你若是不信,尽可将你自己清楚生产时刻的丹药交于老夫,老夫再替你查查便可。”说话的是几位药师之中最为老迈的一位,是白族颇受威望的药师之一。
“黄药师说笑的,小徒不懂事,您不必与他计较。”程毅身后的程嬴,此刻终于发了话,“只是这说了半日,说这六合丹有曼罗之毒,这六合丹恰是三百六十年前下的毒,又能证明什么?”
“确实,七八瓶时间恰好的毒丹,也可以是我三百年前特意准备好,什么都不能证明。”程渊答。
“你…”程毅一噎,立即又冷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没直接的证据,只能搞这些似是而非,乌七八糟的东西,诬陷程嬴长老。”
“这可不是诬陷。”肃堂之外,忽传来一道男声。外头众白族人纷纷转头望去,而后侧身让开。
来人白发白须,一副慈眉善目。
“我可证明,三百六十年前,却有人在程渊小友的六合丹之中下毒,让其修炼受阻,险些走火入魔。”
“林大夫。”见得此人,几位药师纷纷拱手一礼。
“你是谁,你又凭什么证明?”程毅又出言道。
“在下林堰,约四百年前,曾到白族拜访行医过。彼时程渊小友受伤,我曾为他医治,便发现了他身上的曼罗之毒。这,是当年我为程渊小友诊治之时采的含曼罗之毒的血。当时本用于分析小友中毒情况,后来留有这些许残余。”林堰说着,从空间中取出一小瓷瓶。
“谁知道你是不是程渊找来的托...”程毅嘟囔着。
“这位后生,林堰大夫医术高明,品行高洁,你怎可随意欺辱他人!”一听这话,那位黄老药师便皱起眉,驳斥道。
“呵,不管我说了什么,如今这又毒丹又毒血的,还来个证人,又有哪个证据直接证明是程嬴长老下毒了!”程毅声音尖锐,“这位人品贵重的林堰大夫,你亲眼见着程嬴长老下毒了不成?”
“我没有直接证据。”程渊淡淡一声,声音不大,却莫名震得程毅连珠炮似的话语一顿。
没等程毅缓过劲继续开口,程渊上前一步,朝大长老拱手一礼,“彼时晚辈年幼,所留得证据不过这尔尔,且当时我其实只知有人下毒,并不知下毒者何人。”
“那你这不就是诬陷!”程毅立即道。
“可当时,程嬴长老他对我动手了。”程渊说着,缓缓撕开额心一物,那物薄如蝉翼,可完美贴合在肌肤之上。而如今被揭开,便可见程渊额上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三百年前,程嬴长老亲手,剜去了我的神核。”
此言一出,饶是肃堂有围观禁言之令,外头的白族族人被惊得一片吸气声,而后阵阵窃窃私语传来。
“怎么可能,这叫程渊的实力应该突破神境了吧?”
“对啊,这若是真的,怕是一个比乾少君更厉害的人物了。”
“咚咚。”堂上,程桉拍击两下扶手,声虽不大,却震得堂外人立刻噤声。
“程渊,你说此话,可有证据?”程桉问道。
“晚辈...”
“我...我可证明!”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自后方传来,女子声音打着颤,却鼓足了她所能的最大音量。
一青衣女子走出,衣角已然被她捏得变了形了,她白着脸,抖着身子,似是这不是上来作证,而是上刑场受刑般。
“程青羽?你来凑什么热闹。”程毅一见这女子便皱起眉,面上露出嫌恶之色,“你不去跟...”话说一半,他又似意识到什么,停了话头。
程渊目光讶异,此刻程青羽会出来为他作证,着实是他没预料到的。
程青羽深吸好几口气,才终聚起力量,道,“三百年前,我..我亲眼见到了,程嬴长老剜程渊的神核。”
“你说看见就看见啊,证据!”出言者又是程毅。
“我...我真看见了,那天...那天是八月初三,我特别记得。”程青羽结巴着,还是努力把话说完。
“按你这个说法,我可以说我亲眼见三百年前某日程渊伤了程乾兄呢!”程毅嘲道。
“我...我......”程青羽憋红了脸,却再说不出什么话。彼时,是因当年见那幕后无为的惶惶,她鼓足今生最大的勇气站出来,可无奈她终究嘴拙,这作证一词,被她说得如此苍白。
“好了,青羽,谢谢你。”不料,程渊轻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可...可我......”程青羽绞尽脑汁着却也不知再说什么,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又未曾刻意留下什么证据。
如今,她真只能苍白地说一句,我亲眼见到了。
“程嬴长老,方才我所说,你可认?”
程嬴面色沉沉,配上他本就刻薄的长相,如此神情,乍看真有些骇人。
他嘴角扯出一抹阴恻恻的笑,“我认。”
此言一出,堂外人更是骇然。这下,这窃窃私语完全压不住了,一下子堂外嗡嗡的。
“师…师尊……”这下,连方才咄咄逼人的程毅也愣了。
可程嬴却完全不理他,便上首的程桉一拱手,“程桉兄,这小儿在这说了半日,现在可否轮到我自白了?”
“可以。”程桉点点头。
“我确实,意图挖了这小儿的神核。可这一切,都是被这小儿蛊惑的!”程嬴目光阴鸷,语气狠厉,“他,是幻族的后裔!”
此言一出,堂外的人更是炸了。
“幻族?怎么可能,我们族里竟有幻族之人?”
“听说这位族兄从小父母双亡,不会那个时候就混了身份吧?”
听得此话,连一向慈和的大长老都不由严肃了面容,“程嬴,程渊的父亲乃是替白族出战战死的英雄,母亲也只是一位普通妖族,你怎可如此诬陷他的血脉!”
“普通妖族?”程嬴冷笑一声,
“李昭乃是前任幻族族长的小女儿,因为一次受伤根骨全无,倒是连幻族的气息都抹了个干净,诞下的孩儿也几乎一点幻族血脉也无,也无半点幻族特征。”
话毕,程渊自空间取出一书简,摔在地上,“程渊,你母亲的身世,你可认!”
那书简滑落摊开,开头隐隐可见‘李昭’二字。
程渊得见那卷书卷,眸光微闪,而后朝大长老一拱手,“程嬴长老所说,我认。”
这下,堂外的喧嚣声更大了,而程桉似也无了压制的意思,只语气发沉,问道,“程渊,你可知幻族在白族意味着什么?”
“宿世之仇,千古之恨,白族幻族,永交恶不交善。”程渊缓缓念出这句自小便在白族常听到的话。
隋原心中一凛,这听起来,这两族很是不对付。只可惜过去念着白族乃是程渊隐痛,隋原也未曾过问过他关于父母的事。如今听着这些,他也并不清楚情况。
只这幻族才是真正初始的先天神族,可族中弟子修炼并不勤勉,尚靡靡之风,在这神界早已式微。且因天生精于幻术,常用以迷惑其他妖和人,因此名声也随着不大好。当年那老家伙带着他走遍各大神族寻访,都没看得上这幻族,后路过附近,都直接略过了。错过一打卡点,倒是让隋原很是惋惜。
“幻族?程渊,你是幻族!”虽刚刚被自己师尊背刺了下,可这程毅倒是死心塌地得很,这一会功夫又开始叫嚣起来了。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一个幻族人混在白族,怕是早就生了为祸的心!”
面对如此的无理揣度,程渊直接置之不理,目光直刺程嬴,“所以,程嬴长老也要以这般欲加之罪,作为所谓证据吗?”
“哼。”程嬴一跺桃木杖,“小儿,你藏得好呐。三百年前,我丝毫未曾察觉你幻族身份,受你幻术蛊惑,被诱导挖你神核。可试问你若不是事先布置,怎会提前转移走了神核,让我挖的假神核!”
“程渊...程渊是...察觉你不对劲了!”程青羽听着方才那些话,越发惶惶,此刻虽怕得浑身发抖,却还是咬着牙开口驳道。
“不对劲,哼,一句不对劲不便强行令神核改换原先的眉心位置。小儿,当时我前不久才为你测过灵力,当时你还未曾突破神境!如此所为,可会让你掉一大境界!若你不是事先布置,怎会耗如此大的代价!”
“程桉兄!”程嬴语气悲愤,朝其一拱手,“此人狼子野心,当年作为皆是为坏我孙儿修为!他故意以假功法诱我,后以假神核骗我!谁都知道,我的乾儿是白族当之无愧的少年天才,这小儿所为,就是为了毁了白族的天骄,毁了白族的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