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卜嘉通过简单的“面试”过程，知道的幽魂无名曾经大概声名赫赫，玄铁剑也远非凡物。

“所以你是剑灵还是神魂？”二者都有可能，尽管无名有着自己的名字，没有简单的叫玄铁剑灵，但是作为一个自述活了上百年的家伙，给自己取个名字也十分合理。

无名问道：“你没听过我的名号？”

卜嘉搓搓手，她要么是掌门要么是供奉，到这个层级哪有人给她上基础科普讲堂啊，她哪知道这破大陆的历史。

她重复道：“我是文盲。”

无名叹了口气，多年过去，修仙界对弟子的教育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解释道：“我虽曾是玄铁剑剑主，但现在神魂寄居于玄铁剑中，确实可算作剑灵。”

实际上，他对于玄铁剑认主一事感到不可思议，没有经过剑灵的同意就可以认主的吗？而且，剑柄处的异样让他在意极了。

卜嘉用衣袖掩住剑柄，避开无名的目光。她反复在识海中试探，依然无法得到系统的回应，甚至完全感受不到属于系统的波动。

但是，她悄悄试了一下，她能够打开系统面板。

虽然她早就发现，平日里和她拌嘴的系统意识和系统面板近乎是两个分离的存在，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能够确认这个事实。

卜嘉简单操作了一下，确认了系统意识是否存在对面板操控完全没有影响之后，重新将目光放回到无名身上。

她比较了一番自身和无名的魂体强度，不相上下，难以剿灭对方。但是强于系统的存在，系统跻身的玄铁剑又和无名羁绊颇深，要不了多久，无名就可以将系统的存在彻底拔除。

无名也确实在做这件事。

卜嘉得想想办法，找个突破口。但她对无名还不够了解。

“你之前说，玄铁剑主的使命是什么意思？”

无名用充满期待和鼓励的目光望着卜嘉：“历任玄铁剑主均是惊才绝艳之辈，无一不在灭世危机之中绽放异彩。凭借你的天资，你必然也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

卜嘉问道：“历任？一共几任？”

无名略加思索给出答案：“一任。”

“是你？”

“是我。”

卜嘉：……

一任说个毛线，那叫使命吗？那叫上任剑主的个人功绩。

无名说道：“别灰心，虽然和我比，你还十分，嗯，稍显不足，但只要勤加修炼，辅以我的教导，也许也能够达到我巅峰时期的八分实力。”

卜嘉：？？？

她诚恳地发出拒绝的声音：“你看，我是个文盲，并且不是那种穷得不行的文盲，而是一个生活还可以的文盲，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我是个懒散的不学无术的废物。”

无名说道：“不，你不是。”他慈爱地笑笑，“我懂的，年轻弟子总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努力，但偷偷躲在被窝里修习心法之人不知凡几。”

他点出关键一点：“你若如你所言，是个废物，又怎会年纪轻轻就达成金丹期大圆满？”

卜嘉在内心呐喊，那当然是因为她开了挂啊，她直接继承了啊！

但这话说不出口。

卜嘉说道：“所以，你是觉得，我必须努力修行，然后成为一个替其他人披荆斩棘，拯救修仙界的顶天立地之人吗？”

无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既然玄铁剑在你手上，必当如此。”

卜嘉目光沉静，右手下意识做着转笔的姿势：“那我个人的意愿在这其中，是纯粹的牺牲品吗？”

无名不解：“怎会？难道你不想成为众人敬仰的对象吗？”

卜嘉大体摸清了对方的想法，这个人正直、纯粹、天真，也许曾经当过英雄，但是完全没有经过世俗打磨。

像一块闪闪发光的玉石，纯粹又耀眼。

然后，她说道：“自然想。”

若是系统意识在，必然要狠狠地吐槽卜嘉，想什么想，明明脑子里除了摸鱼什么都没有。

然而系统意识不在，连带着系统的存在都在被无名持续不断地绞杀，卜嘉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到系统和她连接的松动，若是放任下去，要不了多久，系统的存在就将彻底消失。

不太想，她还有积分没用，她还没能换出一整套公主房，还没来得及享受美好的现代生活，她不想让系统消失。

卜嘉说道：“你听说过‘列车组’吗？”

无名：“啊？”

卜嘉道：“其实，在三千世界中，有在各界穿梭的星穹列车，其上的成员被称作列车组，它们穿梭大千世界只为解决那些被孽物污染的世界，帮助世界恢复应有的秩序！帮扶可能失落的文明！”

“而现在跻身在玄铁剑剑柄之上的就是列车组成员之一，它们的目标是，世界和平！”

无名：“啊……”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感觉是志同道合之辈，单纯的昔日英雄无名停下了自己的攻击，决定今天就交了这个朋友。

——

短暂稳住无名之后，韩栖霄诸人终于姗姗来迟。

率先冲过来的是茉朵，她看到在场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双眸巨震，连自家大师兄都没理，赶忙问道：“卜供奉，子珍她……”

卜嘉一拍脑门：“哎呀，我之前把双子珍扔树林里了！”

她带着茉朵赶紧去找，树林中传来虚弱的呼唤。

灰头土脸的双子珍发出弱弱声音：“师父、茉朵，我在这里。”

她看上去状态还可以，起码胳膊腿一个不缺十分完整，除了面色惨白之外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茉朵焦急地想要扑过去，却扑到了阵法之上，待阵法撤掉之后，她被紧张情绪支配的大脑已经冷静了下来，有些腼腆地站在原地，微微发抖的双手笨拙的施展着清洁术，替刚认识不就的友人去除身上的污秽。

做完这些她才想起来，啊，自家大师兄还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她竟然跑去关心和他们霄寒峰关系一向不睦的卜供奉一行人。

茉朵等人同样经历了不少战斗，以至于她此时理智不太多，只能凭借本能做事，大师兄又凶又不太出现在门派之中，他们交集寥寥，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她确认双子珍无事之后赶紧跑回去，悄悄混入关心大师兄的队伍之中。

等卜嘉单手抱着双子珍回去的时候，韩栖霄已经将自家徒弟救醒。

韩栖霄已经检查过妖邪的致命伤，那伤口明显不是由韩旭的剑招造成，在场一共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才刚刚入门，所以，只能是卜嘉。

他看向卜嘉，虽然卜嘉表现得活蹦乱跳，但其实也是一身狼狈，身上细小的伤口无数，脸上也是血痕蜿蜒，乍看上去如修罗恶鬼在世，能止小儿夜啼。

太狼狈了，难不成这人没有治伤用的丹药？

韩栖霄递了一瓶出去。

卜嘉满脸惊喜：“哇，韩峰主果然准备充分。”当大战结束之后，亢奋的肾上腺素逐渐褪去，要不是顾着颜面，她早就疼得呲牙咧嘴。

她拿到丹药感觉服用了一粒，遍布全身的疼痛之感立马减弱。

但还是有些，妖邪的血液难以被清水彻底洗净，不断侵蚀肌理。

韩栖霄又递了一小瓶装在玉瓶中的水：“拿这个洗。”

卜嘉试用一番，仿若拿消毒水洗伤口，疼得人失去表情管理，但洗完之后，那种灼烧之感果然消失殆尽。

周围弟子已经从自家师父的态度之中隐隐察觉到了些东西。

这次韩栖霄带的弟子中，除却大弟子韩旭之外，皆是些小辈，修为最高也没突破金丹期。诸弟子中年岁最长的齐然也不过筑基九阶，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

他问出疑问却不敢说全，总不能直白的问，师父啊，你天天对卜供奉横挑鼻子竖挑眼，结果这一次还要靠卜供奉救自己的宝贝义子，真相到底是不是如此您老快给个准话？

他这条不太值钱的小命暂时还想要。

韩栖霄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语气疑惑又费解：“你出门什么都不带的吗？”他掏出一瓶用于压惊的丹药递给双子珍，“看看你徒弟，都被你吓成啥样了，刚引气入体的弟子怎么能这么折腾。”

双子珍立马表示，没有没有，受益匪浅，希望师父以后多带弟子见识见识。

于是，韩栖霄又让气氛陷入了尴尬。

他也不是故意的，主要他并不是当事人，无法仅靠痕迹还原出战场情况。理智告诉他应该向面前之人询问，但情感上，他不愿意相信。

自己悉心培养的大弟子，收为义子的继承人，剑道新一代冉冉升起的新星，难道真的比不过被他嫌弃了一辈子的合欢道修者？

两阶的修为差异而已，又没跨大境界，怎么就一个躺地上昏迷不醒一个活蹦乱跳了？

但面前的情状，就差直接在卜嘉脸上贴上四个大字，救命恩人。

他有脸对救命恩人大小声吗？他韩栖霄怎么说也是仙灵宗八大内门峰主之一，干不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韩栖霄指着妖邪的背伤问道：“这，可是道友造成的伤口？”多种情绪交织下，他连道友都叫上了。

卜嘉美滋滋地一掐腰：“那当然，我可是一眼就看出，那一处是这个妖邪为数不多的弱点，找准机会之后一击毙命。”

唯一的目击者双子珍在一旁捧哏：“嗯嗯，一击毙命。”她总感觉只有最后那一下是师父的真实实力，所以不能算夸张。

韩栖霄脸色崩了一瞬，最终还是选择在弟子们面前放下自己的尊严，一把年纪的腰难得弯了下来，朝着卜嘉的方向深深鞠躬：“我替韩旭向您道谢，若不是您，韩旭今日必死无疑。”

韩栖霄等了半晌，都没能等到预想之中的客套，没人叫他起身。

他闭上双眸面色难堪，这是他应得的，在卜供奉入门之前他就对人家几番为难，现在这不过一点难堪而已，比起韩旭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嗯，他能忍。别人都能忍，凭什么他不能忍。

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要道歉就要展现出自己的诚意，哪怕是在心底也绝对不能有任何抱怨。

半晌，齐然终于忍不住出声：“师父，卜供奉已经不在这儿了。”

韩栖霄直起自己的老腰茫然四顾：“她什么时候走的？”

齐然努力隐藏起声音中的怜悯之情：“在师父您说出道谢之前，卜供奉说忙了一天饿了，她要去抓……”

他声音越来越小，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抓几只野鸡给大家打打牙祭。”

韩栖霄“嗯”了一声，脚步向外：“你们也累了，我也去抓几只。”

他不想呆在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仔细思考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齐然和师妹嘀嘀咕咕：“好可怕，我怀疑师父脑子出问题了。刚才是不是有能攻击神魂的妖邪？”

不然他们全体都辟谷了，师父到底要去抓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