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闲余下来的时候,她一直没忘了和叶益辰商量着筹备下一步的行事。
原来如今这个朝代的皇帝,尊师重道,才高八斗,文武全能,事事又都喜欢亲力而为,故而这秋试的题目历来也都是皇上亲手御定,旁人再插手不得。
可是这皇上的心思和喜好又岂是旁人能随意猜测的。
而这个离旺家乡不远的镇子,虽然名不见经传,却是有一个奇货可居之人——一个曾做过帝师的朱先生在告老还乡之后于此居住。
故而这些书生们很多更乐意在镇子里住,而不是一个劲儿的往京城里钻,并不是完全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财入京,而是希望能得到这位朱先生的点播。一代帝师,只要能多说上两句,岂不是能省却多少闷头苦读的辛苦?
故而当日,叶益辰和楚成玉所议之事,就是依靠这个园子既有田园的野趣,又不失繁华,在京郊这个范围内算是独一份儿的优势,巧妙利用,并投朱先生所好。如果能请得到他来这园子里玩上几遭,或者在此讲学逗留,那些书生们必然会对这园子趋之若鹜。
其实楚成玉心里非常清楚,只要此事达成,自己自然会赚的盆满钵满,而引荐朱先生来此的叶益辰,必然也会受益匪浅,结交更多人脉,助益其仕途恒通。
故而,于楚成玉心中,叶益辰之所以宁愿一分钱都不要也要促成此事,绝不是单纯的一番好心。在她心目中,他二人的合作,实际上是各取所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谁也不亏欠谁。
据这叶益辰所述,他在迷路误走到这个园子之前,也在镇子上居住过一段时间,有过不少耳闻,很多人为了讨好这朱先生,什么金银财宝、精致美人、古书典籍都试过了,可是朱先生却不屑一顾。
经过多番打探,叶益辰方知那朱先生虽然德高望重,但向来是个平易近人的,也不爱拿架子。而他平生所好,不过是美食美景美酒罢了!
可是即便是投其所好而为,也没有几个人能真的得到朱先生的欢心。但是这个园子和楚成玉初露的手艺却让叶益辰看到了希望。
因为这位朱先生往年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喜于四处奔波玩乐,如今年事已高,却轻易也出不得远门,而这个园子的周边山清水秀,又有一片良田,于朱先生而言也不失于一个闲时娱乐的好去处。
“不过我就尝试做过那么几道小菜,你怎么就知道我的厨艺好呢?”楚成玉当日就十分不解地问过叶益辰。
那日叶益辰笑答道:“朱先生锦衣玉食,做帝师那么多年,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腻,而你做的菜,虽然有些粗糙,却胜在十分的新颖别致。多费一番心思,想必定能吸引得了那个老人家。”
楚成玉原本是没有多少信心的,但是看到叶益辰那双眼睛里放出来的诚挚之光,也不知道为何,信心瞬间涨了上去,也无比的坚信自己能成功。
楚成玉后来一想,可能就是她第一天做的那几道小菜,让叶益辰产生了这番心思也未知。那么如果当日她没有主动提及要和他合作之事,说不准叶益辰日后也会主动提及。
这个叶益辰,看起来是个柔弱书生,可这心机真的是深不可测。故而对他多了一丝防备,日常里反而更多了一分疏远。
不过既然想要成此事,这段时间以来,楚成玉一旦有时间,就利用村民们提供的食材,费尽苦心地钻研起了美食。
虽然以前她也没有在这没有现代厨具的厨房里做过美食,但是好在她每天睡前都爱刷那些美食之类的小视频,又天生是个嘴馋的,对美食却有着拿不下来就不死心的决心。
如此一来,这段时间楚家的老老小小和二位书生便成了她试验的小白鼠。
此事对于楚成功、楚成月以及这二位书生还好,难以下咽之物自然是吃不下去就算了,只是为难了老楚头,总是舍不得浪费粮食,不管楚成玉做的味道有多差,他总是会吃的干干净净。
一次都还罢了,吃到后来,连楚成玉都实在是不忍心了。故而这压力也便成了动力,她不忍心再失误下去,故而一次做的比一次好了起来。
其实,楚成玉为了做出能吸引朱先生的美食,可是有针对性的、大废了一番心思的。
她心里想来这朱先生并不缺大鱼大肉、山珍海外,人老了牙齿也不大好了,故而她做的都是一些精致而又清淡的小菜和点心,只为投其所好。
楚成玉心里想着,寻常里人们都使用黄豆磨制成豆腐,又有什么趣?她便独辟新径将黄豆改换成芝麻,将黑芝麻磨碎之后,经过一系列精心炮制成黑芝麻豆腐,再用小火微煎至外焦里嫩,并佐以精心调制的酱汁。这样做出来的黑芝麻豆腐,有着芝麻的香味,又有豆腐的口感,吃起来简直是沁人心脾;
又巧思出了一味五色蒸饺,将各式瓜果梨桃打碎,利用其中的色素把透明的面皮染成五颜六色,再把猪肉配以各种调料剁碎蒸熟,不仅美味至极,更是色香味俱全的视觉享受;
这旺家乡离海边甚远,少得什么海味,故而楚成玉又改良了潮汕的艇仔粥,将芝麻、花生打碎,并佐以去了腥的肉沫,焖煮个把时辰,做成了一碗让人闻到都想咬舌头的延寿粥……
这些听起来是很容易,但她可是做了多番尝试最后才能令众人叫绝的。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每次楚成玉将一个新菜品做出来的时候,能为她挑出毛病并加以改进,而不是一味夸赞,令她在声声的喝彩中迷失自己的,竟然是岳梓莘。
后来才得知这岳梓莘虽然家道贫寒,却是什么美食、天文、地理等杂学都不肯放过的博学家。于是,楚成玉这些日子以来有什么事偏偏就更喜欢和岳梓莘商议了。
而另一边叶益辰也没有闲着,一边备考,一边教书,有时候还会帮楚成玉下地耕田,一旦有所闲余时间,就和岳梓莘忙着收拾出来一个像样的房间来供朱先生歇脚。
他二人还不停地题名写榜,赋诗作辞,将这园子里所有堂室的牌匾和影壁上的对联通通都换了一遍,又里里里外外收拾停当,这样一来,这里果然焕然一新,更添了几许书香世家的感觉。
老楚头刚开始看着园子里的变化有时候也会不放心的和楚成玉嘀咕几句,但久而久之,随着这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心,越来越有指望,也便习惯了。
楚成功和楚成月更是哪里过过这样的好日子,不仅每日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兼之两个都在这学堂里读书,又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日积月累下来,也都褪去了往日的畏首畏尾,尤其是楚成功,在学堂里竟然成了一呼百应,令众孩童都信服的首领。楚成玉看着感到十分的欣慰。
那些入学堂的孩子们虽然有时淘气,但却都是一片赤子之心,日日里传出的都是朗朗的读书声,和两位先生的训诫之语。村里的人也感念他们的情,对他们都是以礼相待,帮他们做起农活来便更加卖力了。
看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叶益辰自然是信心满满。可是楚成玉的心里却是与日俱增的坎坷不安。
她心中所想的是,如此兴师动众,这宅子的事情恐怕会败漏也未可知。尤其是那个老先生,既然他有那么多人脉,该不会发现这个宅子并非如她所述,如果要把她兴师问罪可就完蛋了,又或者新的主家真当要讨回这个园子,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不过分析利弊,要想过上好日子,楚成玉只能走这一步险棋。虽说目前有这个学堂经营着可以勉强度日,但要支撑起这么大的园子和良田不至于荒草丛生,却是日日劳作的辛苦。
而此事一旦成事,他们的生迹就再也不用发愁了,故而她愿意赌。
如此又一个月有余,春耕的稻苗已经有半尺来高,春风徐过,带着淡淡地湿润气息,满世界都是田野的清香味道。万物生长,一切都是欣欣向荣。
一年之计在于春,看着如此美好的春景,楚成玉见叶益辰总是按兵不动,终于有些按捺不住了:“叶公子,如今一切走上正轨,我们什么时候去探上一探?”
“这个月十六是朱先生的生辰,他虽然低调不想大办,但有些达官贵人的脸面他也不好驳回,故而朱先生便借花献佛,也想展示自己毫无世俗之心,便邀请在镇里的书生们都前往赴宴。这对我们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叶益辰胜券在握地说。
楚成玉听闻大喜,终于盼到了这一天!接下来这几日,他们裁衣筹备,将一切安排停当,准备一击取得朱先生的芳心。
可是事情怎么会尽然像他们想的那么顺顺利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