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璇跟在应黎身边同进同出,几乎一刻不离身,今天这种情况却没带人回来——
余曼雯是怀疑过,但没有深想。
她与那双半生半熟的桃花眼对视,看清里面的冷漠、决绝与狠戾,心里渐渐凉了。
平心而论,若换做余曼言在如此境地,竟不敢将身边唯一信任的人分派出去做其他行动。
宁愿保住这一条命卷土重来,也不愿赌。
承泽已然受到重创,不能再多添一分伤害。
他长在人人称赞的环境里,生性骄傲,哪里能接受应黎轻飘飘的两个选择——‘废了’和‘毁容’呢?
“……”
齐英看清余曼雯脸上开始浮现出挫败的神色,就明白这女人是打算放弃了。
她咬牙道:“你以为老太太醒了会放过你我?!”
这条路要么不走要么只能走到黑,半途而废只会人财两空!
冯诗情红了眼眶:“妈妈,哥他还不能走路呢……”
齐英低吼:“轮得着你插嘴吗!”
莫老爷子听着这话,偏头去看椅子上的alpha。
按理,这会儿若来句‘我担保老太太不会对你们责难’,事儿八成是稳了。但这小丫头能忍,嘴角不松一点。
纵然是成大事者,也未免有置老太太生命于不顾之嫌。
可话又说回来了。
造成今日一切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呢?不让他去治老太太的人却不是应黎啊。
就算要怪,也怪不着应黎身上,况且她独自一人冒险进来,是在尽力救了。
莫老爷子忽而想起年轻时的余老太太来。
“……”
应黎半垂着眼睫,不让人看清她逐渐涣散的瞳孔。
手边茶杯里的水剩了大半,她抿的那两口显然温度还是低了,非但没有暖热身体,还令胃部十分不适。
右手麻疼得没有直觉,比那日刚醒时面对的狰狞伤口好不了多少。
僵持间,门外传来吵闹。
顾老太被人拦着,可声音亮着呢:“老太太醒了!要见小黎——”
余曼雯肩膀垮了下去,心里提着的最后一口气散了。
*
“怎么不进去?”
莫老爷子看见前方那道单薄身影停在门槛处不动,腿半天没抬起来,心里一咯噔。
难道是老太太她、她……
莫老爷子连忙抱着药箱急急往前小跑着,一个不留神,那撑在门框上的alpha手一松,竟是顺着门框倒了下去!
莫老爷子:“!”
顾老太也被吓得不轻,离她离得近,胆战心惊上去扶,入手一片冰冷。
*
次日。
早七点,床上的人便睁开了眼,撑着手肘慢慢坐起,半靠在床头。
睡衣都湿透了,薄薄一层贴在身体上,从被子里一出来就有风吹得浑身发凉。
应黎眉心有了褶皱,无比不喜这种宛若深陷泥泞的沉闷感。
她掀开被子下床,起身时头脑还有些晕眩。
“应小姐!”
守了一夜的易璇不过刚刚闭眼一会,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人醒了,又惊又喜地站起来。
看见床边摇摇欲坠的身影,她三步并作两步过去,顾不得什么,一手揽腰一手扶肩。
担忧若能凝为实质,此时应黎已被厚厚包裹着。
易璇:“您要不再休息一会?”
旁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应黎每日八点之前到达珠宝行。
但昨晚应黎又发起了高热,直到下半夜才勉勉强强降温,易璇也不敢随意搬弄她去洗澡,怕再次着凉。
右手被莫老爷子缠包起来了,说千万不能再受重力。
那老头儿走时还骂了昏迷不醒的应黎一顿,说她哪儿哪儿都只好了半吊子就敢这么玩儿,简直仗着年轻不要命。
“不用,”应黎腰背依然挺着,她半眯了眼透过木窗看向远处半露不露的太阳,“外婆怎么样了。”
易璇将她扶到桌边坐下,简单说了说。
老太太身体强健,问题倒不大,只今后要注意着少动怒动气。
“昨天晚上,老太太就让那些人离开余家,有事没事都不准再回来,其余也没说什么。”
易璇挑了件重要事说:“离开前,余大小姐知道您没有让我对冯承泽动手,想来打扰您,被老太太打了一巴掌。”
应黎笑了声,唇边弧度又渐渐隐去。
说到底她是有些力不从心的。
昨日猜到应鸣与余家人里应外合要以外婆为挟制逼她交出信物甚至要她性命,更猜到应鸣会派人去医院害池醉——
她只来得及让易璇回去护着池醉,根本没第二个人能闯进冯承泽所在的医院里。
所以,她临时让刘助理在余曼雯的手机号上做手脚,那段时间余曼雯谁的电话也打不通。
还有一种做法是切断医院与外界的联系,余曼雯与其他所有人都联系不上冯承泽,更万无一失。
不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
若在此期间有陌生人需要急救,不至于白送性命。
可余曼雯自己不打电话,叫冯诗情去确认冯承泽安危。
安排落空,应黎也不急——那时她救了冯诗情,也很确定冯诗情是整个老宅里最希望老太太活着的人。
果然。
冯诗情配合着说打不通,又在之后帮着说话。
一切就这样巧合的发生了。
有人说,这世界没有偶然,只有必然。
如果齐英和余曼雯对omega有尊重,余子义就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做出那种举动。
如果应黎不与她们三观相悖,昨天也不会踩进余子义鞋子里。
之后种种也不会发生。
——这样解释未尝不可。
应黎喜欢一起床就用想些事情的方式令自己思绪活泛起来,她没再要易璇扶着,脚步缓慢从容地去洗漱。
*
老太太到底是被这一闹弄虚了身子,直到应黎上车离去都没醒。
往日早就起床打了拳了。
车到半途,易璇接了个电话。
她小心翼翼觑着后座里看电脑屏幕的alpha,清了清嗓子:“应小姐……医院里来了电话,说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池醉小姐的父母,要见她。”
“不然就……呃,报警。”
应黎睫羽微颤,仍一目十行扫着屏幕,道:“先去珠宝行。”
为避免余家昨日的风声传出去对珠宝行有影响,她今天必须准时准点一如往常地出现在那边。
易璇心中叹息,眼神越发坚定。
后来那对养父母真的报了警,抽不开身的应黎给姜晓卿打电话让她处理此事。
当警务人员了解到病人的具体情况后,看向池喻杰和李美兰的眼神就变了。
“抱歉,涉及到omega保护协会的重点保护对象,我们暂时没有权限强行从医院带走她。”
与两人交涉的是个beta女性,她心平气和解释:“病人伤得很严重,必须接受治疗。既然不用你们出钱,为什么不能等她痊愈呢?”
“那我不带她回去,我就见她一面,成不成?”李美兰拽着她的衣角,粗糙的大手在脸上擦着泪,“我多久没见到我女儿了啊!那是我亲生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凭啥子接受治疗就不能让我跟她见面啊?哪有这样的医院……”
姜晓卿很清楚池醉是怎么到应鸣手中的,她冷着脸:“依照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出现在她面前只会刺激她。”
“你!那醉醉到你们这群陌生人手里就好啦?!”
李美兰瞪着眼:“我们是她的亲人!哪里会害她!不要以为你是什么什么会长就、就到处抢omega!”
姜晓卿不好当面说那些阴暗往事,她一步不退:“池醉是重点保护对象,我说不能见,我看谁敢放人。”
“你们听见了啊,她好大的官威啊!”
李美兰指着她,又见两侧的警务人员无动于衷,当即拿出手机,嚷嚷着要把他们的恶行都录下来发到网上。
池喻杰则进了楼梯间抽烟。
这里一层楼都是高级病房,来来往往非富即贵,见到这个情形也去跟院长反应,说影响不好。
李美兰是豁出去了的,非要个说法,她不要钱不要名,今天只想见到亲生女儿一面。
姜晓卿到底是跟这种人直接接触少了,僵持许久,竟是任由她胡闹许久——
直到应黎带着易璇过来。
“抱歉,我……”
应黎摇摇头,淡笑着:“我知道你不想对池醉造成二次伤害,尽管她听不见。”
李美兰上上下下打量这个身材高挑却一脸病气的alpha,警惕道:“你别想跟我用横的,大不了我死这!”
“跟你?没必要。”
应黎单手插进兜里,慢慢走到李美兰面前——
“又欠钱了是么,应鸣许给你多少?”
偏浅的眼眸轻巧落在李美兰脸上,里面情绪又淡又轻,似乎压根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李美兰缩了缩脖子,嘴上硬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应黎:“x四年年底,池喻杰第一次去xx棋牌室,当天晚上赢了一万。之后两个多月断断续续输了八十来万,你们走投无路,谁还的钱?”
“卖完车子卖房子,然后开始卖.人。”
alpha歪了下脑袋:“我之前是没时间找你们,既然你们送上门——”
“姜晓卿,非法买.卖omega,人证物证我都有,你愣着干什么。”
见李美兰想张嘴,应黎笑着接话:“应鸣都喊我一声姐姐,你们拿他的钱,砸我的场子,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姜晓卿没想到这种证据应黎早早翻到了手里,简直……
她回过神,连忙说:“快把他们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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