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荆喜欢温蜻,高七班全都知道。
而温蜻喜欢何荆,却只有何荆和颜盐知道。
何荆当小组长的时候,第一个选的组员永远是温蜻。
何荆在晚饭后会带上一些零食回教室,因为他知道温蜻胃不好。
何荆星期天下午会来得很早,因为温蜻总是来了再赶周末作业。
何荆不大喜欢组里另外一名成绩不错的男同学,他总是阻扰对方和温蜻有过多接触。
到了分科,温蜻一再和何荆说,他喜欢理科就去理科,不要因为其他人受到影响,包括温蜻。喜欢不是非要搅在一起,让自己的未来行偏,对另外一个人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何荆听了进去,后来两人一文一理,一个二楼一个五楼,一个尖子班一个普通班,明明就在一栋楼,两人却天南海北。
何荆常在楼梯间等着温蜻,可每次都等不到。他走到温蜻的教室,透过窗看见埋头认真做题的温蜻和她的同学们,清晰认识到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
何荆在新的班级适应不是很好,他很想要温蜻来看看他,可温蜻总是很忙。有时即使开口,温蜻也不记得。
何荆只敢对同学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却不能说是温蜻。他知道,温蜻的性格不喜欢这样大摇大摆,两人约定好高考完再正式在一起。
何荆在底楼排行榜看见过许多次温蜻的照片,他既替温蜻骄傲又难过,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何荆学会了抽烟,他在深夜给温蜻打过电话哭诉压力很大,可是那晚的温蜻回应很是敷衍。
他在笔记本最后一页写下【温蜻是个骗人鬼,不搅在一起她就不要我了】,重重的笔痕划去,徒显主人的不甘心。留下【这本书算是结局了,再见了,小蜻蜓】。后边重新写上潦草的一行字,【不行,骗人鬼怎么能不负责……】。
…………
梦里的笔记本不在现实里空空荡荡的邮箱里,而却以另一种方式来到温蜻身边,内容也和梦里大差不差。
温蜻合上书,眼泪哗哗落下。她抱着靠过来问怎么了的妞妞,低声:“姐姐,刚刚找到了少年时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是这本书吗?”
“是,也不是,它只存在时间里。”
妞妞不懂温蜻话里的意思,她抬起小手去擦女人脸上的泪:“姐姐不哭好不好?我们不要了,能让姐姐哭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温蜻没回答妞妞,她收拾好东西,哄着小朋友睡觉后独自回到床上坐着。
有些事,一旦触碰了很难再回收。
她记得,那次中午下课后和颜盐去食堂的路上,看到和女生打闹的熟悉背影。
对于本就出现问题的感情,沉重的学业,逼使她一定要争口气的家庭,温蜻选择了沉默和远离。
她清晰记得,是何荆亲口说,他喜欢上了别人,一个劲地说抱歉。温蜻虽然失望,但早预想到两人之间会走到这步,镇定回复没事,她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温蜻曾经和何荆说过,她最不能忍受背叛,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不能如从前设想的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地扇对方一巴掌,扬眉吐气。
真临了事的温蜻当起了缩头乌龟,泪水擦了又流,她在视线模糊中拉黑了何荆,在蒙头无声。不久又有些后悔,总觉得这不算完。再打开熟悉的聊天界面,却发现何荆也将她拉黑了。自此,那段感情在温蜻的记忆里大打折扣。
两人最后一次碰面,是刚巧在路上遇到之前的同学。同学、颜盐和何荆三人聊着,温蜻因为等颜盐不得已同行,觉脚趾扣地一言不发。
不知怎么走着走着,温蜻和何荆走到一起。温蜻木着脸绕到颜盐旁边,几人停步一瞬,气氛尴尬,还是同学拾起话题热起场子,那是温蜻人生中度过最漫长的时光。
温蜻从兜里掏出笔记本的快递单,顺着上边的电话打过去。对方是个中年男人,一开口就是问温蜻什么事,现在快递站下班了。
温蜻有些意外,问起笔记本的事,对方说时间太久远了,货是好久之前发的。当时晚上快关门了,有个小孩让他帮忙发,说是偷偷给在外边的妈妈发的,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看小孩可怜兮兮的,书里也没什么危险物品就帮发了。
温蜻更觉奇怪,除了颜盐可没任何亲戚朋友知道自己在哪儿,而颜盐不可能随意泄露自己的消息。
她打开和颜盐的聊天记录,戳戳对方。
【最近有人找你问我的地址吗?】
【没有,怎么了?】颜盐倒是很快回了。
温蜻想到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和奇怪的小孩,删删改改敲下:【你有何荆的联系方式吗?】
【?】
【今天是几号!】
温蜻也知自己的举动有些惊人,马上解释:【我突然想到一点事,需要问问他。】
【可是我滴宝,他有女朋友了呀!我真……】
【停,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我万万不会做,而且好兔不吃回头草。是真有事问他,正事!】
五分钟后,颜盐甩来一个电话号码。
何荆以前给过温蜻号码,但是温蜻早删了,况且那个号码不一定还在用。
号码现在是拿到了,可是温蜻迟迟未下定决心拨打。如果是自己最近精神不太好,产生幻觉怎么办?冒然打过去,什么事也没有,她岂不是疯子。
就算何荆不幸被人夺舍了,她能怎么办?难道人父母朋友都没察觉?
许久,温蜻打算开变声器,如果接得通,她就说些试探的话问对方。一切应是自己的幻想,现实不可能会这么离谱。最好是接不通,这样第二天起来她就当无事发生,烧了那本笔记。
加油啊,温蜻咬唇按下电话。
嘟嘟——
温蜻心鼓到一块,她屏气数着时秒。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先是静默。温蜻心紧紧揪着,颤着手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到那边传来女声。
“你好!你打电话有事吗?”
很轻柔的女声,温蜻深呼一口气,“你好!我是……我是……”。
对面传来略起伏的呼吸声,温蜻沉气:“我想问问机主还好吗?”
手机消息推送一条又一条,左上角的20:21跳到20:24,对面回复:“他很好。我是他女朋友,请问你有什么事找他吗?他现在在洗澡,我可以等会儿代为转达。”
温蜻一颗心落到底,“好的好的,我没事,打扰了谢谢!”
果真是她多想了,幸好不是何荆接的电话,不然到时场面会……
可万一女生和何荆说了,他觉得莫名其妙打过来问呢?
温蜻红着脸将号码拉黑,又删除通话记录,试图自欺欺人,装作无事发事。
她将那本笔记扔到灶里,回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下床把书扔到堆着杂物的偏房里。指不定那天被阿婆拿去引火了,或是被黄豆叼到别处,再就是被耗子啃了。无论怎样,都比她亲自杀死好。
她承认,她因为那场梦,唤起了那段青匆记忆。
高三前的何荆,是真的很好。温蜻一直喜欢高三前的何荆。
……
温蜻又做梦了,这次没梦到到何荆,而是梦到严立。
那是周天归校的夜晚,窗外蝉鸣,炽亮的灯下少年少女们埋头坐着题。
温蜻听到旁边隔了一臂的同桌问自己,她是否有喜欢的人。
温蜻那时和何荆已经产生几次大大小小的矛盾,正处冷战中,她一口说没。
同桌又追问,不提人那该有个标准吧。
温蜻想了半天拄着笔回答,清秀的,可靠的,成绩不要太烂。
同桌移动板凳,眼神看向斜前,那就不是严立吗?
温蜻立马摇头,怎么可能?
严立不清秀吗?同桌立即反驳。
温蜻想了想,严立是清秀型。好吧,她摇摇头。
他不可靠吗?
可靠,严立做事有始有终,平日也是挑刺班主任眼中的好学生。
严立成绩还不好吗?
温蜻又摇摇头,严立和自己排名相差不大。
那不就是严立吗!同桌得出结论。
温蜻无话反驳,是她说的标准,但哪里出了问题。她并不喜欢严立,甚至一丝好感也没有,虽然严立的确是个不错的人。
他很好,但是不是我喜欢的型。温蜻红着脸解释。
可是他明明都符合你的标准。
但真的不是我喜欢的型。
温蜻的记忆里关于这段到此为止,可这次她却看到,不知何时,前桌埋头做题的严立身子离开桌子,背靠椅子看着书,双手紧握着拳。
那两年和严立交集的地方一点一点放映。
温蜻看到初来这个重新组合的班上,她第一次做黑板卫生,仔细叠帕子时抬头意外撞上盯着自己的视线。
她那时不记得人名,也有些脸盲,却因为第一次被除何荆以外的男同学热烈注视,记住对方那双黑沉的眼睛,后来她知道对方叫严立。
开完誓师大会后那个人心躁动的夜晚,她和同桌畅想着以后去哪儿的大学。严立突然转头问温蜻想去哪个学校,温蜻说想去华立。
华立当时对于即便是排在前排的她们,也因是小县城教育资源,需要垫脚费力才能够一够。温蜻知道可能性不大,补充说如果不行,去其他地方也好,她想走出去看看。
严立听后什么都没说话,转头继续做他的题。
之后严立偶尔也会加入她们的聊天。温蜻对严立印象最深的一点是,少年挺直背,眼神坚毅地说,未来他要回来建设家乡,整治那些贪腐恶行为,他要让这个地方富起来美起来。
明明是些大话,可当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少年一定会成功,没有人认为这不可能,齐齐鼓掌起来。
温蜻也鼓着掌,内心却感到羞耻。她同样在这个地方经历过不公平,一心想着日后逃离,而对方却想着改变这里。
严立,未来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再是濒近高考那段时间,为缓解压力,班上组织了一周一次的小班会。温蜻记得那次是玩蒙眼捉人游戏,她蒙了一次眼,凭着感觉瞎走,挥手摸到短粗扎手的东西,掀开一开却是严立的下巴。
她狼狈道歉,严立说没事,但从那以后她刻意远着严立 。
梦醒之际,温蜻捂着脑袋想着,怎么就最近频繁梦到男人。莫不真是如颜盐之前在网上请人算的一样,她今年命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