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进客栈里,江春儿摁着小萌的肩,低头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萌倒是想提前去给徐青寄通风报信,然而不可能,再者,报信又能如何?这会儿欧阳荻已经说起了段落英了。
他道:“那段落英,云水宫少宫主,扬言要用云水宫做嫁妆。”
江春儿额头青筋,压制内心:“真是大手笔,还有其他的呢?”
这下轮到欧阳荻疑惑了:“你一个都不认识?”
江湖上这么出名的三个,她竟不认得,莫不是哪家府上偷跑出来的丫头,慕名而来?
“我应该认识?”江春儿冷哼,看来都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了,真能耐。
小萌整个人心如死灰,这是来帮倒忙的,他感觉到欧阳荻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给了一个眼神,希望对方能读懂。
欧阳荻忽然莫名其妙“哦”了一声,与小萌道:“你瞒着有何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要真想帮你江姑姑把青寄搞到手,就应该让她知道,秋梧山庄的裴雁回、沧浪派曾鹿也不是善茬,好叫江姑娘心里有数,抓紧时间。”
江春儿问道:“抓紧时间?”
“青寄在这,江湖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万一……齐聚一堂……”
“想得挺美。”江春儿冷笑。
小萌难受道:“师伯,您,自求多福。”
欧阳荻看了江春儿一眼,意味深长道:“那可未必。”
他又不是瞎子,江春儿活像个……查房查岗的,小萌也不断使眼色,当然,一开始他没想到徐青寄还真有个姑娘,话已经出口,索性继续到底。
现在,开始自我补救:“青寄的确难办,那三个至今都没跟他说上几句话。”
江春儿反问:“没说上几句话,就整个门派都拿来当嫁妆?冤大头?钱太多没地方花?”
欧阳荻耸耸肩:“万一呢。”
江春儿抖了抖袖子:“我两袖清风,岂不是没机会?”
欧阳荻故作沉吟:“所以劝你还是回吧。”
江春儿对欧阳荻放心了点,好歹不是怂恿徐青寄在外拈花惹草:“我挖挖墙角不行吗?旁人能挖,我不能挖?”
如愿补救,计谋得逞,原来这是个笨美人,欧阳荻如是想,笑着跟在她身后,看戏去,又十分恭维道:“看来你来过,知道住在哪,可见青寄对你很不一样。”
江春儿不装了,摊牌了:“我是他师姐。”
三人上到客房,小萌垮着脸敲了敲门:“师父,欧阳师伯来了。”
不一会儿,门被打开,徐青寄看到欧阳荻后,再看到江春儿的脸色,是笑着的,皮笑肉不笑那种笑,他正想说点什么,欧阳荻抬起那坛酒,献宝似的拍了拍:“够不够仗义?”
说起徐青寄和欧阳荻那点渊源,还是因为诸葛招显。当时欧阳荻同奉州府查药童一事已经有两个月,好不容易查到诸葛招显身上,却正好碰见徐青寄把人杀了,剑上的血都还没冷,本以为线索就此中断,把他给气的,差点提剑砍了徐青寄,要不是徐青寄手上有证据,还救出了小萌。
江春儿斜睨徐青寄一眼,之前听他自己轻描淡写叙来,没想是身受重伤,被欧阳荻救了一命,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徐青寄只能以眼神无声警告欧阳荻,喝了点酒就什么话都往外蹦,她之前的气还没消呢,火上浇油。
欧阳荻桃花眼一转,笑着抿酒当做没看到。他说什么来着,让他自求多福?徐青寄自求多福还差不多,有的是人治他。
这明晃晃的眼神交流,江春儿又不是瞎的,在桌下踢了踢徐青寄鞋尖,而后说要去看陈笃行,带着小萌走了,留他俩自己说话去。
欧阳荻瞄着江春儿出门,探头看她走远了,才转向徐青寄,徐青寄神色不变:“找我有何事?”
欧阳荻不答反问:“来真的啊?”
徐青寄自然知道他指的江春儿:“这话不如我问你?”
江湖人谁不知欧阳荻一堆桃花开,到哪都招惹一下,哪天真对一个姑娘死心塌地,这话送给他再合适不过。
欧阳荻毫不在意徐青寄的讽刺:“从哪认识这么个大美人?放心,你好不容易有一个,不跟你抢,我有底线。”
徐青寄用了和江春儿一样的回答:“我师姐。”
“难怪你是被治的那个。”欧阳荻脱口而出。所谓师姐,不同于从江春儿口中听来的,欧阳荻能在徐青寄这三个字里听出别的意思,比如他们二人早就认识,比如怎么从不曾听徐青寄谈起过,脑子里各种猜想乱飞。
徐青寄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在想些什么,再一次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欧阳荻收敛起玩笑,发泄郁闷,“我特地挑上好酒,日夜赶路来看看你有没有被晏象和屈方胜打死,你倒好,在这玩金屋藏娇,佳人在侧,逍遥自在,辜负我千里担心也就罢了,竟还以为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徐青寄从他这堆废话里整合出有用的话:“杀他们二人是意外,里边牵扯到北境北军,常老重伤过他们,才让我得手。”
“我听说你中了毒?”欧阳荻食指敲敲桌,示意徐青寄把手伸出来。
“是断喉水,他们随身带有解药。”
欧阳荻听言,也忍不住浑身一抖,神情严肃起来,更仔细诊脉。
徐青寄宽他心道:“春儿在侧,运气好,死里逃生。”
欧阳荻只觉得闹心,秀什么秀,江春儿已经知道段落英的事,看他待会儿拿什么秀。
徐青寄与欧阳荻相识时间说不长,却也有两年多,一开始是欧阳荻的救命之恩,之后他也没少帮欧阳荻收拾烂摊子,这烂摊子的确很烂,都是帮他挡一堆找上门的女子,结果就是,他自己也被溅到了点。
“算你命大。”欧阳荻收回手,就算不信徐青寄真的运气好,但这么个大活人摆在眼前,事实胜于雄辩。
他开始说起正事来:“天悲五怪,你打死了两个,剩下的少不得要找上门来。”
徐青寄心里早有数,他简要道来燕国挑拨之事。
欧阳荻看他如此不痛不痒,虽然知道他本就是这个性子,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你也别大意,他们明面上不效忠任何人,打死你那也是江湖恩怨,连常老之死都吃了大亏,卑鄙阴险,你也不怕祸及弟妹。还呆这种鬼地方,是等他们上门不成?”
徐青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卫确在此,他还不能动,况且北境这地方他们吃过亏,一时半会儿不会出现在此,这里反而是较为安全的地方,但之后离开这就说不准了。如今欧阳荻出现,令他得了几分安稳。
徐青寄把酒杯斟满,还敬了他,惹得欧阳荻有些受宠若惊,举杯与他一碰:“这有了姑娘就是不一样,哈……”
他笑声戛然,只因徐青寄握杯的手朝他的手一推,很挑衅。
欧阳荻另一手快速出掌,徐青寄不甘示弱,两人坐于原地并未挪动分毫,两杯酒也在暗自较劲,不倾洒一滴,唯有掌风阵阵,忽高忽低,时快时慢。
一杯酒喝得可谓艰辛至极。
两人边吃边打边叙旧,愈是交手,欧阳荻愈能发觉徐青寄那细微的变化。到了他们这般境界,突破自身之时,但凡心有一丝执念迟疑,若不得化解,便永远止步于此。
他赞叹之声到了嘴边成了嘴欠:“有了姑娘就是不一样,功力大增。”
徐青寄也不谦虚了:“还行。”
欧阳荻立马指着外边:“出去。”
出去打。
出就出。
不多时,夜幕降临,徐青寄与欧阳荻都喝了不少,喝了打,打完喝,江春儿有理由相信小萌口中所谓的最好的好友了,最后喝不动,直接躺一块睡去了。
她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徐青寄,是个意气年轻人该有的模样,她忍不住问小萌,小萌也是一脸不解:“我也没见师父这般高兴过,往时他和师伯喝酒也就三两杯而已,许是……许久不见的原因?”
江春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去睡觉。
夜半静谧,外头落雪声窸窸窣窣,屋内烛火早已灭去,睡梦中的徐青寄被一只手拍到,瞬间惊醒,看清是欧阳荻后,他闭眼松了口气,发胀的脑袋让他准备再睡过去时,耳边有江春儿劈头盖脸的骂,就是这半睡半醒间,想起欧阳荻竟同江春儿说了段落英的事……
徐青寄坐起来有些迟钝想着,若还不去顺她的毛,有新的好果子吃。
欧阳荻也跟着迷糊醒来:“上哪去?”
徐青寄指责:“你白日与春儿胡说八道,我再不去,明日就不见人了。”
“夜闯香闺?”欧阳荻想了半天,吐出一个十分清晰的“好”,随手指着桌上,“拿刀,撬门。”
可见这事他没少干。
徐青寄也没多想,拿了欧阳荻那柄短剑出门,冷风叫他清醒一些,他低头看了手里的剑,来到江春儿门前,短剑直接从门缝穿过去,把门闩给削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爹更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