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睁开眼后,只看见了一片漆黑,一开始还以为是没有开灯,
直到他伸手触碰到自己的双眼后,才意识到他似乎失去了视力。
压下因为突然失明而产生的慌乱,林祁开始伸手一点点试探周边的环境,
在触摸到一丛叶片的时候,他有些疑惑的揪了一片放到嘴里嚼了嚼。
呸呸几声将口中的叶子吐掉,林祁缓了好久才将嘴里清苦的味道压下去,有些后悔为什么偏要用这种方式尝试。
试探出周边没有什么障碍物,他就准备站起身离地上成片的猫薄荷远一些。
“你是哪家的千金?为何会如此狼狈?”
藤原夫人喝了药感觉心口有些憋闷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到院中,
还没等她舒一口气,就看到了一位身穿华服的贵女伏在院中,似乎是正要站起来。
林祁还没站起身,就因为身上的衣服过于繁琐又被直接绊倒,
不过这一摔正好让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摔在地上的力度并不轻,但却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
他当机立断将手握拳狠狠砸在地上,果然除了土地的湿润感和草叶划过肌肤的微凉以外,什么也没有。
“快把他扶起来!”藤原夫人看少女细嫩的手掌被叶片划出道道血痕,赶忙指使侍女将人扶起来。
用手将少女的浓黑的长发挽在耳后,藤原夫人意外的发现少女的长相竟然宛如辉夜姬一般秀美。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不应当伤害自己。”
夫人看着少女的眼中满是疼惜,一点也不在意他手上的血污,用帕子轻柔的擦拭起来。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终于理解夫人口中说的贵女可能是自己时,林祁略有些疑惑的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话一说完他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不敢相信刚才纤细如同雀鸟一般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藤原夫人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双眼虽然如同黑曜石一般美丽,却没有一丝神采,
她伸出手在少女的眼前挥了挥,发现面前的少女没有任何反应后,有些怜惜的叹了口气。
“如此美丽的面容,可惜有了瑕疵。”
看着面前貌美的贵女,藤原夫人突然双眼一亮,想起今天的宴会的目的,
她松开少女的手,细细的打量起少女的身姿和服饰,在确认少女的出身不会低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让侍女将不知道为何有些惊慌的少女带到自己的房间中安置后,藤原夫人就往藤原家主的书房去了。
前厅的宴会还在如常的举行着,但藤原家主的书房里却略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我藤原氏为贵族中的贵族,让你铃木家将女儿嫁过来好处定然是少不了的,你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藤原家主对跪伏在地的铃木家主恨铁不成钢,语气从一开始的和缓变得越发急躁起来。
就在这时书房的木门突然被敲响,“家主,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说是关于少爷的婚事。”
藤原家主瞪一眼地上跪伏不起的铃木家主,低声让自己的夫人进来。
“家主,妾身在院中发现了一名衣着华丽的贵女。”
藤原夫人说完话才发现地上跪伏着客人,急忙退到藤原家主的身后,伏在家主耳边低声将剩下的话说完。
“其容貌堪比传说中的辉夜姬,只是……是个盲女。”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小声了,但藤原夫人的话依旧被自幼习武的铃木家主听的一清二楚,
铃木家主耳朵一动,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一个大胆到可能会让他被迫切腹的想法。
他猛然站起身,一脸激动的上前几步逼近藤原夫妇,“是月姬!夫人是见到了小女月姬吗?!”
铃木家主的动作将藤原夫人吓的不轻,藤原家主也险些拔刀。
但在听清他口中所说的话语之后,有些怀疑的将刀收回刀鞘。
“你是说我夫人见到的,是你的女儿?”
铃木家主将溢出眼眶泪痕抹去,哽咽着说出了自己还有一个丢失不久的小女儿月姬。
“月姬自幼貌美,在下怕她被恶人觊觎,便将她藏了起来,谁想前几日小女突然失明,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说着话,铃木家主又心痛难忍的落下了两滴泪来。
看着他如此伤心的样子,藤原夫人也有些不忍,想着让他们父女见一面,好确认那位贵女是否真的是月姬。
但少女毕竟被送到了藤原夫人的卧房,藤原家主还是找来侍女让其将少女收拾妥当后,送到茶室。
藤原夫妇看铃木家主等待时肉眼可见的焦急,对他说的话也稍稍信服了一些。
林祁茫然的被带着梳妆洗漱了一通,又一路磕磕绊绊的被带到了会客用的茶室,
这一路上他都是目不能视的状态,只能任由侍女们随意摆弄,
刚听见茶室的门打开,林祁就被一双微凉的大手拥入怀中,男人在他耳边轻声威胁道,“听我的,才能活。”
被突如其来的威胁弄的一愣,林祁选择以不变应万变,默不作声的趴在男人的怀里不说话。
但他的表现在藤原夫妇眼中看来,就是好不容易见到亲人后的害怕和依恋。
铃木家主扶着林祁坐下后,三言两语就帮他定下了和藤原家主的幼子,藤原谦人的婚约。
藤原夫人看着铃木家的马车走远之后,将手搭到藤原家主的手上,“这铃木家?”
“铃木家主上岁数了,若是突然有贼人闯入,怕是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吧?”
藤原家主眼神温和,轻拍了两下夫人的手,示意她大可以放心。
铃木家主的说辞太过于牵强,藤原夫妇两人一句都没有信,
但藤原夫人确实是很喜欢那位面容秀美的贵女,只要能将她娶回来,也不介意铃木家的谎话。
藤原家主宠妻,自然是顺着夫人来,但对铃木家主明目张胆的欺骗也不会轻易放过,
只是在月姬嫁入藤原家之前,他还不会对铃木家下手,
若是之后铃木家主识相,兴许能留下一条命来,但要是自以为和藤原家结了亲想要狮子大开口,那就另当别论了。
铃木家主回到家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后怕过去之后,就对着自家夫人破口大骂。
“你这短见的妇人,竟然将怜姬到了适婚年龄的事情专门透露给了藤原家!”
莫名其妙被大骂一通的铃木夫人也不是好惹的,站起身就是一通高声谩骂。
“想要将女儿嫁入藤原家就是短见了?那也比让她今后嫁给山野莽夫的强!你这个父亲不闻不问,竟然还好意思来骂我!”
铃木家主被气得颤抖着身体,抬手就想打人,但关键时刻恢复了理智,一屁股坐了下来。
“藤原谦人缠绵病榻,定然活不过二十,你想让怜姬做寡妇,还是想让她给藤原谦人陪葬!”
正在气头上的铃木夫人一愣,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再三确认真的没有骗她后,一下瘫倒在地。
“怎么会……那我的怜姬,我可怜的怜姬该怎么办啊~”
看着哭哭啼啼的夫人,铃木家主终究还是说了实情,将他的计谋讲给了夫人。
铃木夫人面上有些迟疑,有些不忍心坑害无辜的少女,但想到自己百般疼爱的女儿,还是一咬牙点了点头,
大不了在那被命名为月姬的少女出嫁之前,她不亏待了她就是了。
林祁被困在房间里严加看管,一日三餐都在一个房间里就解决,就算是对他一个盲人,铃木家主都没有丝毫的放松,
毕竟他要是跑了,铃木夫妇的爱女铃木怜子就一定会被迫嫁到藤原家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虽然有些羞耻,但林祁还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现在的身体确确实实是个女孩子,
而且在一个月之后,他就要嫁给藤原家的幼子为妻了。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次郎哥还活着,以及为什么次郎哥要捅他一刀,就被自己马上要出嫁的事情搞的头皮发麻。
这一个月在林祁吃了睡睡了吃中急速度过,还没等他摸清铃木家的情况,就被迫坐上了牛车。
一身雪白的白无垢衬得林祁清冷的面容更加出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仙女飞回到月亮上去。
令人意外的是,藤原家幼子的婚礼仪式并没有多少人参加,就连仪式的流程都尽可能的精简了,
祭拜过神明与父母之后,林祁和藤原谦人就被送进了里间,外面的宾客则由藤原家长子代为招待。
听着身边浑浊沉重的呼吸声,就算是不用眼睛,林祁也能知道藤原谦人的身体情况怕是好不到哪去。
果然在所有侍女都退出去之后,林祁就和藤原谦人相对而坐,两人都没有任何动作。
“母亲说的貌美如辉夜姬的长相倒是不至于,但你确实不丑。”
将海藻般弯曲的墨色长发披散下来,藤原谦人略带着些嘲弄的用指尖挑起了林祁的下巴,
在注意到林祁无神的双目时,他用力甩开了林祁的脸,不满的眯了眯眼。
林祁无奈的感受着谦人的怒气,没管他发什么疯,自顾自的将外衣脱掉,摸索着躺进了被子里。
原本还想再出言嘲讽几句的谦人看见林祁脱衣服,猛地将头扭到一边,双耳也泛起微红,
反应过来后,他又气急败坏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最终还是一咬牙躺进了被子里,什么话都没有说。
两人就这么平静的睡了一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藤原夫人的耳朵里,
她欣喜的点了点头,只要没有将人赶出来,就证明儿子对月姬还是有些喜爱的,
果然,就算是作为女性的自己都无法抗拒的美貌,谦人更是不会讨厌了。
似乎是因为林祁目盲,不管做什么他都看不到,藤原谦人在他面前反而比在父母面前还要放松。
月姬看不到他苍白的脸色,看不到他羸弱的身体,只要不咳嗽出声,她从不会像看待病人一样看他,
藤原谦人凝神注视着乖巧吃饭的月姬,莫名觉得这个目盲的妻子顺眼了很多。
自娶妻之后,藤原谦人的院子里就多了一条规矩,所有仆人都不被允许发出不应当有的声音,
他院中的仆人们纷纷叫苦不迭,谦人少爷本就因为身体不好每日情绪不佳,一言不合就要打骂下人,现在甚至不让仆人们发出声音。
但幸运的是,只要少夫人在谦人少爷的屋子里,谦人少爷就不会轻易动手打人,
这也让仆人们越发喜欢待在林祁身边,当林祁的仆从突然就成了藤原家最好的差事。
不过好景不长,一年过去,藤原谦人的身体越发差了,已经没办法和之前一样随意走动。
“出去!谁让你进来的!”看着月姬被搀扶着走进来,一身狼狈的谦人怒不可遏的叫喊道。
“母亲让我把今天新来的医师带过来,你喊什么喊,吓到别人怎么办?”
林祁习以为常的走到谦人,完全看不见他像是要吃人一样的目光,自顾自的挥手让医师进来。
谦人知道月姬看不到,所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迈步进来的医师,
医师原本还有些胆怯,但看着藤原谦人甚至不会骂自己妻子一句的样子,心突然就放了下来。
藤原谦人无聊的玩弄着月姬的头发,压根不觉得这个医师和之前的那些废物有什么区别,
总归不过是再加一些喝了也没有任何用处的汤药而已。
“谦人少爷的病有办法治,只是需要一种极罕见的药。”医师看诊后低头说道。
藤原谦人的手猛然一紧,却忘了手上还攥着林祁的一缕头发,
被揪疼的林祁不满的伸手将他的手用力拍掉,疼痛和响声也唤醒了谦人的理智。
“什么药!”他掀开被子粗喘着坐起身,大声询问着那唯一的救命稻草。
“青色彼岸花。”
作者有话要说:林祁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他自己还在本丸里晕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