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晴在后站着,目光一直紧盯着郭洋。
因为担心自己情绪过于波动,可能会露出破绽,顾晴特意拜托了隋原帮忙。但走到牢房后,顾晴突然想到,对于郭洋最重要的人,会是谁呢?
郭洋对外一直宣称是单身,如果等会他最渴望见到的人是自己的恋人,她岂不是还要再塌房一次?
顾晴在心里狠狠啐了自己一口,这男的都这样了,哪还有房啊。顾晴啊顾晴,你怎么还这么不清醒呢。
正在心里腹诽着,却不料耳边陡然传来了悠扬的吉他声。
这曲调明朗轻快,让人莫名心生广阔之感,如同置身田野,耳边是风吹麦浪。时不时曲调高昂的几声,就如蟋蟀蝉鸣。
隋原也是没反应过来,这人往他身后的顾晴看了一眼之后,怎么就抱着吉他开始弹了?
而且郭洋这忘我陶醉的样子,隋原也真不好意思打扰他了。
一曲终了,郭洋站起身,隋原企图迎上去,却不料对方直直越过他,大步向前几步,将还在发愣的顾晴一把揽入怀中。
“感谢你,我的缪斯!我的田野,它成了!三个月了!我终于找到属于它的曲调了!”郭洋的刘海刚被他草率地一把捋到耳后,但这没定型的头发,此刻又一缕缕垂回到额前,配合他此刻分外诚挚热切的眼神,激动的语气,这莫名有些许滑稽。
顾晴这会还有些呆呆的,她刚刚千回百转地想了无数种他们即将会面对的场面。
是恋人或者亲人重逢相见,还是登上各大歌曲榜单的领奖台,亦或身处什么内心渴望但难以抵达的地方,好像郭洋一直说想去的南极。
更或者,顾晴还想,她会不会见到又一次的凶案现场,看这个她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偶像,彻底露出他狰狞的丑恶嘴脸。
可都不是。
郭洋最渴望的,只是在这么一个平凡的午后,在他的录音室,写出一首寻摸了许久灵感的歌。
如此简单。
还有就是,这样的郭洋,蓬头垢面的,这会还兴奋得像个憨憨,跟他平时在舞台上光彩照人,狂炫酷拽的样子可真的……太不像了。
隋原站在一旁,嘴角抽抽,顾晴自己看不到,他这边可看的真真的。在郭洋的幻想中,他最想见到的缪斯,也就是他此刻紧紧搂着的顾晴,是一个…
稻草人。
不得不说,顾晴此刻呆愣的表情,和稻草人,还莫名地相似。
“郭洋,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当然是写歌,写超级多超棒的歌。”
这是某一次郭洋采访里的快问快答。
“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把这首歌写出来吗?”心底五味杂陈,犹豫一下,顾晴道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还处在兴奋中的郭洋随口应着,对于一个稻草人开口说话了的古怪设定并无异议。
“郭洋,这首新歌写出来后,你是不是又要去杀害一个人。”顾晴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
“杀人?杀什么人?”郭洋一怔,面上露出疑惑神色。
顾晴眼睛紧紧盯着郭洋,“今天你在灵审前亲口承认的,你总计在人间杀害了47条无辜性命。”
“噗。”郭洋兀得噗嗤一笑,“没想到,我这梦还是连续剧,上午就有一群人非拉着我说我是什么罪灵,让我偿还什么...生前未清的罪孽?”
“这不是梦!郭洋,上午的灵审不是梦。你死了,你接受了冥府的灵审,你亲口承认你杀害47条人命!明天,你就会被押送到冥府地下十八层,接受业火之刑!”顾晴紧盯着郭洋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道。
“哈哈。”郭洋却是笑得更开怀了,“行行缪斯,我死了我要去冥府地下十八层了,你说的都对。”
他便说着便走回到沙发边,嘴里还嘟囔着,“果然四天不睡是会精神错乱的,我这做的都是什么梦。不过好歹是把田野写出来了,希望我醒了之后还有印象。”
说着他侧身一躺,竟是打算就这么再睡过去。
“你起来!我们说清楚!”顾晴再也忍不住,猛地冲上前,一把揪起郭洋的领子,直把人从沙发上半提起来。
“不是梦不是梦,上午不是梦!现在也不算是梦!郭洋!你死了!昨天晚上你就猝死在你的录音室了!”顾晴说着,还伸手狠狠捏了一把郭洋的脸颊,直直掐出个红印子。
郭洋被这阵仗搞得有点蒙了,他摸摸自己被捏得发疼的脸颊,怔怔问道,“死了也会疼吗?”说完他竟又噗嗤一笑,“我这个梦还警告我不要再熬夜了是吗,可以可以,等我醒了把曲子写了我就好好睡一觉。”
说着他竟就顺着被顾晴提起的动作,头一歪,竟是欲就这般闭眼睡下。
顾晴也不动作,也就这般冷冷看着郭洋闭眼五分钟后又幽幽醒转,朝他似笑非笑地勾勾唇,“欢迎回来啊。”
再次醒来,郭洋并没有从自己所以为的梦醒来,脸颊依旧火辣辣的,领子被人揪着还有点呼吸不畅,让他刚刚睡着也很是不痛快。
他伸手去掰顾晴的手,顾晴也顺势松开。
他翻身,躺下,盖上小毯子,是平时标准的睡觉姿势。
十分钟后,郭洋再次睁眼。
他看着依旧站在他沙发旁的稻草人,提出疑惑,“可是不对,不是梦稻草人怎么会说话?”
顾晴一脸冷漠地怀里再次掏出一个透明小气球,往郭洋脸上一砸。郭洋只觉四周景致扭曲了一下,待他再次看清,这里竟变成一间牢房。面前的稻草人,也变成了一位长相甜美此刻却表情木然的女孩。
在女孩身后,还站着一位表情很像是在看戏的少年。
“我死了?”郭洋一脸懵逼地面对眼前状况,喃喃问着。
“整整半个月作息紊乱,四天没睡觉,猝死。”顾晴打开郭洋命簿最后一页,展示给他看。
郭洋抓抓头,再次打量打量四周,他努力消化着这对他来说实在是突如其来的状况。
对于郭洋来说,自己不过是一如往常、昏天黑地地写了几天新歌,怎么这就挂了呢?过去两天,他倒也有点自己被什么东西带走的感觉,可四周场景变化实在诡秘,事情走向实在离奇,让他这几天没睡的脑子下意识犯了混,以为一切都不过是梦罢了。
郭洋盯着顾晴的脸打量半晌,“你...上午的时候,坐在上面那三个人中的一个是不是?”
“是我。”顾晴双臂抱胸,深吸一口气,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不是,我没有。”郭洋立刻反驳,“你们那些什么杀人的记忆,我根本毫无印象。”
“那你为什么承认?”顾晴问。
“因为...我以为...是梦啊。”郭洋越说语气越弱,随后似是意识到什么,语气拔高,“不是,我那就是定罪了吗?你们都不调查清楚的吗?这么草率??”
“你知道什么是命簿吗。命簿会记载人一生中所有的经历,从无错漏。”
顾晴扬扬手中的小本,上面封面端端正正写着‘郭洋’二字。
郭洋一把接过,翻开从头到尾看了遍,嘴里喃喃,“这...这确实是我之前的经历,可是...可是这些记录我杀人的...这怎么可能!这都是假的!”
“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你在这些杀人的时间段,都在做什么?”隋原插嘴问道。
“我在...”郭洋说着顿了顿,“这一般都是我写完歌之后几个小时,那些时候...我一般都在睡觉。”
“没有助理或者经纪人来找过你?哪怕一次?”隋原继续问。
“没有...我有一个习惯,写歌期间严禁他们来打扰我。一般我写完休息好之后,才会联系他们来找我。”
隋原:“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人证明你那些时候到底是不是在家。”
“我家小区出入都有记录!你可以...”郭洋试图反驳,可话说一半,他突然想起....
“可是那些回忆记录里,‘你’都不是从正门出去的,甚至‘你’专门选了监控死角,从小区翻墙出去的。”顾晴陈述道,她已经翻看那本命簿多次,对此烂熟于心。
“不,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郭洋想起什么,快速说道,“我家里有监控,虽然太久之前的没有,可最近一两年的肯定可以找到。监控可以证明,我是一直在家的!”
顾晴沉默一下,道,“好,我会替你去找监控。同时我会通知灵差那边,暂时延缓你的刑期。”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郭洋,“郭洋,你真的没有杀人。是吗?”
“真的!”郭洋抓抓他本就蓬乱的头发,“我怎么可能会去杀人啊,我疯了吗我。我剌别人一根指头,燕姐不都得杀了我。”
顾晴没有再说话,转头径直走了出去。
郭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隋原拍拍肩膀,“放心吧,你要是没干,冥府不会冤枉你的。”
走出灵狱,顾晴拿出飞羽就往上坐,隋原连忙拦住她。
“你要干嘛去?”
“去人间,找监控。”
“你直接去怎么行?你要去偷吗?顾晴,冥府有专门和人间警局对接的工作人员,我们去找他们,让他们联系人间警局把监控要过来。”
顾晴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对不起,隋原。是我太激动了。”她这般说着,再没有动作了。
良久,她垂下肩,轻声道,“如果监控也不能证明怎么办?”
隋原看着女孩,安抚地摸摸她脑袋。顾晴没有如同往常般因此跳起来,跟隋原叫板。她扬起脸,可眼泪还是克制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隋原,他说不是他做的,我真的就有点想相信他了。我是不是很好笑,是不是像个傻子,竟然被他三言两语地就想着去质疑命簿了...”
“命簿怎么就不能被质疑了。”隋原不以为意,“虽然我听说这是个什么神器,但是谁说神器的数据就不会被篡改了。”
“顾晴,你只是希望自己曾经所付出的喜欢不是个笑话而已,你没有错。”隋原拉着顾晴的手腕站到飞羽上,“走吧,如果他真的是被冤枉的,现在你是唯一可以帮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