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鹤予忙起身介绍,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年轻人静悄悄的,似乎在凝神思索,视线在土罐之间来回梭巡。许久后,他才问道:“如何定价。”
一旁的老猴子暗自拍了拍大腿,调笑道:“嘿,倒是我眼拙了,这里头还真有那附庸风雅的。”
萧鹤予原本是打算兑换些吃食肉类的,他没钱没宝,换不来吃的,每天只能到后山上挖些野菜果腹,实在是馋些有滋有味的东西。但刚刚看到那颗灵石,他便立刻改了主意,斟酌着说道:“一颗下品灵石,可任选其一。”
这个价格似乎格外好接受些,那年轻人人立刻丢过来三块石头。
和刚刚的上品灵石不同,这三块浑身散发微光,石块上有不少斑驳的黑点,显然并不纯净。
这,应该就是下品灵石了。
“左侧第一罐,第三罐,右侧第五罐。”
萧鹤予将灵石贴身放好,按照对方的要求选了土罐,送到年轻人手里。
交易达成,那人不再多留,转而去逛别处了。
萧鹤予收好灵石,一转脸,隔壁老猴子笑眯眯地蹭了上来:“后生,你这盲盒能引来修士,有什么花头不成?”
萧鹤予一愣,继而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就是普通的瓷器。”
老猴子挑剔老练的目光在几十只盲盒中一一看过,确实没发现什么古怪,且接下来数十名修士经过也没人多问一嘴,他也只道是自己想多了,收拾了小摊,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远去了。
天色将黑,城门也即将关闭,眼见客人越来越少,萧鹤予便收拾了东西,又拖着板车回到了城外新建的临时的小草棚里。
被剖灵根之后,他身上的皮肉伤已好了七七八八,但经脉伤势仍在,虽然不成什么大气候,但偶尔抽疯似的折腾一下,也叫他难受得脸色青灰。
如果这几颗灵石能帮他治愈旧伤,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了。
三颗斑驳的下品灵石一字在木桌上排开,颗颗透着莹润,光华璀璨。
鹤予拿了一颗捏在手心,都不用他体内魔气牵引吸收,石块中的灵气自发沁入皮肉,温柔熨帖地抚慰着他伤损的经络。
时常躁动抽搐的旧伤渐渐平复下来。
两分钟后,灵石光辉熄灭,变成一颗毫不起眼的漆黑石块,然后“噗”的一声,碎成细小的沙砾,缓缓从指缝间流失。
穿书半月,萧鹤予什么玄异场面都见识过了,此时也不觉惊讶,沉默着把刚刚的动作复制粘贴七次,片刻后,灵石消失,桌面只剩下了三堆小小的沙砾粉末。
萧鹤予打坐闭目,仔仔细细感受了一□□内的状况。但遗憾的是,他的旧伤虽然得以压制,离痊愈却还有一段距离,估计是灵石品质较低的原因。
想起那老猴子得到的上品灵石,灵气激荡间就能压让他神清气爽,萧鹤予不自觉垂涎……要是他能有上品灵石,离伤势痊愈也就不远了吧。
萧鹤予视线落到墙角的板车上。
今日生意不好做,五十只盲盒出去,四十五只回来,开门黑,卖得实在太少。
或许老猴子说得不错,单纯的卖柴烧瓷器,确实很难在界渊这种地方混出头来。
可他一个现代人,多的本事没有,前世也就是靠着柴烧手艺安身立命。思来想去,萧鹤予还是打算不放弃柴烧,只做局部创新。
老猴子的妖花只是生长在混沌土上,就已经值得上品灵石的价值了,那如果直接用混沌土做成胚,烧出瓷……那又该值多少灵石?
或者,这个世界里还有些别的奇土,一并拿来烧了,若是碰巧,能造出些奇异的灵器,要多少灵石没有?
打定主意后,萧鹤予简单的祭了五脏庙,开始着手准备烧制全新升级版柴烧盲盒的材料,快速收拾过后,他背上竹筐,提着灯,轻车熟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这一次,但凡没见过的黏土,他全都挖了存到窝棚处,日夜赶工,十天后又烧了三百多只全新的瓷器出来。
城中长街。
萧鹤予刚刚坐定,面前就突然蹿出来一年轻男人。
“请问,是卖盲盒的公子吗?”
“是我。”萧鹤予应道:“你要买吗?”
“要买。”那人又问:“你今天带了多少?”
萧鹤予微微一愣,这话听着怪怪的,难不成他这局部创新还泄露了风声,有人想包圆不成?
但他还是按下心中疑惑,老老实实回答道:“新品370只,陈品45只。”
那人立刻道:“我都要了。”语气中还似乎透露出些迫不及待。
……都?
萧鹤予震惊。
这是哪座仙山上一掷千金的稀世奇才?
萧鹤予不确定,再问问:“都要?公子确定?”
“当然。”年轻人似乎有些急迫道:“我这里有一方上品灵石,用来购买这一车盲盒应该是足够的。”
一方?
萧鹤予面露难色。
这又是什么计量单位?
一平方,还是一立方?
忽然,那人手里凭空出现一方磨盘大小的白玉,通体萤白无一丝杂质,光华姣姣,明亮璀璨,天上的月亮似的。
还没拿到手里,萧鹤予却仿佛感受到了那氤氲浓郁的灵气。
“不够?”见他久久不说话,那人有些不放心地问。。
前世跟顾客打交道久了,萧鹤予自然明白这一单生意还有更多利益可图,对方似乎对他的盲盒十分中意,这时候他如果适当的抬高些价格,想比对方也不会计较。
但萧鹤予却点了点头,十分知足地道:“够了,成交。”
磨盘大的灵石落到了板车之上,萧鹤予也依照约定,把几百只盲盒全部送了过去。
“这些瓷器我家少主很喜欢。”只听那年轻人说道:“下一次售卖时,希望公子仍然把瓷器全部卖给我。”
萧鹤予一愣,继而摇摇头:“这是最后一批瓷器了,下一次贸易,我就不会再来了。”
“为何?”那人追问:“可是价格不合适?我们可以再加。”
“不是价格的问题。”萧鹤予笑了笑,将那磨盘大的灵石捆在板车上固定好,转身朝归路走去,边道:“我将要离开,以后怕是不方便到这儿来贸易了。”
“离开?你是要搬家吗?宿天有好几个贸易点,你随便选,我都可以来找你买盲盒。”
萧鹤予拖着空车往前走,没再接话。
他不是要搬家,而是打算离开这座小镇。
那是一早就有的想法,而目的地始终都是人界。萧鹤予生而为人,喜欢白天晒太阳,晚上赏月,喜欢人间四时气候,风土人情,不想一辈子挣扎在这乱哄哄的古城里不见天日。
况且,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否则有暴露的风险。
萧鹤予满怀心事回到了小山头,把灵石从板车上抱下来,正准备回屋,眼神却突然一冷。
小屋的门锁被撬开了。
倒不是担心偷窃,这小破屋里本来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但这种时候登堂入室的家伙,不是谋财就一定是害命了。
萧鹤予忙把灵石丢进冷却下来的土窑里,柴灰一扑,倒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慢慢地靠近大门,全神戒备,掌心已蓄起了漆黑渗人的魔气。
“吱呀……”
木门被推开,几截碧绿色的晶莹树藤从小屋内快速钻出,瞬息之间就缠绕在了萧鹤予身侧不远处,扑簌簌的枝条盘根错节,渐渐勾连出一个密闭的球形空间,将萧鹤予困在了其中。
敌人来路不明,萧鹤予自然不会束手待毙,两手掌心捏出魔气,狠狠地拍击在碧绿枝条之上。
枝条柔韧,没断,却剧烈地抖了抖,像是受到了创伤。
萧鹤予心神俱震,有门儿!
于是,更多的调动体内魔气,凝结成球,狠狠朝着一点实施精准攻击。
下一秒,只见树球剧烈地颤了颤,而后迅速瓦解,变为几棵藤枝,窸窸窣窣又缩回了小屋之内。
萧鹤予仍然戒备着,“谁在里面,快滚出来!”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鞋底踩在坚硬的石板路面上,啪嗒而响,规律而缓慢。
吱呀——
紧接着,两扇半开半合的门板被一只细长的手掌从内推开。
雾蒙蒙的天色下,出现一张极英俊的脸。
这青年浓眉朗目,五官雅俊中带着些许锐利之相,目光如炬,隐约中夹杂着一丝攻击之意。他一身清绝白衣,皎洁如练,在界渊黑沉沉的天光下仿佛骄阳破晓,在萧鹤予几米之外驻足静立,宽大的袖袍中伸出几枝翠绿的枝条来。
他看着萧鹤予,声冷如冰:“这是你的屋子。”
虽是问句,他说话时却没有疑惑的语气,显然已经确认了。
这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法力不浅,萧鹤予不敢轻敌,缓缓退了两步,点头道:“是我暂住的地方。”
“那这些树枝……”男人的视线看向墙角堆着的漆黑木头,语气讳莫,听不出情绪,却莫名地让人浑身一冷:“也是你砍的了?”
这声音又哑又磁,声调语气跟主人外貌一般清冷如冰,这让萧鹤予心中略略不安。
眼前这一位,无论从相貌气质、穿衣打扮,还是谈吐风雅,显然都比他高出一层,不是主角就是大能。
白衣,绿枝,男子,宿天。
萧鹤予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人来。
【鹿浔】
原著世界里赫赫有名的古今第一仙,惯用武器为绿枝树藤。
而且,他还是除魔卫道强大阵营中的一员,以铲除天下魔修为己任,简而言之,是敌人。
鹿浔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来抓他的?
既然号称古今第一仙,那想必修为道行极深,不说什么移山填海,追日补天,起码拿捏他是绰绰有余了。
怎么逃……
萧鹤予心中狂打算盘的时候,鹿浔突然冷声开口:“既然这样,自己惹下的因果,自己担着。”
萧鹤予:???
什么因果,既然哪样啊朋友?
然而,还不等他询问出声,一条粗壮的碧绿枝条带着猛烈的罡风,如刀如剑地抽在了他的身侧。
激起一地飞灰。
“…………”
好家伙,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