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下他了吗?”
“那跟他在一起开发布会的是狗吗?”
“你不是不让我两边都顾吗?”
严则抛出去的问题没得到答案,还收回来两个反问,丹田开始让浊气搅得乌糟糟的,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白千羽默然受了这个眼神,抬腿下床,从严则的床头摸到他的烟盒,嚓的一声火柴响后,无声给他点燃这根烟。
严则出其不意地没反抗,沾了白千羽口水的烟嘴也没嫌弃,抿进了唇缝,几口烟下来,也懒得在这件事上继续掰扯下去,一手摸了摸白千羽的屁股,道:“家里那些电器,我没一个会用,看说明书都看不懂,你教教我。”
白千羽喜欢搜刮新奇的东西,买来的小电器都是身兼数职,按键非常麻烦,一个普通微波炉都让他选成可以炖靓汤的,因此对严则这种从小在水坑里游泳的人来说很不友好。
当初白千羽让搬运工人扛回来一个进口干洗机,严则看见那扁平敦实的外形还以为是个普通电暖器,一想到海市冬天最冷不过十几度,脑泡差点气出血来。
“怎么想起学这些了?”白千羽随意地趴在床上,扭了两下屁股,臂肘撑起了上半身,白瓷般细腻的后背凸出一对好看的蝴蝶骨。
斜斜看过来,眼尾那道目色从善如流。
严则大概是有点累了,保持着半身不遂的姿势,半眯着眼:“反正以后也是我一个人用,早学晚学不都是学吗。”
白千羽假笑着伸展后背,咸鱼一样重新伏贴在床上,头歪到另一侧不想再看他,“我买的房,我买的电器,最后都归你了是吧。”
严则:“我给你准备了一张支票。”
白千羽回过头,鼻梁至下巴的线条倔强地绷紧,眼皮突地一跳。
“什么意思?”
“小白二,你不会以为我把你从律所弄走,会一点补偿都不给你吧,那叫职务侵占,我干不来这种事。支票我很早就准备好了,准备那天从摩天轮上下来就给你的,都是我辛辛苦苦攒的钱。还有,这套房子我住得踏实,顺便一起要了。”
白千羽短促地停了几次呼吸。支票?他在乎的东西从来都跟钱沾不上边。
“可谁想到你这么有本事,半个月的时间就能跟苏惑一起开发布会。烂泥巴的确有烂泥巴的好处,别人拉不下脸做的事,你有脸。”
白千羽直接站在了床上。
“严则,我跟你没话说了。”
跳下床,准备摔门出去,严则又说:“小白二啊小白二,有话不说可不是你的性格,咱俩话都挺密,说开了也好。”
“你有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凭什么你一个人就可以替我做决定?你是我什么人?”
“搭伙吃饭的室友,替你选最合适的而已。”
“现在呢?除不掉我,就想开了?”
“开,怎么不开,我玩不过你,搞不掉你,哈,摊手。坐直升机的是你,在外面出风头的也是你,我羡慕还来不及。有你这么一个爱玩手段的人当合伙人,我甘拜下风。”
“叮——”
“嗡嗡——”
白千羽和严则的手机同时响起,白千羽猜想大概是工作群里别人转发的要情,放着没管,严则的手机却传来一阵催命符的铃声。
白千羽抬腿要走,就听严则的枪药又回到膛肚:“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保荣冲口急道:“警方在Quino挖出了几十具人骨,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死亡时间都有些年头了!要不是发生了这次火灾,恐怕这些尸骨永远都不可能被发现!”
严则的喉咙像被利刀割断,再泼了些蚀骨的硫酸在上面!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离婚案,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白千羽!陆锦明涉嫌威胁恐吓、敲诈勒索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了条藏尸和杀人的嫌疑!什么狗屁支票!你他妈下辈子都别想了!”
藏尸?怎么会这样?
多么平淡无奇的一个午后,陆锦明推门进来说想要处理家庭内务,却推开了一道尸横遍野的门。
白千羽颤巍巍地打开海市当地的新闻频道,看见这条惊骇不已的新闻尾声,迅速向前倒退了几分钟。
黄色警戒线与黑焦的残骸形成极强的反差,白骨让法医错落着堆在坑外,隔着屏幕都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残暴的腐烂味道。
善恶两途,陆锦明选的是歧路。
“地狱……地狱……”龙湛举止狂暴时吼出来的那些话,正在以白千羽最难以忍受的方式,向他的乌鸦嘴聚合过来。
“严则,可能你听说过同济会?”
在严则不失错乱的神情中,白千羽再次把他知道的邪-教告诉给他。
严则终于明白叶荃暗示的神秘组织到底是什么了。
“你没有骗我?”
白千羽:“没有。拍摄淫-乱视频,仅仅是个火引子,受到胁迫的名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只能越陷越深,直到……白骨。挖出来的尸体残骸,有可能是不幸的殉葬者,也有可能是不愿受他们逼迫的好人。”
“好人?哪有好人。”严则恹恹地捶着自己的头,中间还不忘揪着凤梨头发泄苦闷,此时他不仅想到了自己加入进去之后的恐怖场景,还想到了——
严则形容枯槁,精气神被外力抽干,寒声不断:“白千羽,你公开露脸,让自己站在了陆锦明和他背后组织的对立面,让你和让律所变成别人的活靶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严则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他烦躁地滚着律师们的消息,一句肝肠寸断简直不足以形容他想带着白千羽一起去死的心情。
【萌萌:陆锦明这种人渣竟然是我们的客户?我先放一把火把他烧了!】
【安妮:好恐怖啊啊啊啊,我根本不敢看。】
【余龙:我简单数了数头骨,一共有二十多个,这次的案子恐怕要惊动公安部了,说不定过段时间我们就能跟人家重案组的人对接上了。】
严则不死不活地打了几个字。
【法气盎然的严大:兄弟们,假装没看到,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要流传。】
【白二:我会处理好的。】
【白二:毒枭也有请律师辩护的资格,这叫人权,我们没有错。】
“小白二!”严则一脸的精神健旺,却是气咽声丝,“你还敢狡辩?!这回你等着出名吧!”
第二天,更为爆炸的一条新闻占据头条。
以百为单位的名人色-情视频终于泄露出来,成为乐在新闻发布会公开指控的证据。
这次轰动整个海市的大事件,如密切衔接、首尾呼应的连环反应,开端与高潮俱是古典故事中的范本,令人遐想之余也在好奇:那么结局呢?
皑皑白骨与糜乱艳情,一个幽玄,一个华丽,变成罪恶交响曲中两道远远背离的和弦。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在那个看似幽静的海边会所里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欸,老李头,那个会所你去过没有?”
“去过啊,女儿带我吃过饭。”
“那你有没有也在里面……也那什么过?”
“放屁!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要不是别人给我女儿优惠券,我俩才不会去!唉,谁能想到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餐厅,竟然是个黑店!”
城南一处响当当的小区外,两位长者正在交流这次新闻。看到不远处走来的熟脸,互相使了个恶作剧的眼神,立刻把他叫住:“老叶,你看到新闻没有?”
叶青华看起来是最朴素无华的老人,穿得也是外面小店的便宜货,扔在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中会立刻找不到人,一听这个,归着脸:“什么新闻?”
“就是你女婿的会所,亏、亏挪。”
“什么啊老李头,叫亏乐。”
“管他亏什么,这下亏完了。”
叶青华老脸一横,“哼”了一声,“前女婿,早就离婚了,我还有事,先走。”
“嘿你个老叶头,能不能透露点别人都不知道的?”
“你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知道干什么?”叶青华最讨厌这群退休老人把他归为同类,以为大家年龄相近,就能被简单地归纳为“老头”。
“我说老叶头,他们都说有个视频里的男的是你,是真的吗?”
叶青华呼吸滞涩,向他们投以能让人闻风丧胆的眼神,狠狠道:“不是!你们瞎吗!”
他回家先是扔了环保袋子,看见入户玄关处女儿的小白板鞋后又开始一顿乱踹。
“回来干什么!就知道添乱!”
叶荃闻声唯唯诺诺地走过来,头发又短了一截,叶青华横声道:“男不男,女不女的鬼样子!”
叶荃惨笑一声:“是您教育得好。”
叶青华端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怀好意地看了叶荃一眼,不想打什么太极地说:“有事快说,我还有论文要写。”
叶荃对这位老父亲只有一副面孔,那就是越卑躬屈膝越好,和颜悦色地说:“爸爸,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有屁快放!”
叶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柔的面容变得冷肃,将Quino泄露出的那群视频摆样子地在叶青华眼前晃了晃,“我问了陆锦明,他说全部视频都给了一个神秘男人,但他仔细对比媒体曝光出来的,发现有一个人明明也拍了,却没有泄露。”
叶青华:“是谁教给你的说话要卖关子,直接说结论。”
叶荃低声:“他就是陆锦明的代理律师,白千羽。”
“赢了你的那个?”
“是,”叶荃道,“陆锦明还说,白千羽被人抢走的那天,就是发生火灾的那天,然后就是视频……爸。”
“我知道了,你滚吧。”
叶荃一脸的苦痛难支,“我咽不下这口气。”
叶青华突然暴怒,一把将茶几轻巧地掀翻,玻璃渣子碎了一地,“还不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他渣,他他他还能渣过X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