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羽知道,严则跟自己一样,在慌不择口的时候,心里一定盘旋着许多恐惧;他更加承认,只要严则气昏了头,说话夹枪带棒不算,还要适度“问候”一下白千羽的远近三代,五句话有五句半都在喷火烧人,还是能让法庭书记员吐血翻白眼的那种快嘴rap。
“我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都学会了什么?啊?”
“One two three four 废物!”
“别人家的合伙人都是勤俭持家到处拉活,你他妈就跟山羊拉屎一样一颗一颗地给大家找不痛快,一年?!一年!一年你怎么不先去死啊?!”
白千羽跟严则是盘腿对坐在办公室地板上长谈的,受他骂的姿势还算谦恭,毕竟也确实是他好心办了坏事,只是没想到严则说到最后气不打一处来,伸出脚连踹几下他的大腿,边踹边吼:“烂泥巴!烂泥巴!”
“这件事就算我欠你一壶。”白千羽心里没想别的,只是突然想起他趁严则睡觉时给出的承诺,说好了给他宇宙第一的律所,结果变成了歇菜停业。
严则的眼锋挑了起来,最后落在自己的腰下,语气也是耐人寻味:“你是欠我一壶。”
白千羽眼睛半开半闭,也不由自主看向严则暗示的地方。
终于明白严则这是跑题到北戴河了。
“想什么呢?我是在老实道歉,没开黄腔。”
严则又突然举起一掌到半空,瞪直了带有恐吓的眼睛,“那是我听错了?我耳朵聋了是吧?”
“你也不是聋子。”
“那是傻子?”
白千羽露出要升天的表情,耳根突然有些发热,卸下绷紧肩膀的力道,柔声说:“小严则,下午你以为那是炸弹,还让我快点躲起来。”
严则一怔,拍了他一脑瓜,“我给你说正事,少给我扯这些!”
“你怕我死。”
“我怕你不早点死。”
“我不信。”
“爱信不信。”
白千羽直接裹紧严则的腰,一张玉面懒洋洋地贴在严则的肩窝,碰瓷似的不停摩挲,严则的脸色唰的一下变成了绿黄瓜,一推一踹就将白千羽制服了,整个身子不留余力死死压住他。
火星子均从两人的双眼里蹦出,一个是带点期盼的,另一个是想让地球跟着律所一起毁灭的。
白千羽向上拱起腰枝,吹了严则一脸习习的春气:“小严则,你就这么离不开我吗?”
“姓白的,你不是我的菜!再说一万遍我还是这么坦率!”
白千羽哈哈笑着,心里也戏笑着,眼睛紧盯着他飞舞乱动的嘴唇,准备待时而动。严则发现他眼神有点不对劲,酿着喷薄预出的骚,还迷迷瞪瞪的,像是搞不清楚状况一样,陡地就给了他一呼扇,白千羽微微浪笑,偏头伸出了舌尖,舔到了他的手上。
“我就是这么被你弄糊涂的,一不小心就糊涂了七年。你就是这么给别人卖屁股的对吧?!不然还有谁会为了你的命,去跟那些东西谈判?”
终于逼出严则除了律所将要关停一年之外的最大怒点,白千羽勾起嘴角,抓准时机,拉住他的领带再猛地发力,严则的嘴唇就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唇上,嘴里嘤嘤嗡嗡地不断嘟囔,恰好偶尔含住他的舌尖,一个好吻最后也算亲得有点意思。
白千羽带着懵逼的严则滚了半圈,成功变换体位,撑着臂压在严则的身上。
严则不甘屈居他的身下,瞪着怒眼:“你又想干什么?谁给你胆子压着我的。”
“你不想卖个屁股哄我开心吗?”
“卖屁股?!给你?!”严则在下面一通挣扎,“你他妈哪来的脸说这个?”
“侮辱你卖屁股,知道不舒服了?”
“我舒不舒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严则,可我不高兴,话也不是这么个密法。”白千羽软语着,嗔笑着,在严则耳边吹了几道暖风,严则的脑仁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冰,郁结在心里的重石哗啦一声全塌了。
“来不来?”白千羽如白练一样光滑的前额缓缓沿着严则的衣扣向下滑去,挠得严则心肝脾错了位,最后直接放弃了挣扎。
彭宁不是说律所这一整年连门都不许开吗,那就当最后一次在这开淫-乱派对了。
妈的死白二,到底哪学的这么多理论知识。
斗完法后,窗外星光熹微,屋内灯火通明,现场的狼藉再次将严则拉回现实,日落就有日升,太阳高照的时候,生命里不能承受的罅隙将历历分明。
他好不容易踏出来的一万步,溃于一旦。
严则看着白千羽像婴儿一样微微蜷缩身体,用力握住了他的手,指尖惨白,他不能掐白千羽的脖子,却能掐死他的手。
“你说我不想让你死,白千羽,在我心里,你已经坐着跳楼机,没系安全带地跳下来一万次了。”
“我真后悔上次去桃花岛带你选的不是跳楼机,而是他妈的摩天轮。”
“扫把星!煞星!”
白千羽蜷得更加像在母体,睨着严则飞踹了他几脚之后,再头也不回地离开。
硕大一轮满月斜吊在天上,近得仿佛随时会将万物席卷吞没,远得又像在海角天涯。
一艘货轮安详地驶在大海深处,速度缓慢,船身两侧翻滚着深色浪花,让月色染出粼粼波光。
很快这场宁静就让不远处劈开的浪花打破,随着轰隆隆一阵发动机噪音的逼近,货轮的右舷突然出现了一艘快艇,远远看去,巨型货轮如同一座白色的山峰,而快艇仅仅是山脚下的蚁虫。
然而从蚁虫的位置居然爆发出迅猛的枪声,在力量上让体积的差距对调,货轮上的船员马上发现异常,惊恐万分,他们可能遇到了海盗!
是AK-47的声音和冲击力!
这里距离最近的海岸线至少要航行几天,区区一个快艇,是怎么能走这么远的!
微不足道的小船,竟然有胆量抢巨轮?!船长年纪较长,在白氏工作了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站在高高的指挥台,不惧危险地站在窗边低头看过去,海面上浓墨宕开,远近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因此那艘快艇清晰可见。船尾只站了一位男子,断枪的姿势文静内秀,好像他拿的不是枪而是书本,射的也不是子弹,而是佛经。
货轮进入他国边境是禁止携带枪火的,整艘货轮被人狙击,船长却束手无策,整个人都傻掉了,头疼脑热了半天,终于想起给就近的船只发送求救信号弹。
刚让船员射出去两颗明弹,那人便狡猾地徒手变了方向,一边握着船舵一边举枪射击,动作熟练而干净。
他是一个人开船过来的!
船长迎着风口吹了半天,马上就明白了,这人并非海盗,而是示威者、恐吓者!至于目的是什么,他无暇顾及太多,下一步就迅速联系远在海市的港口。
“有人伏击‘风神号’!经纬度是……”
……
海岸线比心潮更宁静。
白千羽进入港口,光脚坐在白沙滩上,对着安晴长眠的方向自言自语。
“他们都说严则并不适合我,还问我到底在乎他什么。妈,你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模拟法庭吗,当时我是评委,看严则说自己的辩护词,然后他突然说,法官怎么能姓赖呢,应该姓白才对。”
“拨开他那层跟猪油一样厚的外壳,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住在了他的心里,可能留给我的地方不多,但我一定在。”
“现在我终于开始怀疑了,他觉得我晦气。”
“妈,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生下来,你能活吗?”
“他说我是扫把星,我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有点道理,你不在了,白甫不在了,苏惑走了,严则喝出来的律所也不在了,就连千鲟……也不知道……”
白千羽深埋着头,用脚趾在白沙上缓缓写下一个字。
“死”。
“他说我死了才好,”那个歪扭的字上落了一滴泪,他突然拉开嗓子,对着深海大叫了一声:“妈,我想去陪你。”
“可能好好陪着你,就没这么多事情了。”
身后的瞭望台似乎被他吵醒了,值守的人拿起扩音器:“想要自杀的朋友请换一个不是我值班的时间,谢谢。”
白千羽回看了一眼,那人立马改了声调:“白千羽?”
见白千羽没听出他声音来,还是个困惑的样子,说:“是我,楚望月。”
这时从更远的地方传来了脚步嘈杂声,几个工人很快围在瞭望台的脚下,高声道:“小楚!你快下来!给小白总打个电话,告诉他风神号半路让人拿枪射了!”
白千羽听见“风神”两个字,不由得浑身发抖,这正是他妈选择跳海的船号。
他刚吼了没两嗓子,就真跟扫把星似的把家里的船吼出弹孔了。
楚望月一分钟之内就冲了下来,焦急询问了具体情况后,在白千羽的注视下拨通白千鲟的电话。
他们小白总注重隐私,私人号码没几个人有,直接与白千鲟通话的活不好干,只要出手那通知的都是脏消息,传话的往往比干坏事的更加紧张。
楚望月是为数不多的有他号码的亲信。
他快速给白千鲟说了事件和地点,只听对方说了句“我以为多大的事”就挂了。
这可是红色警报!
白千羽在一旁询问道:“有伤亡吗?船怎么样?”
“暂时没事,但是找不到人帮忙。”
“我去找他。”
“我跟你一起。”楚望月道。
白千羽鞋没顾得穿,载着楚望月一路飞车赶到半山别墅,一起走进大门后油然生出一股难以言表的压抑——这地方常年照不到光,森然可怕,气味肯定是带着潮气的,但空气里还有……火石的味道?
他慢慢感受了下大厅里的氛围,想知道到底还有什么不一样。
脖子机械地扭转、抬头,竟然是弹孔!
作者有话要说:庄文亭:听说我在射佛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