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鞴砂。荒山脚下一个并不深的岩洞里。
奈奈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望着昏暗的洞顶,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干枯的,翠绿的,层层叠叠。
左肩疼得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在荒泷一斗出去之前,用他那三脚猫的技术给她处理了肩上的箭伤。
其实就是用他粗糙的大手抓住箭柄,生拉硬拽,用牛力直接把箭从她瘦弱的肩上拔出。当时她痛得大喊大叫,又被荒泷一斗用粗糙的大手捂紧了嘴:“马上就不疼了!你叫这么大声,想引来那些幕府军吗?”
奈奈瞪大眼睛,不敢发声了。荒泷一斗又一使劲,剧痛传来,她人麻了,眼前一黑,痛昏了过去。
醒来后,荒泷一斗已经闪人了,地上留有一团烧尽的篝火,旁边摆放着两三个熟透了的堇瓜。皱巴巴的,黑紫色,像几个干瘪的茄子。
她虚弱地伸出手,碰了碰,不是很热,仅剩点余温。看样子他已经出去挺久了。
是去找吃的了吗?还是……
奈奈挣扎着坐起来,摸着干燥的岩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洞穴外面。
雨过天晴,空气凉丝丝的,饱满蕴藏着树叶的清新气味。
附近是一片安静的碧绿荒野,偶尔传来遥远的空山鸟叫。遥远的山坡上,两三个丘丘人举着木棍追着跑发出一串串怪叫声。
前面不远处就是浅水滩涂,蜿蜒的海岸线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浅水里细密分布着破碎星光一样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在鸣神岛从来没见过。
还有许多肥厚的新鲜海灵芝,沿着滩涂海岸分布,大大小小地生长在浅水边。
奈奈站在洞口呆呆地张望了一会儿,还是没见荒泷一斗回来。使用言灵术感应,附近的生命体只有鸟兽一类,她有些心慌。
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洞口响起一阵厚重的脚步声,把奈奈从瞌睡中惊醒。
“小团子,醒了?”一斗走过来,把手里拎着的一盒东西放在地上。
奈奈揉揉眼睛,抬起脸,看到是大鬼鬼,心定了不少。下意识想伸手看看他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左手刚抬起,就是一阵剧烈的痛。
“哎哟,喂喂喂,你别动,我来。”荒泷一斗蹲下来,把盒子呼啦呼啦拆开,拿出筷子,笨拙地夹起一个精致的玉子烧,塞进奈奈嘴里。
“唔——”好香好甜,好好吃。
奈奈好饿,一天没吃东西了,一接触到美味的食物,更饿了。荒泷一斗不太会用筷子,他平时吃东西都是用手抓的。但还是一个一个用筷子夹着喂她吃完。
奈奈吃饱了才想起来:“你不吃吗?”
“这不是有烤堇瓜吗?”荒泷一斗哈哈大笑,笑得有些勉强,在旁边坐下,低着头,自顾自剥开堇瓜吃。
“这荒郊野外,哪来的玉子烧?”奈奈感到不对劲,又看到他满头大汗,在啃已经放冷了的烤堇瓜,就摇了摇他的手,“你先烤一烤嘛。”
谁知道一斗突然“哎哟”了一声,吓了她一跳。
“怎么了?”奈奈眼神一闪,把他的手拉过来,借着篝火跳动的亮光,她瞪大了眼睛,看到他小臂,胳膊,还有胸口上分布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淤青,“你今天去干嘛了?你去打架了吗?这些吃的,是你抢来的?”
荒泷一斗没接话,低头继续吃着。
奈奈快要哭了,把他手里那半块冷硬的堇瓜抢过来:“以后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不要去和别人打架,抢东西,好不好?”
“你别管!”荒泷一斗把堇瓜抢回来,咬了一大口,嚼了嚼,却难以下咽,“本大爷吃什么都香!不像某位稻妻城娇贵的栖川二小姐,从小没吃过苦,怎么能吃这种粗糙的东西?”
“我吃,我都说了吃!”奈奈憋着嗓子,捡起一个黑溜溜的烤堇瓜,剥开,“总之,你以后不许再去和人打架,抢东西了。”
荒泷一斗“哎”了一声,低头沉默一会儿。
“本大爷没去打架!”他们现在是逃犯,他再蠢,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惹是生非,“玉子烧是在岛屿最东边一处小摊铺买的,就是价格有点贵。”
“你哪来的摩拉?”
“我去干活了。”
“干活?”奈奈讶然,看向他,“踏鞴砂有能干活的地儿吗?”
“今天你昏睡后,本大爷出去绕着岛找了好久,终于发现有个地方招工!好像叫……御影炉心?”
“御影炉心?那不是愚人众的地盘吗?”奈奈脸色一白,瞪着他,“你去给愚人众干活?愚人众大多都阴险狡诈,你这么老实,一定被欺负了吧?”
“没办法嘛。我只会干些体力活。”
在这之前,他都还不觉得赚摩拉是件难事,平日里一两枚摩拉就足以度日,现在多了个团子,难养死了,一顿食物就要花掉一百摩拉。
奈奈抱着膝盖,目视前方,发呆:“所以你身上的伤,是他们打的吗?”
“哎,这愚人众恶名远扬可真不是虚的,本大爷今日是见识到了!”告诉她算了,否则真是不吐不快,“原本吧,说好了帮他们把五百车黑铁矿从山脚运去山上,给一千摩拉,本大爷爽快地同意了!结果,足足给他们干了十个小时,人都快散架了,他们竟然想赖账,让我明天再去拿钱,我不愿意,他们一群人直接把我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最后,丢了一百个摩拉在地上,把我打发了。”
光是捡那散落满地的一百个摩拉就捡了半天。有些掉水里,要去捞,有些掉石头缝里,抠出来都要抠半天。那家食品店他早就去问过,最便宜的玉子烧都要一百个摩拉,少一枚都不行。
“你还手呀!”奈奈气得胸口发慌,“以一斗的实力,跟他们打个平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要是还手,明天他们就不雇我干活了,以后上哪去赚摩拉?没有摩拉,怎么给你买吃的?再说,万一动静闹大,惊动了附近的幕府军怎么办?”
——愚人众是吧?愚人众,她倒要看看,这群在御影炉心称王称霸、欺负老实人的愚人众到底有没有人管了!
奈奈心一横,站起来,往黑漆漆的洞口外面走。
“喂,小团子,大半夜的,黑灯瞎火,你上哪去?”一斗忙追出来,他每动一下,身上每一处淤青都疼得慌。
奈奈咬牙切齿:“他们欺负你,只发了十分之一的工钱也就算了,还平白无故打你一顿,就这么算了?”
“难道你还想跟他们讨要说法吗?愚人众是不会跟你讲道理的!”
“我要帮你把剩下的工钱要回来,还要他们向你赔礼道歉。”
那些愚人众就是些欺软怕硬,逮到一个老实人就往死里欺负。而且,荒泷一斗从来就不是乐意闷声吃大亏的人,这回完全是担心跟他们闹翻以后没地方干活,才咬牙忍受。
奈奈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推了一斗一下:“愣着干什么?带路。”
荒泷一斗拗不过她,只好走去前面带路。心里嘀咕着,早知道不跟她讲实话了。
御影炉心附近。远远就听到了机器发出的滋滋声。
两人刚走进去,那几个高壮的愚人众就将目光投了过来。
“哟,还敢回来?”
“老大,快看,他还带来了一个小姑娘!”
“啧啧,小模样真招人喜欢!喂,傻大个儿,我说,你真是想摩拉想疯了?今天赏你的一百摩拉还不够花?大半夜的,又来跟我们卖小女孩儿了?”
“不卖!本大爷可没说要卖人!”
“哈哈哈,这妞不错,爷很喜欢,”一个愚人众士官走近,捏捏奈奈的脸蛋,窃笑着看向一斗,“卖了呗?保准比你干一天苦力来的钱多……”
奈奈忍无可忍,打开他的臭糙手,正要回骂,突然听见一斗不知受到什么人从后面重击,闷哼一声,身子一歪晕倒在地上。
那人发出一声隐隐冷笑:“听说,你们想买我的人。”
“……?”那群愚人众顺着声音望去,吓得僵成冰柱,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重重跪倒在地,喘息声此起彼伏,“散兵大人!”
奈奈心头一跳,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他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散兵的目光从地上那群愚人众头顶收回来,移到奈奈的脸上,往一斗那边歪歪脸:“他没事。”
在与他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她心中所有慌乱与不安,顷刻间,消失殆尽。
与此同时汹涌而来的,还有她此前所遭受的一切沉重灾厄与委屈,在整个密闭的胸腔里回游冲击,一步步缓慢地撕开回忆深处那片她不敢轻易触动的禁区。
眼眶越来越红,混沌的脑子停止思考,她疾步冲上去,扑进散兵怀里。
说不清的情绪涌遍全身,像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漆黑海域中,心甘情愿地让全部力气消失,然后沉没、融化在水底。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奈奈双手环抱在他后腰上,把脸紧紧挤在他肩前,呜呜哭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看着我被坏人欺负不管的……”
散兵刚刚面对下属时脸上那种冷硬表情一下子裂开细缝,有点不知所措——第一次被异性抱住,眼前还有跪着的一众下属。
怀中的少女旁若无人地哭个不停,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不早点来呀?你知不知道我在稻妻城被雨夜追杀,差点就嗝屁了,呜呜呜。”
散兵听了,低眸暗笑。真笨。
他在啊,他一直都在看着她呢。
这蠢货,也不想想那个雨夜是怎么甩开幕府军的,该不会以为自己跑得很快吧?
“那你就这么笃定,今夜我会来吗?”散兵都不知道此刻是该好气还是好笑了,“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究竟是来找他们讨回公道的,还是故意将自己置于险境,逼我出来见你。”
她使劲把脸埋进去,害怕被责怪,小声:“我……我承认,是有这个私心。”
散兵不由一笑,搂住她上下颤动的肩,眼睛一闭,无奈:“好了,既然目的达到了,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啦。”
那堆跪着瑟瑟发抖的愚人众,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刚刚妄图调戏的女孩子看着邋里邋遢,没想到竟然是散兵大人如此宠爱之人?完几把蛋!
奈奈哭够了,吸吸鼻子,缓缓松开手。
“那个,”散兵低头,伸手托起她一边脸,手指在上面擦了擦,“抱歉,今天也没带手帕,喏,将就一下?”
奈奈握住他手,把眼泪在他手上蹭干净。
一个八卦的愚人众抬头瞟了两人一眼,被散兵发现,立刻用一种「看什么看!」的目光狠狠瞪了回去。吓得他立马低下头。
“算了,”散兵放开奈奈,扬了扬帽纱,被人打扰,他会很不耐烦,“先解决这群人好了。奈奈,说吧,他们怎么欺负你的?”
奈奈抬起脸,来了精神:嗯?可以开始告状了?
她一把擦掉眼泪,叉着腰,一边怒冲冲地指着他们,一边气鼓鼓向散兵告大状:“你这群手下,实在不讲武德!我大哥为了让我不挨饿,辛辛苦苦给你这群手下打了十个小时的黑工,一天之内,运了整整五百车黑铁矿上山!你手下赖账也就算了,还以多欺少,把我大哥摁在地上狠狠捶了一顿!最后只扔了一百个摩拉在地上,就这样把我大哥打发了!!害我一天只吃了一盒玉子烧!!(怨气极深)”
“原来如此,”他负责保护的东西,竟有人敢让她皱一下眉头?妈的该死!“那接下来,轮到我不讲武德了。”
“散兵大人…散兵大人!”那群愚人众一听,吓得哗啦啦尿裤子,他们不讲武德只是把人扁一顿,散兵大人不讲武德起来,他们还有完整的尸体吗?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冲散兵磕头,疯狂辩驳:“她在骗您啊!别信她的鬼话,完全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那我是该相信你们,还是相信她呢?”散兵阴沉着脸,视线扫去奈奈脸上,“奈奈,我不想在你面前动手。如果你想让这些人消失的话,我会换个地方处决他们。”
“不不,”奈奈连忙摆手,想了想,“要是把他们都处死的话,我们就找不到赚钱的地方啦。况且,惩罚坏人的方式也不是只有除掉这一种嘛,不如换种方式……”
散兵一听,不是很懂,微笑着歪过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听你的好了。”
奈奈思考了一下,转向那群愚人众,指手画脚:“这样,你们从明天开始,每人运五百车黑铁矿上山!我朋友呢,就负责监督你们,每天可要给够他一千摩拉哦。”
“喂,有我在这给你撑腰,才提一千摩拉?”散兵在奈奈耳边小声说,皱起眉头,脸上堆满了笑她笨的表情,“真没出息啊奈奈,明明可以多提一点。”
“那那那……两千摩拉!”奈奈摇摇头,指着众人,“总之每人五百车,一车都不能少!”
“什么?每人每天运五百车黑铁矿上山?!!”那群愚人众气得跳脚,哭丧着脸向散兵大人求救,“不行啊,大人,山上根本用不着那么多铁矿,要是按她说的那样,我们岂不是天天白做工吗?!”
散兵摊摊手:“你们第二天再运下来不就行了?”
“啊,这……?”众人面面相觑,执行官大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居然枉顾工作效率,对一个屁都不懂的小丫头言听计从?
众人中不知是谁,理直气壮地说了句:“耽误了博士大人的任务,咱可没法交代啊!”
所有人齐刷刷地朝那人投去吃惊的目光,空气瞬间安静了。
“你在用「博士」威胁我吗?”
没人敢接话,都神色慌张地低下了头。
散兵静静站在那里,无言了几秒。
“奈奈,你转过身去。”
“哦。”奈奈满脑子问号,乖乖把脸转向墙壁。
刺耳的风声,惨叫声,液体喷溅声,物体坠地声,一同撕裂了寂静。这一连贯声音发出的时候,地面好像都随之轻微颤抖起来了,吓得奈奈急忙捂紧耳朵。
紧接着的是众人吓破胆的一片杂乱“呜呜啊啊”声,空气中顿时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要么死,要么,听她的!”
此起彼伏的一片“听小姐的”,重复了很多遍。
“很好,把这里处理干净,然后速度退下!”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持续了几分钟,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奈奈,好了。”散兵抱起胳膊,声音很轻,就好像他刚刚根本什么事情也没做一样。
奈奈转过去,地上只剩下凌乱分布的足迹,沙石一道拖曳的痕迹,血迹已被沙土埋掉,空气中的血腥味微乎其微。尸体和血迹,应该都已经被他们迅速处理掉了。
“看到了吗?”散兵侧过脸有点不屑,“有些人就是这样,对他仁慈些,他非但不会感激你,反而还会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企图逃脱更多惩罚。”
奈奈收起讶异的表情,想了想:“你说得没错,像这样的人,是该杀。不过……”
“我只杀了一个,”散兵知道她要问什么,“剩下的给你留着了,你那位朋友明天还能继续过来帮忙。工钱的事,不用担心,不会饿着你的。”
奈奈点头笑笑:“谢谢你。”
散兵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视线下移,移到她肩膀的血污上,拿出一瓶药剂,正色道:“你把衣服拉下来点。”
“啊?”奈奈神情慌乱,瞟瞟他手里的药剂,又瞟瞟他一本正经的脸,嘴唇颤颤,“这这这?”
“嗯?怎么了,”散兵不解,“是怕疼吗?不会疼的,很快就好。”
奈奈摊开右手,结结巴巴:“药给我,我自己来。”
散兵不给,还是一脸正色:“上药讲究手法,你不会。”
奈奈一脸为难,支支吾吾:“可是男生不能,不能随便看女孩子身体。”
散兵又把视线移向旁边昏迷不醒的一斗,更是不解:“你说他吗?他被我打晕了,一时醒不过来。”
奈奈脸色越来越红,飞快地扫了一眼散兵的脸,又急忙低下头:“你,你也是男生啊。”
散兵耸耸肩:哦,险些忘了。他们人类就是喜欢搞这麻烦的一套。
“那我闭上眼睛,行了吧?”散兵把眼睛闭上,拧开手里的药瓶,“听话,把衣服拉下来。”
奈奈凑上去,仔细观察散兵有没有不老实,有没有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确认无误后,才磨磨蹭蹭把衣服往下拉一丢丢,露出小肩膀,露出一个黑红色的血洞。
小声:“好,好了。”
散兵摸黑把药瓶倒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撒出一些白色膏状物,合起掌心揉了揉,手向前,摸索着寻找她肩的位置,探了几下,好几次不是摸太上面就是摸太下。
“额,”奈奈羞涩不堪,一滴汗从额角流下来,干脆握住他游走不定的手,往正确位置拉去,“是这里啦……!”
散兵的手往前探去。
嗯。终于碰到了。皮肤温温的,滑滑的,但是,碰着完全没有感觉啊。为什么人类那么奇怪,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散兵小心地把药膏覆在那伤口上,捏捏,揉揉(此处附带奈奈的惨叫声),最后从身上拿出一条纱布,摸黑给她包扎好。
“穿好了吗?”
“嗯……好了。”
散兵睁开眼睛,低头把药瓶拧好,抬头无意中看到她脸好红。
又回想起亲眼目睹她中箭时的心情,他不开玩笑地叮嘱道:“奈奈,以后不许再随便让自己受伤。否则,我会生气的。”
“生气?”奈奈嘿嘿一笑,凑上去盯住他严肃的脸,“散兵大人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啊?”
“呵呵,”他扯扯嘴角,“就像刚刚那样。”
奈奈呆了几秒:“原来生气了就会进入「撕人时间」吗?有点哈人!那奈奈要小心行事,万一哪天散兵老师对我生气了,就要把我撕烂!”
“我不会对你发火。”散兵心想,说什么胡话,要撕也要等献祭蛇神时间到了再撕。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香喷喷的纸包,拆开,是几串稻妻城的街头卤煮,尚有余温。
“来之前给你带的。”
奈奈饿死了,夺过来,讶然道:“你是从稻妻城过来的吗?”
“嗯,路过。栖川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奈奈怕他误以为栖川家是坏蛋,赶紧解释一句:“我告诉你,栖川家一定是被坏人陷害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散兵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避开她直视的目光。沉默一小会儿。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暂时是没什么打算,先在踏鞴砂避避风头,再想办法调查栖川家被何人所污蔑。全族上下受牵连的数百余人固然可怜,但我更在乎的,是家族的名节。我绝不能让我的家族,成为稻妻城中一种屈辱的存在。”
散兵不是很懂。
“我听说,栖川家被认定为叛变稻妻的证据,是家主栖川凉子与珊瑚宫私通的一封信。要调查实情的话,不如暂时前往海祇岛。另外,顺带在珊瑚宫修习阴阳术。”
“绝对不可以,”奈奈一听就拒绝了,“栖川家已经被污蔑与反抗军私下往来,要是在这种时候我还与珊瑚宫沾上关系,不是正好把家族叛变的罪名坐实了吗?”
散兵静默片刻。
“栖川家满门抄斩的命令,是天守阁下的,难道,你就不恨雷之神?”
“比起她,我更恨那个暗中陷害栖川家的人。”
散兵深紫色的瞳孔细微地颤抖了几下,下意识扶住帽沿往下拉低,隐匿于阴影下的面色,宛如一池经不起风吹的水,就算是一丝丝风,也能在上面吹起无数层晃动的波澜。
“所以,你对雷之神的恨意,还不足以使你抛却家族的名节,加入反抗军与之对抗。”
“可以这么说,”奈奈转身望向外面山坡上,被夜风吹成一浪一浪的野草,“我想要的,并非与将军大人对抗,而是为我的家族平反,揪出幕后黑手。栖川家世代忠诚,因此,无论何时,我都会与我的家族一起,站在稻妻这边,永远追随将军大人。”
“这样吗……?”散兵脸上的表情变得淡漠,所有的神采顷刻间塌陷下去,“既然如此,我先回一趟稻妻城,打听一下最新的状况。明天晚上再来找你。”
“嗯,好啊,”奈奈回过头,突然凑上去调皮一笑,“散兵老师,能给我带些吃的吗?”
她动作幅度太大了,险些贴到了散兵脸上,他一愣,往后退开一步,视线飘去其他地方,笑:“馋猫啊你?真是无论什么处境都想着吃。哎…说吧,想吃什么?”
“「木漏茶室」的脆皮鸡腿,鳗鱼拌饭,史诗牛油果拌面,稀有芝士虾仁,爆炸波士顿龙虾,无敌黄金帝王蟹,绝版樱花团子,传说冰镇莓莓茶……”奈奈掰着手指数,越数越饿。
“我这个人,怕麻烦,”散兵扶着下巴,呵呵一笑,“不买。”
“哎呀?”奈奈愣住,抱住他胳膊,来回摇晃,“呜呜,饿饿,饭饭。”
“不买。”面对她的撒娇,散兵不动如山。
奈奈气得上去锤他:“你个骗子!”害她口水横飞三千尺,数了一大堆好吃的,结果这个坏蛋却改口说,不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12-01 17:16:04~2022-12-03 00:2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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