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w城游乐园鬼屋。
在一通情绪的宣泄过后,洛依依鼻头红红地随着隋原程渊二人回到了鬼屋处。
她说想回来收拾一些东西。在今天过后,洛依依也就不用再来这里了。
“说起来,小依,你能在w城找到这么份不伤人就能补充灵气的工作,挺厉害的。”隋原倚靠在休息室的门框上,手里还把玩着地上随便捡的小石子。
“补充灵气?什么意思?”正在收拾东西的洛依依懵懵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隋原。
“就你在鬼屋工作时,不会觉得客人很激动时,你会身体上会舒服些吗?”
“好像..是?”洛依依手指卷卷头发,努力回想,“每次他们激动的时候,我也好紧张...所以我都...不太记得。”
隋原转石子的手一顿,“那为什么我听说你非要留在这里工作啊。这王二庄对你态度也不好,给你的待遇也一般般。”
“这个...因为去别的地方,我担心他们发现我身份不对劲。”洛依依一边轻轻诉说一边将东西一件件细致地收纳放好,“王老板虽然给我的待遇一般,可是他这里因为总招不到人,他对员工的来历也盘问得很松,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会对我问东问西的。”
她将东西通通放好,给袋子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就想着至少在这里,我不会有什么麻烦呀。”
隋原看着洛依依,这个女孩不管是在他的记忆中,还是如今,都如同一直柔弱惹人怜的小白兔,说话的声音总是软软的,还特别容易脸红。可是她却又是如此的坚韧,如同河边的芦苇草,即使经受风风雨雨,再多次弯折,都没让它断裂倒下。
不管是在之前,女孩刚上大学,便想着出来打工补贴家用,即使面对他这样的刺头学生也不退缩。还是现在,在这么一个记忆全失、无人可以求助的境地,她坚强地撑到了此刻,坚持到他们的到来。
“小依,说实话,你和这个鬼屋的风格真的很不搭。要是你出去跟别人说你是一只真的鬼,估计都没人信。”最后,隋原粲然一笑,调侃了这么一句。
女孩又红了脸,小声道,“这我也没办法呀。...之前我工作的时候,有几次不小心被人看到了脸,还被人当客人带着拉出去了。”
“噗,真的吗?”隋原听得如此趣事瞬间来劲了,饶有兴致地追问道,“来来来,具体说说。”
“就是被拉出来了啊,我当时都蒙了,出来就被王老板骂,骂完后我就又回去工作了。”
“啧啧,真想看看那人知道你‘真实身份’时的表情。”隋原一脸惋惜,遗憾自己不能看到如此有意思的戏码。
“别贫了。”身后,程渊拿着东西走过来,很顺手地伸手揉揉隋原的脑袋。
洛依依走过来伸手接过程渊递来的东西,这是她刚刚拜托程渊从鬼屋拿来的她的私人物品。东西加起来也不多,就算是加上在家里的东西,一个晚上估计也就收拾完了。
而明天早上,她就要随着隋原程渊回冥府去了。
白可刚刚跟她相认后又道别,她说找到她种族聚集的地方了,在那里或许可以找到她的亲人。
白可离开得很快,就算她离开前对她说了那么长叮嘱的话,可是当白可走的那一刻,洛依依就是觉得,就这么一瞬间,她的圆圆似乎真的要彻底离开她了。
她冥冥中感觉到,白可去找亲人可能是一句善意的谎言。就好像白可的离别都是如此着急,似乎生怕被她发现她的不舍得...这是属于洛依依的不讲道理的第六感,就似当初她觉得隋原他们就是特意来找她的一样。
但是白可不想被她发现,不想让她知道。
那她们就如此告别吧。
洛依依被送回了冥府,她身上奇怪的灵术由专人接手进行解除,灵体也按部就班地被调养着。
唐荔失踪,张铁安自是不必躲去渔洲村,而他取消了去渔州村的行程。此刻,在这个村子的土地上,迎来两位新的客人...
隋原站在曾经熟悉的小路上,在这个村子里,似乎连空气都是熟悉的。
但看着眼前崭新的田舍,似乎一切又是如此陌生。
渔州村位于当时地震的重灾区,因为此处实在是偏远,灾后村民能走的也几乎都走了。无人居住加上不受重视,这三年过后,这里竟然也只勉勉强强被修缮了小部分,不远处还能看到不少倒塌的建筑残余堆砌在那。
村子里很安静,隋原和程渊来这好一会了,也没看到任何一个人路过。
“不会没人了吧。”隋原嘟囔着,上前走到村子的第一间房子前,咚咚扣响房门。
敲门许久,里头始终没得回应。隋原左右顾盼下,嘴里自言自语着,“没错吧,这位置差不多,房子也和之前修得大差不差的。程先生,有没有什么探测人气息的灵术啊。”
程渊上前,无奈一笑,“没有这种灵术。”
“那我可回头创个了,否则找人时这样,啧啧,有点浪费时间。”隋原摸摸下巴,伸手不死心地又敲了几下门。
“哎哎哎,来了来了。”这次,门内终于传来了声音。不一会,脚步声近,房门被从里拉开,探出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陈老头,我就知道你肯定在。”见到来人,隋原翘起唇角,挥手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咯。”
老人扶扶老花镜,眯着眼上下打量隋原,“隋原?”
“是我是我。”隋原说着便拉着程渊的手往里走,动作间毫不见外。
“去去去臭小子,几年不回来,回来连声村长爷爷都不叫。”老人说着,反手毫不犹豫地就把门给关了。
“哎呀,村长爷爷村长爷爷,陈大村长~放我们进去喝点茶吧,臭小子我赶一天路都要渴死了。”隋原相当能屈能伸,叫一赠一还附赠自黑。
“进来吧,门没锁。”老人的声音已远去,隋原立刻打开门,带着程渊走进房中。
房子不大,里头的装修也很简单,只有些最基础的家具,还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放在客厅。
老人踱着步走到房另一边,那头有个小小的后门,正对门口处摆了个摇椅。
“这是陈老头,渔洲村的村长。村子里就他对渔洲村最固执了,我估计村子里谁走了他都不会走的。”隋原在后,小声跟程渊解释着。
“臭小子,几年不回来,这一回来就吵醒我睡觉。”陈老头悠哉悠哉地躺会那摇椅上去,还拿起蒲扇轻轻摇着。
“这不是太想你了,一回来就来看你了。陈老头,你这茶还是这个味,没味道。”隋原坐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熟稔地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程渊,一杯自己吨吨就喝了。
陈老头斜眼瞪隋原一眼,“嫌弃就别喝,我大清早去抬的山泉水,被你两下就浪费了。”
“给我解渴了,不浪费不浪费。”隋原说着又倒一杯,仰头灌下,“要我说陈老头你就是抠,这么一缸茶你就放那么两片茶叶,能有什么味道。”
“哼,隋小子你是不当家不止柴米贵,这茶叶可更金贵。”
“行行,今天小子喝您一壶茶,回头给您送一包茶叶,您看如何。”
“不必不必,老头子我这点茶叶够用。回头你给我多了,我都不好带进土里。说吧,这么几年都没回来,突然跑回来干嘛。”陈老头转眼又看到一旁的程渊,“哟,我刚刚都没注意到,你还带这个这么个帅小伙子。”
程渊端着茶微笑着朝陈老头一欠身,“陈老先生好,我叫程渊。”
“你好你好。”陈老头摇着蒲扇朝程渊挥挥,“隋小子,你带回来这个帅小伙可比你有礼貌多了。”
隋原骄傲的昂昂头,“这是我男朋友。”
陈老头拿蒲扇刮刮头,“男朋友?你们两个男娃子耍朋友?这你们年轻人的什么时髦玩意吧,老头子我是不懂了。”
“陈老头,除了你村子里还有谁在啊?”
“还有小王老李他们几个吧,不记得咯。一天天的,有的人多,没几个回来的。”陈老头煽着蒲扇,缓缓晃动着摇椅,小门的风吹进来,在这秋日倒也舒适。
“隋小子,城里好啊,城里年轻人才能有发展。我老头子里,就不动弹了。”
“城里可没这好。”隋原道。
陈老头转过脸,认真看着隋原,“隋小子,你是不是还在怨你的父母啊。”
“没什么怨不怨的了,都过去了。”毕竟,都是生和死的距离了。
陈老头当然不知道这点,他长叹口气,说道,“隋小子啊,我知道,你父母当初是过分,把你送到这乡下地方。可是后来啊,我看他们也是真心悔过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悔过。”隋原转动着手上杯子,随口问道。
“隋小子,你姨母当初没和你说吧,你父母他们来过渔洲村。”
隋原转杯的手一顿,轻声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
“当初是你父母来了渔洲村,求了你姨母三日,她才勉强松口答应。那个时候,你刚好和张小子顾丫头他们去了城里吧。”
“那怎么后来不告诉我?”
“好像是你父母说不要告诉你的,具体我也不太知道。但是隋小子,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既然他们悔过了,你也别太犟别太纠结,这对大家都好啊。”
“他们…毕竟是我的父母。”隋原轻轻重复这句话,“当初,姨母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哎,隋小子,你有没有在听!”
“在听在听。你放心,我不是赌气跑回来的。”隋原放下茶杯,朝陈老头灿烂一笑,“是渔洲村很好,我顺路回来看看。”
陈老头盯盯隋原这笑,转过脸,“行,你们年轻人我小老头子可就不多管了。”
“管不管都收下小子我的礼物吧。”隋原走上前,从大衣内兜掏出一包茶叶。
生在农村,陈老头习惯了节俭,却偏巧喜欢喝上好的竹叶青。每每也不舍得多放,一壶茶里他顶多撒个两片,陈老太太总嫌他这茶泡得和白开水没两样,可陈老头却总倔着说这有点味就行。
据说陈老头早年间也不喜欢喝茶,是他儿子有次外出打工回来,给他带了,他就好上了这口。
“让你别浪费了,还买。”陈老头嘴上这么说着。手里却很顺当的接过茶叶。
隋原脸上嘻嘻笑着,道,“浪费不了,大不了哪天您要是觉得自己快不行了,泡一壶有史以来最浓的茶,说不得一个猛提神,你还能再在村子守二十年。”
“去去去,陈老头我没这茶也能再活二十年。”陈老头悠哉地晃晃摇椅,“以前老太婆在的时候,非说这后面开个门漏风,吹得她膝盖疼。现在就我一个人,就样呆着吹吹风,不知多惬意。只我下去的时候,这臭老太婆肯定不在奈何桥等我了。”
话虽如此说,可是陈老头的脸上没有哀伤,也无抱怨,只那般淡淡的,如同只是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家常。
“村长爷爷。”
“臭小子,干嘛?”
“下面没有奈何桥怎么办。”
“下面有没有你知道?”
“万一我真知道呢?”
“那你说说,这下头是怎么样的?”
“和城里差不多吧,而且说不得你还要重新工作呢。”
“城里,这听起来不错。”
“要工作也不错?”
“隋小子,人能有要做的事挺好的。等你像我一样,老得没法折腾了,你就懂了。”
“我可能一辈子都会觉得,当条不干活的咸鱼最好。”
祖孙两人闲扯着,时间滴滴答答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