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尘的法语考核通过得极其坎坷,不过好在,他在吹毛求疵的船长那里获得了基本的认可。
雷尔夫:“好吧,加西亚,我就勉为其妙的算你通过好了。虽然,你的法语发音那么长时间了仍然糟糕的像没煮熟的烂菠菜。”
姜月尘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这种高压的法语学习生涯终于要宣告结束,他不用每天做饭的时候都满脑子法语词汇啦,可喜可贺!
“谢谢船长的肯定。”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如释重负。
雷尔夫挑了挑眉,一掌拍在厨子的大脑门上,嘴角微微上扬。
“垃圾,笑的真丑。”
姜月尘一愣,凑在镜子面前咧开嘴角,尝试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笑容。下巴上的疤痕都跟着扭动。
很丑吗?他的目光落在镜子里那人下巴的疤痕上,若有所思。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丑。
雷尔夫神色淡淡的,看着姜月尘对着镜子做鬼脸。忍不住抬脚踹了他的屁股一下。
“干嘛呢,你想吓死自己?”
姜月尘揉着屁股一脸疑惑的扭头,瞪船长一眼。
怎么说话呢?
雷尔夫不再理会一脸黑线的厨子,抬脚大跨步走出房间,一边走一边高声喊着。
“集合!大垃圾们,准备靠岸!”
姜月尘在船长的桌子上摸了个望远镜,趴在窗边望向远处繁华而热闹的港口。
他们的船队从马赛出发,穿过地中海,即将抵达意大利文化艺术中心,佛罗伦萨。
远远的,他能够透过望远镜看到一个宏伟瑰丽的圆形穹顶。
姜月尘有些热泪盈眶。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曾经梦想着要到意大利去,看一看那座徐志摩笔下称绝的“翡冷翠”,花之圣母大教堂。
可惜,终究是到死都没能离开“吃人”的工作岗位。现如今,却在一个任务时间靠近了曾经的梦想。
号角持续鸣响,黑色的海狼旗帜和“快乐的罗杰”旗帜缓缓降下,法国的国旗升起,他们的船队成功抵达佛罗伦萨最大的港口。
姜月尘抓起小鹦鹉,跟着大部队跳下船,急匆匆跑到雷尔夫身边。
“船长,我们这一趟来佛罗伦萨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安排吗?”他仰起头,期颐地望着船长。
雷尔夫垂眸,将他挡开一些。
“有。所有人都给老子听好了,去找波塞冬,各种意义上的,找到了回来领赏。没找到的,回来吃鞭子。都滚,滚快点!”
“好的船长!”人群呼啦啦的散了。
姜月尘想挤进海盗堆里跟着跑,刚跑两步就被拎着衣领拽了回来。
“你跑哪儿去?”
“啊?找波塞冬啊。”他有点懵。
“老子让你去了吗?跟着我。”雷尔夫松开他的领子,半晌又抬手把他的领子抚平整。
“好吧。”他耸耸肩,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哥特式风格的花之圣母大教堂,跟上了雷尔夫的步伐。
傍晚的夕阳笼罩在这座充满了人文气息的城市,为它镀上一层温柔的金纱。
佛罗伦萨有着古老而色系温暖的建筑,棕色的房顶,白色或黄色的房屋外墙,连续而漂亮的拱门。而那错综复杂的街道,就像是这座城市的掌纹。
街头有一些卖艺的流浪艺术家,卖唱的,卖画的,弹奏手风琴的……
姜月尘在一个弹奏手风琴的男人面前停下了脚步,头脑一热,忍不住把身上仅有的两个银币扔了出去。
雷尔夫发现自己的厨子没跟上,远远的一回头,看见他站在阳光下盯着别的男人发呆。发呆也就算了,还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
船长的额角抽了抽,大步流星走向姜月尘。
“看什么呢垃圾?再看眼珠子抠出来。”雷尔夫拉着人就走。
两人沿着阿尔诺河向上走,远远的能够瞧见那座横跨在阿尔诺河之上的老桥维基奥桥。
姜月尘记得,曾经在但丁的《神曲》里见过有关这座桥的描述。
“船长。这座桥,就是《神曲》里面说的那座桥吗?”《神曲》里面的女主角就是在这座桥边,让但丁肝肠寸断,留下了一场让他刻骨铭心的恋情。
“是的,维基奥桥。”船长深邃的目光随着落在那座桥上。
河面在阳光之下波光粼粼,晃人眼睛。
姜月尘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自己思虑了一路的话语。
“船长,我们去花之圣母大教堂看看吧。我觉得,那里或许会有关于波塞冬的记载,您应该会感兴趣。”
“你去过那里?”雷尔夫盯着他的脸。
“没有,我是说可能。”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片刻,雷尔夫率先移开了目光。
“那就去看看吧。”
花之圣母大教堂在阳光之下,折射出神圣而耀眼的光泽。那优雅而高贵的哥特式建筑,彰显着一个时代独特的人文魅力和思想的进击。
那棕色的圆形穹顶之上,是高贵宏伟的尖塔,塔上是一个神圣的十字架。
姜月尘站在不远处,仰头望了好久那穹顶之上的尖塔,心潮澎湃。
雷尔夫忍无可忍地踹了两脚他的屁股。
臭厨子,一天到晚的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快点跟上。”雷尔夫大步走向那座恢宏的建筑。
姜月尘紧随其后。
进入大教堂,内里金碧辉煌,精致的浮雕述说着一个又一个故事,精妙绝伦的壁画在向世人展示这一场人文主义复兴之路的壮丽。
姜月尘抬头看那巨大而神圣的十字架,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在心里默默地祷告了一番。
雷尔夫就静静地看着他祷告,不说话,也不阻止。
船长走向教堂里彩色的玻璃窗,上面绘制了各位圣徒或是圣经里的人物。
教堂里空旷而巨大,雷尔夫粗略地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波塞冬。
“垃圾,又骗人?”雷尔夫捏了一把姜月尘的脸。
“我没有,船长,我说的是可能!”姜月尘眨巴眨巴眼睛。
船长眯了眯眼睛,松开了手,决定暂时饶了他这回。
白胡子牧师走近问候,说的是意大利语。
姜月尘听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雷尔夫和牧师交谈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有些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一个人逛,走出了大教堂。
他来到教堂一侧的洗礼堂门前,看那金色的“天堂之门”。门上有十块金色的浮雕,记叙了十个圣经里的经典故事。
姜月尘只能粗略认出一副“亚当和夏娃”,其他的都看不太出来。
“很美吧。”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在身旁响起。
他侧头,看见一个头发微卷,皮肤白皙的高挑少年,比他高半个脑袋,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少年穿着朴素,衣服上都是五颜六色的颜料,手里提着画具。
“抱歉,我听不懂意大利语。”姜月尘用发音别扭的法语解释到。
少年听后,换了法语又说了一遍。
“确实很美,巧夺天工。”姜月尘点点头,对此表示肯定。
“我也觉得美极了。是洛伦佐·吉贝尔蒂的杰作,他将圣经里的故事完美的雕刻出来,是那样的精妙绝伦。”少年仰头看那金色的浮雕,眼含笑意。
“嗯,你说的没错。”姜月尘做气氛组。
少年低下头来,将手里的画具换到了左手,朝他伸出了右手。
“你好,我叫列奥纳多·迪·瑟·皮耶罗·达·芬奇。”
姜月尘愣了一下,达,达芬奇?
“你好,我叫加西亚,西班牙人。”他伸手握住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有点懵。
握手时间长了些。
达芬奇笑了一下,抽回了手。
“哦,怪不得,你的法语听起来那么奇怪。”
姜月尘:“……”
“你看到了吗?花之圣母大教堂上面那个十字架下的巨型铜球,是我出的主意,才放得上去的哦。”少年扬了扬脑袋,语气里含着骄傲。
“那你可太棒了!”见到真人偶像的姜月尘心脏狂跳,星星眼一闪一闪。
达芬奇受用极了,用尚且沾着颜料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朋友,你真会说话。我本来就是过来采集素材,顺便画画修女而已,没想到能遇见你这么个知己。”
姜月尘对于自己一秒钟从陌生人晋升到知己这件事情一点也没有感到别扭和疑惑,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到了少年达芬奇。
原来伟人年轻的时候,这么社牛而自来熟啊!
“达芬奇,你很喜欢画画吗?”姜月尘没话找话,明知故问。
“对的啦,我很喜欢画画。嘛,因为我画了个血盆大口的怪物,然后就被我的父亲送到佛罗伦萨来了。韦罗基奥你认识吗?我现在在他的画坊做学徒啦。”
姜月尘笑了笑,若有所思。
“我知道,韦罗基奥的画舫那么出名,每天都会有好多人去他那里开聚会,讨论学术问题什么的。”
“啊,确实是这样的没错啦。不过,韦罗基奥这个人一点也不好玩。”少年想到了什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天快黑咯,加西亚。我得先回去了,不然韦罗基奥那个家伙又要嚷嚷了。”达芬奇说着,转身要走。
“那我以后可以去找你玩吗?”姜月尘高声问。
“欢迎你来!”走远一些的少年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雷尔夫从大教堂出来,走近姜月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少年的背影。
“看什么呢?加西亚。”
“新交到的一个朋友。”
雷尔夫眯着眼睛,冷笑一声。
“你出来前后不过半个钟头,你就交上朋友了?”
“船长,你不懂,这叫一见如故。”姜月尘笑着说。
“垃圾,我不需要懂。我只知道,你再找不出波塞冬,你就该吃鞭子了。”船长冷冷地说。
姜月尘不笑了,脸拉得老长。
佛罗伦萨的街边一般都会有很多海神雕像,被船长抓着逛一下午,虽然如愿参观了花之圣母大教堂,但也错过了他抢占先机的时间,那些雕像怕是都被其他海盗找了个遍了。
“船长,再给我点时间吧。”姜月尘哭丧着脸哀求。
雷尔夫垂眸看他,不为所动。
他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种小鹦鹉,举到自己脸前。
姜月尘学着小鹦鹉的腔调说着:“嘎,嘎,再给点时间吧,再给点时间吧,船长!”
雷尔夫神色淡淡的,扬了扬唇角,将那只鹦鹉抓到自己肩膀上放着。
“去吧。”船长大发慈悲的宽限了他两个钟头。
姜月尘扬起笑脸,撒腿就跑。
他要去韦罗基奥的画坊,他有预感,那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