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尘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前漆黑一片,头疼欲裂,恶心想吐。
他艰难的爬起来,四下摸索了半晌。起先,是腿踢到了个长条状的东西,发出“嘎吱”的刺耳声响,很快,他就意识到那是桌腿。
再摸瞎了片刻,终于摸到了蜡烛和火柴。
他点燃蜡烛,借着昏黄的烛火,这才看清眼下的状况。
是一个四四方方,没有窗户,墙壁漆黑的房间。房间里一床一桌,漆黑的地上,有倒扣的啤酒桶,一滩恶心的呕吐物,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什么情况,633?这就无缝衔接了?”
“是的呢亲,快速工作,早点回家。”
姜月尘摸摸心口,难受得不行,在脏兮兮的床上坐下,缓一缓。
他想起李烨,心脏很疼。
“李烨他……我死了后,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死了啊。”机械声轻描淡写。
姜月尘沉默着,不想再多问了,难受得紧。都过去了。
没过多时,这具身体的相关信息和记忆开始在他的脑子里浮现。这一回,没有了上个世界那样强烈的反噬感,好受多了。
他现在所处的世界背景,时间是1470年,十五世纪的欧洲文艺复兴时期。却又在一些方面,与他认知中的那个欧洲,有所出入。
原身名叫加西亚,是西班牙帝国的一个小小的狱警,看守的都是十恶不赦的犯人。
而在成为狱警之前,加西亚是一个讨人嫌的混混,每天都在海边的一个名叫马来特拉的酒馆里兼职打杂。他每天除了干活偷懒,就是调戏马来特拉酒馆里漂亮的舞女。
在某一日调戏女郎,因为犯贱而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一道伤疤从他的右耳后横贯至下巴。加西亚没钱买好一些消毒药品和绷带,算是就此破了相。
如果要问他兼职赚的那几个银币都花到哪里去了,只能说,加西亚酗酒,赚的那点钱都用来买了淡啤酒。
破了相的原主,连在酒馆兼职打杂的工作都丢了。后来,他听说做狱警有免费的房间住,最重要的是有免费的淡啤酒喝。
于是,他就去做了狱警。
姜月尘穿过来的时候,原身酗酒,喝酒喝得酒精中毒,直接去见了上帝。
他现在所处的监狱,位于西班牙西北部沿海区域,一个名为兰歇特的岛屿。
这里的人都酷爱喝淡啤酒,喜欢唱海盗歌,几乎每一个成年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海盗梦。毕竟,海盗这个身份背后,往往象征着让男人们热血沸腾的冒险和财富。
但,原身不同。在他看来,海盗这份职业,就是把脑袋削下来挂裤腰带上的工作。他没有什么关于冒险和财富的理想,只惜命。每天看看美女,喝喝酒,对他而言,就是最快活的日子了。
“叮~目标信息反馈已下达。请注意查收。
目标:雷尔夫,地中海海域有名的海盗之王,极其擅长接弦战。声名鹤起之后,打过无数场海盗战役,几乎战无不胜。被男人们誉为,海上野狼。”
姜月尘诧异。
“怎么这回信息反馈来的这么快?”
“反馈部门被举报了,系统勒令升级。”
姜月尘简直要笑出声,哪位好兄弟,干的漂亮!
他站起身,来会踱步两圈。
满腹思虑。海盗……狱警……这两个身份怎么扯到一块儿啊?
姜月尘打开房门,入目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里有一排的黑色木门,他的只是其中一个。
他关上门,按着记忆,顺着走廊直行,经过几个岔路口,这才来到了监狱大门。他出示了狱警专有的小木牌,得以通行后,又爬了一个长长的阶梯,这才得见天光。
姜月尘觉得,那监狱里暗不见天日的房间,住久了,人都会疯的。
更何况,那些本就不似常人的罪犯。时间长了,就更容易出现犯人暴动的情况。
今天没轮到原主值班。所以,这艳阳高照的天气,他才窝在房间里酗酒,把自己喝死在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姜月尘兴致勃勃地拐进了集市。十五世纪的西班牙啊,真稀奇。
一路走过,听的懂或听不懂的谩骂声,吆喝声,调笑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豆饼,香喷喷的豆饼!”
“朗姆酒!来一扎吗?“
“见鬼的!我这么新鲜的海蛎没人要吗——”
“海上野狼遗落的腰带,低价出售了!只要两个金币!先到先得!”
有湿咸的海风从北岸吹来,夹杂着淡啤酒的味道,混合着各种各样的汗臭味以及臭鱼烂虾的腥味。
一脸大胡子带着头巾的阿拉伯商人,用一口别扭的西班牙语叫嚣着:“嘿!听说了吗?卢卡斯又被抓进监狱了。”
“可不是吗?踏马的,比海鸥飞着拉豆饼都好笑,见鬼的地中海第一副手哈哈哈哈。”人群中,不知哪个鸭子嗓接了话岔道。
“哈哈哈要我说,我去做雷尔夫的大副也可以吧!”
紧接着,一个啤酒桶飞到了大胡子脑袋上。对面一个卖豆饼的女人张着血盆大口叫骂:“可去你妈的吧!就你那肥头大耳的。剁了做肉饼我都嫌腻歪,做个屁的大副!”
大胡子的阿拉伯商人气得吹胡子瞪眼,很快跟那女人熊一样壮硕的丈夫扭打起来。
狭窄的街道,片刻之间鸡飞狗跳,乒铃乓啷。
谩骂声更激烈了。
“去尼玛的!哪个表子打我?”
“淦,谁打我!打错人了!”
“操!“
今日黄历,不宜出门。
姜月尘小心翼翼避开一个飞过来的马扎,转身想走,却又扭头把那个马扎顺走了。
他那个乌漆麻黑,家徒四壁的地方,需要一个小马扎。
姜月尘抱着趁乱捡来的小马扎,以及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的怀表和破木碗,来到了一个摆地摊的面前。
他用有点奇怪的西班牙语问那摆摊的小贩。
“嘿,雷尔夫的腰带!是真的吗?”
“那肯定啊。我亲手扒下来的,这可是他穿了好久的腰带!”
姜月尘一听这话,木着脸转身就要走。不信,假的,绝对是骗子。
“别走啊壮汉!我以前可是雷尔夫船上的水手。实在不行,我低价卖你。”
姜月尘停下了脚步。
“多少?”
“两个金币。”
姜月尘要走。
“一个金币!”那小贩忙拉住他。
“一个银币,多了没有。”
“好!”
姜月尘从身上仅剩的五个银币中扒拉出来一枚,不情不愿地给了对方。
他买下不知真假的腰带,又用两个银币兑换了两个硬面包作为晚餐,又买了一壶朗姆酒。穷得不行了。
姜月尘回了监狱那个破房间。
他把房间里肮脏的地板打扫了一下,就坐在小马扎上,啃着梆硬的面包。
借着烛光,姜月尘又把路上看了无数个来回的腰带仔细研究了一遍。
棕色的腰带上,镶嵌着红色的廉价宝石,质感很垃圾。
说实话,其实他没抱太大希望,就是赌徒心理而已,万一是真的呢?
好吧,犯傻了,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姜月尘后悔,本来就快吃不起饭了。
距离发工资还有七天,怎么用仅剩的两个银币活下去,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633。看看我上个世界,赚了多少积分?”
“除去购买道具赊的账,账户积分余额987862。”
姜月尘眼睛一亮,巨款啊!
“能兑换这个世界的货币吗?要吃不起饭了。”
“理论上是不行的。”
好,他懂了。就是可以用积分购买系统商城里的东西拿去卖是吧?
但姜月尘不想这么干,他就是随便问问。积分是用来救命的,哪里能乱用?
得再找个兼职。
次日,姜月尘在监狱里值班。
他拎着警棍,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巡视。
监狱里,光线昏暗,为了防止罪犯逃脱,连窗户都没有,只有墙壁最上方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死老鼠已经腐烂了的尸体,像大汉十年没洗的臭脚丫子。
那些以各种各样罪名被抓进来的犯人们,隔着铁门,阴森古怪地盯着姜月尘看,有得甚至想要伸出手来抓住他。
姜月尘镇定自若,他的这具身体对于这种状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侧身避开一只伸过来的枯手。姜月尘清点着人数,在莎草纸上对应的名字后一一打勾。
他来到最后一个牢房,隔着铁杆望进去。角落里仰面躺着一个金发男人,脚上戴着镣铐,鼾声如雷。
姜月尘低头看莎草纸,看到了一个新的名字:卢卡斯。
这个卢卡斯,应该是昨天他没值班的时候被关进来的。
他想起昨日里在集市上见过的闹剧。
那个大胡子阿拉伯人,说卢卡斯是目标雷尔夫的大副。
姜月尘眯了眯眼,心想,真是天助我也。
他用警棍敲了敲铁门,想叫醒那熟睡的金发男人。
“喂,卢卡斯!”
卢卡斯鼾声微顿,迷迷糊糊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翻个身,在杂草上又睡了过去。
鼾声震天响,睡得更香了。
姜月尘:……
转眼到了饭点。姜月尘拎着饭食给每一个牢房挨个送饭。
犯人们今天的伙食,只有一个硬面包,连淡水都没有,一不小心都能把人噎死。
姜月尘拿着两个剩下的褐色硬面包,提着一小壶淡水,来到了最后一个牢房。
他蹲在铁栏杆外,通过投食窗口,把食物放进去。
卢卡斯已经醒了,正在垂着头发呆,看到他来了,也不动。
“卢卡斯,吃午餐了。”
没人理他。
姜月尘敲了敲铁栏杆,提高了声音。
“吃饭!想饿死啊?”他学着原主的性子,恶声恶气地喊着。
卢卡斯动了,向他走了过来,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