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圣怒气冲冲地扫视着地牢的每一个角落。
终于想到了最不愿意去怀疑的人。
“槐慈呢?给我找他过来!”他喝道。
“不用找,我就在这里。”槐慈从后方出现,对于自己的背叛,丝毫不辩解,“是我放了沈青楣,放过她吧。”
白圣怒不可遏地瞪视着他,眉宇间黑气笼罩,已经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影子,只有深深的杀意。
当年觊觎无魍灵骨,也有槐慈一份。
做下那件事的人,都有着秘而不宣的默契,诚惶诚恐地守护着秘密,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谎言。
白圣以为槐慈跟他是一样的,因为即便背叛,魔头也不会放过他,到时候天下再无容身之所。
“你可知狐妖惑世,放了她是什么后果?”
说话间,他已经抽出黑曜剑,剑气直劈对方门面。
槐慈的剑也已出鞘,持剑对峙之中,他道:“狐妖为何而来,宗主不知道?当初做的亏心事夜夜折麽着我,心魔啊宗主,心魔啊!无魍当年没死,就是天要灭我太凛,宗主,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保得太苍山太平。”
“闭嘴!”
白圣才布好了自以为的天罗地网,现在满心都是报仇,根本听不进槐慈的丧气话。
难怪祭剑台选祭品他没出手,魔女复出他没出手,狐妖抢冰晶琉璃他也没出手……
他没有被槐慈的话打乱,即便是四下无人的后山,宗主之言也滴水不漏。
“今日太凛剑宗出了助纣为虐,为祸人间的叛徒,我身为宗主,清理门户,义不容辞。”
白圣独臂操起泠冽的剑势,猛地攻向槐慈,只恨没能早点收拾叛徒。
剑光如练,将黑夜燃成白昼。
凶猛的攻势之下,槐慈没能扛得过去,接连败退,身负重伤。
就在白圣打算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眼前猛然间恍惚了一下,剑阵中心的槐慈身后黑影闪耀,放佛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是无魍!
莫名的恐惧渐渐爬上他的心,血气汹涌,断臂的切口入刀劈斧砍般作痛。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槐慈找到空隙破了阵,御剑逃走了。
那是一条早就准备好的,通向山下的逃命通道。
是为沈青楣准备的。
入口处一只白狐静立,四蹄战战巍巍,似乎是在等他。
“怎的还不走!”他已经尽量为沈青楣拖延时间了,谁知那狐狸没走。
他起势将入口封住,然后抱起站不稳的狐狸,向通道另一头逃去。
狐狸如果可以说话,她会说“刚才不是老娘,你早玩完了。”
那维持不了太久的狐妖幻术,耗尽了她吃饱喝足后找回来的所有妖力,现在又饿得站不稳了。
她也不想管的,看仇人狗咬狗很有趣味,可她偏偏看出槐慈有颗求死的心,他甚至想故意让自己死得慢一点,为她拖延时间。
看明白了,就不再觉得有趣了。
那就先救了再杀。
时间紧迫,太凛剑宗势力范围太大,通道的入口守卫稍松,但也还是没有脱离危险。
“那边是不周山的方向。”槐慈轻松解决掉巡视的守卫,往南面指了指,然后掐了个诀,给狐狸换上一身黑色的皮毛,免得惹眼。
想了想,他又指了另一个方向,“那边是噬魂之墟的入口,如果你往那走,一定要小心。”
狐狸歪着头“嗷呜”了一声,想问他怎么办。
他似是听懂了,往回望了望,“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只能在此分道扬镳了。”
说完,很快消失在沈青楣视线当中。
狐狸没什么悲天悯人的心,他要回去送死是他的事。
她活动了一下四蹄,转身头也不回,奔向黑暗中。
噬魂之墟的入口魔气涌动,兽类凭直觉远离。
她才不管无魍的事,谁知道下面有什么鬼东西?
打了这么大一架,当然要回老家修养生息。
可想着想着,怎么一抬眼,还是到了地缝入口?
狐狸愣住,使劲摇头。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带着寒气的剑光背刺而来。
她敏捷躲过,发现偷袭的人是白祈青。
狐狸机警地要命,立刻四蹄如飞,逃窜而去,只留下一道残影。
白祈青是得知白圣偷偷沿魔窟入口处布了些东西,半夜出来查看的。
他不想让白圣知道,只带了两名贴身护卫。
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却有意外发现。
“追!是沈青楣!”
狐狸的味道已深入骨髓,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是他做梦都想撕碎的狐妖。
一片漆黑中,护卫只看到少宗主持剑对追着空气狂奔。
两人对视了一眼,以为他又跟在寝殿时一样开始发疯了。
现在的白祈青已经没有了一呼百应的魅力,甚至贴身护卫都不太听话,迈着懒散的脚步跟在后面。
白祈青等不及,丢下护卫,一个人朝狐狸逃走的方向御剑而去。
他灵脉受损还没有完全恢复,剑在半空中摇摇欲坠,但沈青楣也重伤未愈,还是一只无法化形的小动物。
不过多久,沈青楣还是被逼到了地缝的边缘。
白祈青纵剑为阵,封住了所有的去路。
狐狸眸光一闪,没有恋战,直接跳下了魔窟。
白祈青追了上去,想确定狐妖没有逃生的可能。
追到地缝的边缘,他忽然踩到一个硬硬的东西,拾起一看,是一颗拳头大小,漆黑的珠子。
那是一颗没有埋好的千胤破珠。
他心头一颤,莫非这就是父亲布下的机关?
正当他低头研究时,脚踝处忽然被利爪挠了一下,顿时痛得失去平衡。
糟糕!原来狐妖还攀在石壁上!
想摆脱已经来不及了,狐狸再一爪,直接抓住了他受伤的脚踝,将整个人拖下了魔窟。
噬魂之墟下,苏星落终日研究滢练那截断剑。
他本就是材质有硬伤的失败品,如今又变成这样,复原的几率微乎其微。
无魍从打坐的石室走出来,半裸上身,缠满绷带,露出嶙峋的肋骨,眼眶瘦得凹陷,但眼神不再浑浊暴戾。
他见女儿对着剑出神,一遍遍向剑里灌注灵力,摇了摇头,上前劝道:“这样是没有用的。”
苏星落埋怨的语气说道:“这把破剑怪你没认出他,其实是他自己改了名字,又别扭又傲娇的,跟他的材质一样是玻璃心。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把不靠谱的剑,陪我打过大大小小的仗,还把我保护地好好的。”
无魍笑了笑:“你把他给我。”
说完,拿着半截剑,转身进了内室,兔子叔也跟了进去,告诉苏星落在外面等。
立在一旁的赤练动了动,剑灵从剑鞘中探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赤练已经焦躁不安地飘了几百圈,见到主人出来,立刻乖乖站定。
无魍带着一把洁白完整的剑送给苏星落。
这把剑和滢练长得一模一样,是他取了自己半截脊骨,和残剑共同打造的。
“这回,他应该不会再怪我不记得他了。”无魍目光温和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苏星落试着感受剑灵的存在,但一无所获。
“这把剑只是初成原型,要成为一把真正的剑,还需锻造和淬火,等我们上去,有了剑炉,就好了。”无魍道。
听到这里,一直默默立在墙角的赤练一个转身,悄悄消失了。
无魍和兔子叔走后,苏星落一个人留下试剑。
新剑手感要沉一些,但也更加坚固,不再说碎就碎了。
全身心扑在剑上的她,不知道身后的白祈青,正虎视眈眈地靠近她。
白祈青落下魔窟后,慌张惊恐极了,魔气的压制感在地面上方是前所未有的,他控制不住发抖。
四下找寻生路时,他感到了冰晶琉璃的气息。
这件陪伴他一生的宝物仿佛在召唤着他,于是他寻着气息找到了苏星落,看到无魍和她在一起,还递给她一把雪白的长剑。
再次看到冰晶琉璃,他血液都在沸腾。
这不是天意吗?如果夺回这宝物,说不定会护他免于魔物的侵害。
虽然他知道打不过苏星落,但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分分钟被魔物撕碎下肚,还不如一搏。
所以等到无魍走了,苏星落背对着他,一心沉迷在剑上,白祈青屏住呼吸悄悄靠近了她。
拿着剑,苏星落呼吸都很轻,因为还没有最终完成的原因,每一剑都挥得小心而珍重。
不成想才挽了个剑花,长剑就划拉到后方一个东西。
随着一声惨叫,她奇怪地回过头,竟是不小心划到了白祈青的要害。
这一刻,她放佛听见剑灵在剑里发出微弱的抗议:老子才铸好就脏了!
白祈青痛得打滚,情绪崩溃地骂个不停:“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
苏星落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地上打滚的人,觉得这运势对立的一幕似曾相识,只是换了天地。
莫名其妙的气氛中,她也只能尴尬地问上一句——
“这么巧?”
“掉下来的?”
“上面天气不错?”
白祈青的叫声更绝望了。
听到动静,无魍和兔子叔闻声赶来。
苏星落将白祈青的事告诉无魍,两人决定先将他关起来。
绑他的时候,她赫然发现他的脚踝处有一个兽类的抓痕,立刻瞳孔地震,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这是谁抓的!快跟我说!”
白祈青动了坏心思,咬牙道:“沈青楣死了。”
话音刚落,一只白色的狐狸从石缝后蹿了出来,将白祈青按在地上,抬起爪子就给了他一逼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