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其实是喜欢我吧。
这句话不光是对林砚说的,更像是在问杨一帆自己。
杨一帆喜欢的、依赖的是男人还是林砚?
喜欢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用找什么迹象证明,喜欢就是喜欢了,恰好这份喜欢具象化成了这个人,恰好这个人是林砚,林砚是个男人罢了。
杨恩林晚上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看到杨一帆坐在客厅沙发上,目光炯炯,电视里面上演着深夜档狗血剧,但显然杨一帆的目光没聚焦到电视机上。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电视灯光从那头照射到这头的杨一帆脸上,他皮肤本来就白,这么一照更加惨白,再加上他略显奇怪的表情,杨恩林开门进来的那一瞬间差点吓出心脏病,抚着胸口开灯,问:“大半夜你不睡觉,你坐这儿干啥?”
杨一帆也没被他爸这一嗓子吓到,转过头,安安静静摇摇头,回道:“爸,睡不着。”
杨恩林手里的包还没放下来,闻言立马问:“跟小砚还没和好?”
这些天杨恩林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林砚聊聊,但是林砚是个聪明小孩儿,心思沉还有点儿敏感,杨恩林犯了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况且这种事情,大人插手后性质就变了,所以杨恩林只在杨一帆这边使劲儿,其实也就是变着法开导人。
杨恩林也不觉得这是多么天理难容的事情,青春荷尔蒙萌动,太正常了,想当年,他做出来的事情要比杨一帆要大胆得多。
杨恩林裹着一身寒气,没往杨一帆身边坐,脱掉外套换上家居服后才坐过来,给自己倒水。
“什么和好?”杨一帆反驳,“我跟小砚压根没闹矛盾。”
变得挺快,杨恩林明白这就是俩人把话说通了。
“唔,没闹矛盾啊,没闹就好,”杨恩林喝水的时候偷偷看了眼自己儿子,后者表情倒是轻松,明亮眼睛中藏着事情,“你今天挺开心?”
那脸上的表情显露出来,杨一帆有心事儿想一吐而快,但仍然紧紧压着不说,听见杨恩林这样问他,他反而装起大尾巴狼,“还行吧,也就那样。”
看样子是心情特别好。
杨恩林点头,不多问:“行,你没事儿就行。”
杨一帆没跟杨恩林说他偷溜进酒吧的事情,也没提他跟林砚一个小时前在楼下发生的事情,他爸这人宽容归宽容,但是底线很明确,轻易不生气,一旦生气,基本哄不好,所以杨一帆丝毫不敢提,刚才还再三叮嘱林砚别说漏嘴,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林砚的喉结,瞥见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时,他整个人从里到外全都软掉了,后面林砚跟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听清,这也不能怪他,有些话耳朵会自动过滤的,只会记得当时心里的感受。
就跟用毛毛草蹭着自己的心脏一样。
杨一帆睡前翻出来手机,点进跟林砚的对话框。
一帆:周末去公园吧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林砚就回他了,一个字“嗯”。
杨一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嗯?嗯!!就一个字!
林砚:把你作业先写完。
杨一帆起来的气势偃旗息鼓,他蛄蛹到床上,翻身,再翻身,没忘记两个人分开前林砚跟他说的话,就在他说出那个问题好久以后,久到两个人期间不知道对视多少次,杨一帆都要以为林砚会面无表情冷漠地把他轰走。
林砚的背部宽阔,心脏声音从前面传到后面,传到杨一帆的耳朵里,如同打鼓,林砚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一帆追问:“啥时候,咱俩在一起吗?”问得直接又大胆,他收紧胳膊,“先别说这个,你承认我刚才说的吗?”
又是一个直接把人堵死的问题。
林砚沉默一会儿,嗯了一声。
可是这就够了。
——
周末俩人没能去成公园,不是杨一帆没写好作业,他在前一天晚上干到晚上十二点奋力做完题,谁能想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他的声音嘶哑了,开口喊“爸”的时候杨恩林还以为家里进了小鸭子。
这些天他没好好吃药,在林砚还有杨恩林眼皮子底下病情都没能好转,再加上他心里想得也多,还有点儿上火,头脑昏昏沉沉,连话都不想说,但还是硬撑着要换衣服出去,被林砚一把按住了,按回了床上。
杨恩林看两眼后就钻厨房倒腾着熬汤了。
房间的门缓缓关上,发出一记很轻的响声,杨一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抓人胳膊。
林砚刚从洗手间湿了毛巾,折叠两下后放到人滚烫的额头上,毛巾是凉的,林砚的手是热的,杨一帆的额头比他的手还要烫。
杨一帆哼哼唧唧的,卷着被子翻到床边,拉着林砚的手不松,还把人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细声虚弱问:“哥,烫不烫?”
林砚把手抽出来,重新将毛巾放回去,“烫,鸡蛋都能烫熟了。”
杨一帆被逗笑了,一笑忍不住咳嗽两下,“那烫到你没?”
说着伸出手,那意思显而易见。
林砚回头看眼房门,无奈递过去手,杨一帆温凉的手覆盖在他手背上,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挺烫,量体温了吗?”
林砚垂眼看着那只手,跟刚开始见面时一样,看着就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量了,”生病时人的声音就会变软,杨一帆拍拍林砚的手,“38.4℃,烧得我脑袋晕乎。”
脑袋虽然晕乎,但是手上的力气没减,一下一下打在林砚手背上。
林砚:“一会吃点东西,喝了退烧药睡觉。”
杨一帆裹着被子,只露出脑袋,因为发烧,脸颊上透着红,黑亮的眼睛盯着人看,语气懒洋洋的,终于说出口,“林砚,你握住我的手啊,拍你好几下了。”
林砚下意识动了下目光,不过目光是往门口看的。
门好好关着。
油锅炒菜的声音滋滋啦啦响着,门外依稀还能听见杨恩林的唱歌声。
手背又被敲了一下,林砚伸开手掌,慢慢包住了杨一帆的手。
这种握手,跟之前很多次都不太一样,以前没觉得慌乱和紧张,心里更不会像海浪那般激起浪花,而现在呢,林砚握住杨一帆的手,手心微微沁出汗,杨一帆一直胆子大,做事勇,生病意识不清晰以后更是如此,在林砚握住他手的同时他顺势伸开手指要跟人手指相扣。
林砚先是没反应,后来才逐渐伸开手,眼睛飘向窗户外面。
杨一帆窗外的那棵树冒出新绿,枝头新,是春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