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尽管只是很细微的声音，但在这寂静空旷的走廊上，微弱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我下意识顿住动作。没有在意这点声音，我打开门径直走进屋子，在看清宿舍后，我愣在原地。

瞳孔不自觉缩小，我望着干净整齐的屋子，礼花碎屑、食物残渣都被收拾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我的床单都叠得整整齐齐。

夜已深，喝了酒的五条悟一时半会儿无法醒过来，其他人都已经入睡，高专除了我还清醒，再无其他人。而能够一个人悄然踏入高专结界而不惊动任何人的陌生人，除了伏黑甚尔，再没有其他人。

脑海中那个人名越来越清晰，我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开始飞快加速，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慢慢靠近，我听到了一阵微不可闻的笑声。

“硝子，很没有警惕心啊。”来人叹息着，他轻轻拉过我的手，有什么东西被放到了我的手上，我没有看，转过身，熟悉的身影就这样站在我的面前。

“夏油。”我想要去寻找的夏油杰就这样穿着宽松的白t恤站在我的面前，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规规矩矩的扎起丸子头，而是变成了教祖时期的散发丸子造型。见我看过来，他朝我露出一个堪尽温和的笑容，仿佛一切都没有变。

能悄无声息地闯入高专的人，除了伏黑甚尔，还有夏油杰。

“看来大家都玩得很尽兴啊。”夏油杰站在我面前，我手上还拿着他递给我的礼物，他看上去又瘦了许多，眼下隐隐冒着青色，头发有些凌乱地翘起，似乎没有来得及打理的样子。

“迟来的惊喜礼物。”夏油杰随意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大大咧咧的敞开，闭上眼睛，他仰靠着沙发，夏油杰语气温和中带着些歉意，“抱歉硝子，本来打算和悟一起给你一个惊喜的。”

“你就这样，也不怕我将你抓起来。”我没有立刻打开礼物，将它放在床头柜上，我跟着坐在夏油杰身旁。

“硝子会吗？”夏油杰听出了我语气中隐藏的威胁，但他看不去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微笑着反问我，“如果是硝子的话，我说不定不会反抗。”

我没有说话，单手拿出一根烟，下一秒，夏油杰拿出口袋中的打火机在我眼前晃了晃，他微微朝着我的方向倾过身子。“嗒”，一声轻响，火焰冒了出来，夏油杰替我点了烟，就如同他曾经对我做过无数次的那样。

见我不搭理他，夏油杰也不会觉得无聊。

“我去了你说的那个村庄。”沉默了一段时间，夏油杰突然开口，头靠着沙发，目光望向虚空，他低哑着嗓音，“那两个小孩，我最终找到了。”

“不过找到的是两具尸骨。”拿烟的手微微颤抖，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默默听着夏油杰断断续续地诉说，丘比窝在我的怀里和我一起。

“我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淡淡的烟味侵入夏油杰的鼻间，他低头看了眼我拿烟的手，猩红的亮光若隐若现，不断地燃烧着未尽的香烟，“我埋葬了这两个孩子。”

“这些日子也不算是没有收获，我断断续续救了很多小孩。”夏油杰忽而朝我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凌乱的碎发随意散落，遮挡住他的眼睛，他抬眸，透过那双深邃的紫眸，我看到了里面深深隐藏的压抑与疲惫，“他们都是咒术师。”

我听到夏油杰对我说，“硝子，他们都是咒术师。”

“这些还未成长起来的咒术师，被那些非术师折磨、杀害、拘禁。”夏油杰下意识想要握紧拳头，像是察觉到什么，他又松开手，“我没能救下的，还有很多。”

“但是最后我为他们敛骨入墓了。”说到这里，夏油杰像是不好意思一般，脸上露出叹息的表情，“可惜是我用咒灵替他们打造的简易无字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会不会嫌弃。”

“那些无家可归的小术师，我现在正养着他们。”

夏油杰向我说着他的所作所为，像是想要得到夸奖的小狐狸，明明满身伤痕，却还是选择救助，然后满心眼里来到信赖的人类这里渴望得到一丝夸赞。

虽然我知道夏油杰并不是这样的人，但不妨碍那一瞬间，我有了这样奇怪的联想。

“那些村民、是你杀的吗？”

“是我杀的。”夏油杰伸出手试探性地握紧又松开，“可惜我没有亲手杀了他们。”

“对了硝子，那个新生的咒灵最后被我收服了，硝子要看看吗？”指尖咒力闪现，我下意识捂住他的手指。

“你这是想把高专的大家全都引来？！”

“哈哈哈哈，硝子刚才的表情很可爱嘛。”夏油杰捂住脸，克制不住的笑声从里面传来，他捧着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看着这样的夏油杰，莫名的，心头酸意翻涌。

如果是以前的夏油，他从不会向我说这些。他只会将所有心事隐瞒、覆盖，然后慢慢被这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琐碎小事折磨，直至压垮。

“硝子。”夏油杰渐渐止住笑声，他神情茫然了一瞬，像是无意义低喃一般，他叫着我的名字，“硝子。”

“夏油，回来吧，”我伸手拉住他，我终于说出了我一直以来都想对夏油说的话，“夏油，我和五条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到高专，夏油。”

夏油杰的神情瞬间恢复了正常，他盯着我的手看了好一会儿，从掌心传来的温热不断蔓延，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感觉自己冰凉的身体似乎重新恢复了温暖。

我敏锐察觉到夏油稍稍收紧了手，但很快，他松开了。

“我说你的那些所谓的预言，不会其实是什么诅咒吧。”夏油杰轻笑着，像是无意义说出口一般，他莫名说了这句话。右手被我牢牢抓住，夏油杰伸出左手，宽大的手掌一下覆盖住我整只手。

夏油杰什么也没有做，他只是温柔而不失强硬的将自己的手从我掌心抽离，而后轻描淡写地留下了一句“对不起”。

“啊，确实是很不错的提议。”夏油杰温和笑道，他起身，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无懈可击，有那么一瞬间，我幻视了穿着袈裟的夏油教祖。

“但是对不起硝子。”夏油杰语气冷淡，他似是有些无奈，目光依旧温柔，“我回不去了，硝子。”

“我也不想回去。”

我听到夏油杰开口，轻描淡写的在我心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的理念已经不再与你们一致。”

“硝子，你其实能理解的，不是吗？”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说了。”夏油杰弯下腰，他伸手撩起我的长发，紫色的瞳孔将我此刻的模样清晰映入眼帘，他说着话，似怜悯，似不满。

“硝子，你在透过我、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