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篇②

我在私塾里住下了。

这个周目的树皮没有私塾外的朋友，村镇里倒是有不少喜欢她乖巧模样的村民们，但更多似乎是因为高杉的原因。

高杉是村镇里有名的小少爷。

他和树皮似乎定了婚约，所以树皮的声望不低，至少整个村镇都将她视为高杉家族的少奶奶。

“打听她干嘛？怎么，你羡慕她？”坂田银时嗤笑。“那条路可不好走，那种大家族，仪态，背景，通通都是打分的标准。要不是高杉那家伙执意，少奶奶的位置可轮不到树皮，更别说树皮只是一个喜欢往山林里跑的野孩……”

“好了你这家伙，要被树皮听见，你指不定要被吊在树上一整天。”假发急忙捂住银时的嘴。

“这是实话吧，当不了淑女的话，肯定会被高杉家里人嫌弃，更何况……”

不搭理假发和银时的争辩，我慢慢的离开他们。打听不到多少消息，我便坐在庭院的樱花树下思索。

我很确信，我不是在现实。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一个错误的周目里，因为这个周目有树皮，而我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甲形象。

门被用力打开，红着眼眶的少女小跑进卧室。

“树皮哭着回来了……”假发

“不会又和高杉吵架了吧。”银时。

我眨了眨眼睛，明白了这是很好的机会。

朝着两位同僚比了一个OK，我前往卧室，看见了窝在被窝里发出抽泣声的树皮。

“是你啊……我没事，只是糟心事太多了，白痴，都是白痴呜呜呜……”

“你为什么会和高杉在一起呢。”

“……”

少女缓缓道来，那是属于他们的故事，在相同的时间线，我几乎是陪伴着松阳老师度过的。

也就是说，结局由过程引导，过程中最重要的就是选择，而选择能改变结局。

既然如此。

“会变好的，你们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HE。”我笑了笑。

“我才不要喜欢——”

门被推开，嬉皮笑脸的两个同僚似乎将高杉教训了一顿，他们将高杉推了进来，并且一左一右的将我拉了出去。

“好了好了不要打扰小情侣……”左边的坂田银时用着过来人的语气。

“高杉这家伙总是口嫌体正直的，树皮每次都被气哭。”右边的桂小太郎叹息。

看来，这个周目的我进入高杉线已经很久了。

跟我的好感度卡999不一样，高杉对她早就有1000的好感度了。

我可真是幸运，松阳老师怎么看都是隐藏攻略角色，难度五颗星的那种，而我偏偏选中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名字一模一样，我根本无法把这个周目的高杉晋助当成我那个周目的高杉晋助看待。

或许是因为好感度一直很低所以高杉他没有暴露太多。

我静静的思索着，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他们带到山脚的集市。

他们一左一右的掏出怀中的小票。

“每次跟个大人一样独自思考着什么，你这家伙够了哈。”坂田银时一个板栗拳。“虽然不是什么大日子，但你应该没来这里玩过，今天让你见见世面。”

“嘛，也算是迎接新伙伴的仪式——诶！是老师！”

他正坐在路边的石椅上，嘴巴在动，似乎在说这些什么。过往的村民许多一个接一个的路过，只有一个带着帽子……天道众的造型！

现在这个周目的我也才13岁，老师被天道众带走应该没有这么快！难不成是因为我出现的蝴蝶效应吗！还是说另有隐情——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目睹老师被带走！

我想守护私塾！哪怕我不再是这里的一份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过神来，老师正蹲下握住我的双肩，目光担忧。

我左顾右盼，假发和银时已经不见了，那个天道众造型的人已经朝人群的流动中移动，挣脱开老师的手，我认真的留下一句话便追上去。

“我去去就回。”

我奋力蹦跑着，想追上那个人一探究竟，但直到衣领被他抓起，我才意识到我不再是“树皮”如今的我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武力值战斗，就算追上他也只是送死。

我被他举在空中瞧了瞧，又被放在地上。

“什么事。”

“……我看见你跟老师说话了。”

“哦？”

“你是想拉拢老师吗，老师拒绝你的话，你是不是会强硬将老师送入囚笼。”想起过去发生的事情，我的语气越说越硬气。“离我的老师远点！如果想带走我的老师，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噗。”男人捂嘴。

？

“松阳，你新收的弟子，真的太有意思了——我算是你的师兄，松阳收的第一个大弟子，胧。”他

“……？！”我瞪大眼睛。

我在天道众有一个师兄？！不对！老师与天道众的人居然相识！

这一刻，我仿佛抓到了名为真相的细丝。

“你叫什么名字。”他询问。

“你是我的师兄！？”我惊讶。

松阳老师出现在转角处，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

“别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欺负她。”他轻咳。“我知道你想隐瞒，但这是她自己发现的，对于天道众，她可不陌生。”

面对两个人探究的目光，我叹了一口气。

“我的名字叫……”树皮。

“树皮。”松阳老师温柔的打断了我的声音。

“两个学生同名吗。”胧不解。

“不，是同一个人，不过……选择不一样而已。”吉田松阳深深的看了一眼我。“在你的世界里，我已经死了，对吧。”

我微怔。

“说梦话的毛病还是一模一样呢。”吉田松阳揉了揉我的脑袋。“很辛苦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我不用言语，他仿佛看透了我一般，那温柔而安抚的笑，是我的日思夜想的避难所……

也是我每次受挫折想依赖的家。

“……简直就像美梦成真一样，老师。”我露出难看的笑。

“是啊，但，这个为了你而创造的世界，已经可以结束了。”

他温柔的抱住我。

伴随着光亮分解，世界似乎要崩塌了，而松阳老师也化为光点消失。

一切又恢复成一开始的漆黑虚无。

我抬眼，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是树皮，是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疑惑，为什么在梦境当中你不再是你自己。”她缓慢的出声。“或许你并没有发现，因为你打心底的对自己的不自信，你已经开始否定你的人生。”

“……”

那把匕首又出现了，我百感交集的看向她。

“将自己的人生交给他人，可是失败者的选择，你说是吗。”她转过身直视我。“尤其是，将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最后果断放弃重启世界。”

我喃喃着为自己辩解:“尽管无数次的失败，我，不都是为了反抗而努力吗。”

“我知道的，无法改变的命运……可我不相信命运，哪怕它真的夺走了我重要之人——毕竟，每一次的重来都是我没有放弃的证据……”

她冷笑着朝我攻击:“你真当打RPG和galgame啊，能随你心思重来。”

我节节退败，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明明她占了上风，却在将我击败的倒地不起的时候，握住我的手捅向她的腹部。

她静静的盯着我，眼中显露疲惫。

“说实话，你的初衷是终究是好的，但是，属于你的命运，还是要你亲身去经历，没有挫折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我其实很担心，你能否继续走在这条道路上。”

“你死了这么多次，世界照样转的好好的，牺牲带来不了结束。”

她一边咳血，一边念叨，血沫溅到我的脸上，我低下头一言不发。

“死亡是终点，无论路途是欢乐还是痛……”

她也化为光点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迷茫的低下头。

我仿佛是水中的溺者，不知路途，没有归宿，漂浮不定。

太累了……

我疲惫的往后倒，闭上眼睛。

慢慢的，我失去所有感官。

我仿佛沉到水底，沉下土地。

我看见了一根根陷在泥土里的树干，上面浮现的泡沫倒影着一个个小世界。

每靠近一点点，我的大脑就撕裂般的疼痛。

许许多多的泡沫涌入我的大脑，觉醒的记忆就是庞然大物挤压我的大脑，让我停止了思考。

面前再一次出现光芒的时候，我好像在奔跑着。

“泷……”我气喘吁吁。

“这么快就回来了？跟我记忆中的时间不对等。”

“你在做什么！”

大厅中央躺着本该下葬的冲田三叶的遗体，而泷穿着记忆中初次见面的服饰，朝我淡淡的鞠躬。

“如你所见……让你重要的人复活。”泷笑着解释。“在我的小世界，有一道秘术……”

“不需要！”我愤怒的大喊。“我不需要你的牺牲来交换！你也是我重要的朋友！停止你的动作！”

“……嘛。”泷笑了笑。“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而且，如果没有冲田三叶，你或许撑不到未来，我的职责也会失败。”

“树皮，我一直都喜欢你义无反顾的为他人牺牲，但我也一直讨厌你义无反顾的为他人牺牲。”泷低声怀念。“我也是被你的过去所救赎，所以我不会否认过去的你，你这家伙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好像改变了，但心声和时不时偏执的想法，其实，你一直都没改变，你只是让自己后退，躲藏在一处当自己的胆小鬼。”

“泷！！！”

“我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待太久了，初次见面你就看见我最脆弱的一面……树皮，我活不长的，与其成为累赘拖累，虚弱到结局，不如拼搏一把，让你能够度过难关……”

阵法似乎要启动了，我脑子疯狂的转，企图从其他世界的记忆中找到阻止的办法，身体不顾一切的扑向她。

但我，改变不了。

感觉大脑要被涨爆。

尤其是看见她化为乌有，一点点如粉尘一般，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半伸的手停顿在空中。

我恍惚的看着粉尘涌入冲田三叶的躯体。

看向地上醒目的遗书。

〔树皮，如果要复活冲田三叶，那她就不能再是冲田三叶，世界的法则不会允许冲田三叶活着，她会失去所有的记忆，但她会身体健康，记住，不能告诉其他人冲田三叶的身份。去吧，将她带到没有任何纷争，平凡的地方生活……〕

是啊。

没有任何意义。

用牺牲带来所谓的幸福……

我猛然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漆黑虚无，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原来刚刚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不，或许只是一场梦，一段来自其他周目的记忆。

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这次，居然是真的这么想。”

失去色调的，一模一样的我重新出现在面前。

“你想过吗，世界重启的代价——你牺牲自己重启世界的时候，其他人的感受不会小于你的疼痛。自顾自的成为他们在乎的人，将好感动刷高，又自顾自的离开，态度决绝的重启世界——树皮，你以为自己很痛苦，实际上这只是报应而已。”

“到现在了，你到底清楚了没，我们想告诉你的事情。”

我哽塞颤声。“所以，这就是结局吗？”

“嗯，要逃避吗。”

“……”

“嘁，胆小鬼。”她用力抓住我的头发，迫使我看着。“我信任你的后果，就是一次次的出来收拾烂摊子，吉田松阳，冲田三叶，微生泷，哪一次你选择直面。”

“……”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恍惚的掉着泪。

“想忘掉一切？再次重新开始？”

我擦了擦泪水，摇了摇头。

我们两个对峙着，一跪一站，漆黑的四周让我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大脑思考着许多东西却让我无法呼吸，我用力的用肺呼吸着，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而她毫无动作，只是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避开她的目光，将头抵在地面，闭上眼睛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来越多无法接受的记忆涌入大脑。

直到心脏痛到麻木，直到眼睛红肿，直到声音沙哑。

回顾着许许多多的记忆，当中无一例外全是死亡。

“我，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