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姬呢?”藤原谦人轻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完全不在意她头上缓缓流出的鲜血,
瓷白的杯子碎裂一地,就在侍女的身前,但为了活命,侍女依旧需要跪伏到锋利的瓷片上,惶恐的祈求谦人少爷放过自己。
“我问你月姬呢!”藤原谦人满脸嫌恶,伸手拿起桌上仅剩的另一盏茶杯,抬手就冲着侍女砸去。
“月……月姬夫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侍女声音颤抖,强忍着剧痛回答他的问题,头一下一下的磕在地上,直到鲜血淋漓,
即使是这样,她也清晰的知道,谦人少爷是不会轻易消气的,
因为谦人少爷并不是真的不知道少夫人在哪里,他只是不满于少夫人没有像固定的时间来到他的房间。
藤原谦人喘着粗气,看着地上年轻又健康的侍女,只觉得十分刺目,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他撑起虚弱的身体,想到迟迟找不到的青色彼岸花,再想到月姬那张貌美的容颜,
他知道,如果他死了,月姬很可能会另嫁他人,那些贵族才不会介意她是瞎子,他们只会在乎她那张天仙一般的脸!
藤原谦人的身体越来越弱,原本他以为自己有了活命的希望,但青色彼岸花哪里都寻找不到,
现在的他甚至已经不能自己行走了,想到这里谦人的脸色一沉,凭什么他要死了,月姬却可以活着,
月姬是他的妻子不是么,就算他们什么也没发生过,就算他根本不爱月姬,她也是他的东西!
“来人,带我去月姬的房间!”藤原谦人满脸的平静,但那双眼睛却淬着凶光。
院中的侍女都有些害怕,悄声讨论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好久没有出过门的少爷为什么突然要去月姬夫人的房间。
这头正在发愁的林祁不知道,藤原谦人马上就要来他这里发疯了,
他还在尝试回到自己身体的方法,待在藤原家的这些年,他陆陆续续的尝试了好多种方法。
一开始林祁尝试过调动身体中本丸的钥匙,但因为身体本来就不是他的身体,所以失败了,
之后他又尝试着回到藤原家的后院,也就是他来到这里时醒来的地方,
可惜将院子的草皮都挖飞了,也没能成功找到回去的方法。
再后来他也想过直接自杀算了,毕竟这具身体中除了他也没有别的灵魂,不怕误杀无辜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勤勤恳恳的拯救藤原家被藤原谦人伤害的侍从,
藤原家的侍从在对待他的事情上尤其谨慎,他在自己的饭菜里下毒被发现过一次后,他的所有饭食都会有侍女先尝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会给他。
他也试图找寻一些利器,但喜爱他的藤原夫人顾虑他是个盲人,吩咐了所有人收起房间里的利器,
稍稍坚硬锋利一些的桌角,通通被侍从用棉花包住,就连所有餐具和茶具都专门准备了木制品。
按照藤原夫人的话来说,要是那些瓷器不小心摔到地上碎了,他又看不到,很可能会伤到自己的。
摩挲着手中细小锋利的瓷片,林祁不由得感慨自己的不容易,
这还是他好不容易在藤原谦人的房间里偷来的,差一点就被打扫碎片的侍女发现了。
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林祁抬手用瓷片轻轻划过自己的手腕。
刚刚走到他房间门口的藤原谦人正好看见这一幕,按常理说这时候他应该迅速叫人为月姬包扎,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冷眼看着月姬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美人终究是美人,即使是面上毫无血色,看起来也能如同上好的宣纸一般,白皙细腻没有半分瑕疵。
他身边的侍女就没有他这么冷静了,着急的想要立刻飞奔到月姬身边,
但又顾虑到身边的谦人少爷什么都没有说,为了自己的小命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曾经被月姬救过性命的樱子实在忍不下去,飞奔到了身形摇晃的林祁面前。
“月姬夫人!您快坐下,我立刻就去叫医师过来!”
樱子扶着月姬坐下后,揉着自己通红的眼睛往医师的住处跑,生怕自己慢一步月姬夫人就没了。
樱子是个孤儿,很小就被卖到了藤原家,今年也不过十四岁,
因为相貌丑陋,藤原家的仆从都叫她鬼女,就连樱子这个名字都是月姬夫人来了之后为她起的。
她不知道谦人少爷为什么会留着她当侍女,但她知道谦人少爷用藤条打她的时候,是月姬夫人救了她。
藤原家的侍从早就习惯了用她当谦人少爷的出气筒,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谦人少爷不高兴,她就会被拉过来挨打,
藤原家的其他仆从也早就学会了无视她伤痕累累的样子,她也以为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就这么死去,
直到月姬夫人那天来送糕点,正好遇见她被鞭打的一幕。
“他们说是这个女孩干的就是这个女孩干的?那你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身体羸弱的草包。”
樱子的角度只能看到月姬夫人的背影,但从那懒洋洋的语气中,她能看出来月姬夫人是真的一点也不害怕谦人少爷。
那个逆光将她从死神手里救回来的身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里。
之后不知道月姬夫人说了什么,她就被送来了夫人的院子里打杂,也得到了樱子这个好听的名字。
藤原谦人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医师的到来,看着没能死掉有些失望的月姬,他敏感的心突然被刺痛了。
他原本是来杀月姬的,但看着月姬本身就求死,他又感到了不满,
月姬是他的所有物,就算是死也应该是由他杀死才对,月姬凭什么寻死?
藤原谦人叫住给月姬包扎完的医师,询问自己的药为什么还没有做出来。
“青色彼岸花还没有找到,缺一味药很可能会出现副作用的。”医师理解谦人的着急,但对此也有些无能为力。
但被月姬寻死刺激到的藤原谦人彻底发了疯,要求医师立刻将药端来,要不然就杀了他,
被逼无奈之下,医师答应一个月后一定将青色彼岸花找到,这才成功的平息了藤原谦人的怒火。
林祁的伤刚好一些,就被安排到了藤原谦人的房间里,和他一起居住,
不明所以的林祁并不知道,之前他割腕的时候,藤原谦人就在他的房间外面围观了全程。
自此林祁就得到了比对藤原谦人更加严格的看管,不管干什么都至少会有一个侍女陪同。
这一段时间藤原谦人越发暴躁,动不动就会对着林祁大吼大叫,不过林祁从来没在意过,
除了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他唯一的烦恼,就是每天没有任何味道的饭菜了,
以前他自己住好歹还能吃味道不怎么好吃的鱼,和藤原谦人一个房间后,他的饭里就连鱼都没有了。
伙食的下降让林祁越发不惯着谦人了,只要谦人敢骂他,他就会一句一句的刺回去,直到藤原谦人因为身体原因累到说不出话来为止。
每天的吵闹几乎已经为了林祁生活的日常,但突然有一天,藤原谦人接连昏迷了两天。
再次醒来的藤原谦人比任何时候都要光彩照人,那张总是泛着青白的脸也红润起来,
他死死攥着林祁的衣袖,双目赤红,明显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医师也顾不上那迟迟找不到的青色彼岸花了,火速煎了药,准备死马当活马医。
喝下药后的藤原谦人很快就痛苦的挣扎起来,抱着被他拽倒的林祁一起,在地上如热锅中的蚂蚁一般。
藤原谦人院中的哀嚎声响了至少有三个时辰,才因为他的脱力昏迷,彻底没了响动。
林祁看他还活着,就在侍女的帮助下从他怀里钻出来,大发善心的去准备热水,想给他擦拭一下,
但当他回来的时候,只听到了医师和侍女们的惨叫声,原本想要进入房间的脚步也被人猛地抱住。
“月姬夫人,不能进去!跟我走,跟我走!”樱子的脸上满是惊惧惶恐,一时间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不停地拽着林祁和她走。
“你要带我的夫人去哪啊?”林祁还没被带着跑出去几步,就一头撞进了一个满是血腥气的胸膛。
听到藤原谦人的声音后,他有疑惑,但闻着鼻腔中甚至有些呛人的血腥气,握了握拳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谦人低头看向似乎什么都没发现的月姬,再看还在拼命拉拽月姬衣袖的樱子,恶意的笑了。
“有恶人闯进来杀了所有人,幸亏我不放心跟着月姬去烧水了,这些人怪可怜的,你说对吗樱子?”
樱子看着谦人少爷的手上生出骇人的黑色尖甲,而那只手正在缓缓抚摸月姬夫人纤长的脖颈,
不敢回头看身后尸横遍野的景象,她拼命点头,眼泪夺眶而出。
自此之后,藤原家幼子天生的痨病就好了,只是却又得上了一种不能见阳光的怪病。
藤原夫妇虽然疑惑,但看着能跑能跳的幼子,终究是没有深想。
夜深人静之时,林祁因为口渴醒来 ,伸手摸索着床沿,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身边空旷的被褥,
迟疑了一下后,他将手探入被褥深处,触手是一片冰凉,很明显,藤原谦人在深夜出了门。
硬要说起来,这已经不是林祁第一次发现他深夜出门了,
想到三个月之前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林祁心里有了一个想法,第一次没有照常睡下,而是坐在那里静等藤原谦人回来。
像以往一样在天亮之前回屋的藤原谦人,看到了一个正坐在床边喝茶的纤细身影。
“你就是最近京都内人人惧怕的食人鬼吧?”林祁放下茶杯,将头偏向风吹来的方向。
“如果我说是呢?”藤原谦人凑近月姬,细细的打量着她的面部,试图找到一点点强装镇定的迹象。
可惜就算是以他现在的视力,也找不到月姬脸上有任何惊恐害怕的情绪,
不耐的坐到被褥上凝视了他一会后,藤原谦人嗤笑出声。
“怎么,你要大义凌然的去和那些阴阳师告发我吗?”
林祁摇摇头,甚至还有一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产生这样奇怪的想法。
“当然不是,我是希望你能将我吃掉。”
看着月姬脸上诚恳的表情,藤原谦人的目光沉沉,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个夸张的弧度,“好啊。”
藤原谦人打晕月姬,将自己身体中一半的血液都喂给他,就这么看着他,等待他痛苦的翻滚和嚎叫,
但都等到太阳彻底升起,他也没能看到月姬痛苦不堪的样子。
眼神晦涩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作为鬼王的他能够通过血液将人类变为鬼,
往常一杯的血量就足够人类痛苦到七窍流血,再风雅的贵族都会像个猴子一样满地打滚,
为什么月姬能够一直保持平静,如同安睡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藤原谦人原本是想要让月姬在痛苦不堪之中死去,好好看看月姬最后狰狞扭曲的嘴脸,
但现在,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自以为马上就会死去的月姬再次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死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歇斯底里呢?
至于鬼的致命弱点阳光,反正月姬是个瞎子,只要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的。
出于恶趣味,藤原谦人守了林祁一个白天,直到看到林祁醒来后肉眼可见的失望,才满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私设鬼舞辻无惨在变成鬼之前叫藤原谦人,之后自己改名叫鬼舞辻无惨。
PS:可怜的林祁,要因为鬼舞辻无惨的恶趣味迟迟死不掉了。(他寻死确实是回到身体的方法,但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他回去,月姬的死亡会很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