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倦将将踏出兵部,躲在一旁的房度知和陶维二人就将其拉了过去。
沈倦依稀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但,她不能说呀。
兵部的那几人以为是厉王护着他,其实这其中也有公主的意思,可这能说吗?
明显不能呀。
沈倦心如明镜,却还是答应了二人的请求,愿意找一安静之处详细说明。
至于怎么说?
还不是凭她一张嘴。
嘻嘻。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沈倦想着。
昨日她将密信交给了执鹭,实在不能怪她动作慢,她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联系公主,可公主近日公务繁忙,也不能前来见她。
昨日夜间执鹭上门,她将密信交给了执鹭,嘱托她一定带给公主,执鹭答应了。
就在今晨,她在枕头下面发现了公主的回信。
公主必然是连夜看了信件给了她回复。
沈倦打开信,信中公主说,她早已知晓厉王有谋反之心,近日谋划便是为此,信中还嘱托她,厉王心思深重,让她一切小心。
既然如此,她就不能浪费厉王近日以来的“关照”,不如和公主里应外合,迷惑住厉王。
想着此事,嘴上应付着房度知二人,不多时,沈倦就被拥簇着进了宫外的一家茶楼。
“小二,包个雅间!”陶维出手阔气,将一块儿碎银丢到店小二手里,对方点头哈腰的带着三人上楼。
沈倦观望着这家茶楼,不禁感叹陶维家中是真有钱。
看着沈倦一脸佩服的模样,陶维不由得骄傲起来,他母族是皇商出身,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这几日也多亏了这些钱,他请兵部的人吃了好几顿饭,又送了不少礼,日子才比房度知好过些。
说是好过,其实也没好到哪儿去,不过是少挨几顿骂罢了,该干的活儿是一点没少。
这也难怪他羡慕沈倦了,明明没出钱也没送礼,日子却过得比谁都滋润,这落差谁能接受的了。
三人坐进茶室,只等小二端着茶和茶点上来,陶维就忍不住着急开口:
“沈兄,你快传授些经验给我们吧。这苦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陶维一脸苦痛,房度知也是以手掩面,可见这几日对二人摧残的有多厉害。
沈倦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
她轻咳一声,开始胡说八道:“二位兄台,咱们三人进入兵部也略有时日了,你们可曾见着有重要的事情?”
二人茫然对视,又看向沈倦异口同声道:“没有。”
沈倦双手一拍:“这不就对了!”
说完这话沈倦却不肯再开口,她捻起一块茶点,轻轻掰了一点放入口中,瞬间被茶点馥郁的香气冲击的眯住了眼睛。
不愧是汴梁最贵的茶楼,果然不同凡响。
房度知二人见沈倦不再开口,顿时急了。
“沈兄,你快说呀,那里对了?”
沈倦却示意他们先尝尝茶点:“不急,今日上值已经结束,明日又是休沐。”
“何必如此着急,你们先尝尝,我慢慢讲。”
看着沈倦对茶点格外有兴趣的模样,两人无奈,只能照做。
“沈兄,你今日讲了,我日后天天带你来这里吃茶。”陶维许诺道。
“不急不急,先吃先吃。”沈倦笑的无辜,只当没听懂。
“今日天字号雅间给本王留了吗?”
楼下,一身绛紫锦袍的厉王朝店小二道。
“哟,厉王殿下,”店小二点头哈腰,“留了的留了的,您上边儿请。”
厉王点头,转身带着两名侍从上了楼。
他几乎每日都要来,毕竟是“闲散王爷”,楼上的天字号雅间是他常去的房间,那个房间可以俯瞰大半个汴梁城,他也可以借此稍稍满足一下“一览江山”的欲望。
坐在雅间喝茶,看着窗外大好的风景,盛长哲只觉得近日有些不顺。
这几日他本已上奏离京,可长公主居然驳回了。
理由是此刻汴梁事务繁多,需厉王帮衬。
帮衬?帮衬什么?
谁不知道他是一个“闲散王爷”?
本来还想上奏,想想还是算了,若是他这么着急回领地,指不定又被怀疑什么,干脆留在汴梁算了。
封地的事务可以交给手下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是他的幕僚,天下第二名士文奇告诉他的。
“殿下大可留在汴梁,去招揽一些朝臣官员,还有王妃殿下,现在春日正好,也可借举办赏花宴的名头去开展一些夫人外交。臣等先回封地,处理一干大小事务。”
盛长哲听闻此话大为放心,文奇此人,甚得他心啊。
只是王妃,想到她,盛长哲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晦气。”
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句。
前日不知怎的,让王妃知道了月奴的存在,将他一顿痛骂。
言辞之粗鲁让他大为光火,他可是王爷,什么时候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当即甩了一个巴掌过去,将人打晕了过去。
今早醒了也是以泪洗面,不肯见他。
可王妃出自汴梁王家,这可是大氏族,在本朝尚未建立,前朝尚在之时便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可以说,哪怕没有皇帝,也不会没有王家。
王家给他带来的助益是巨大的,平日里他虽不与王妃亲近,可相敬如宾总是有的,如今两人为了一个小馆儿撕破了脸。
盛长哲想及此事便觉得有些头痛。
他还是要把人哄回来的,要不然,失去王家的助力,他会艰难很多。
别让他知道是谁捅到王妃哪里的!
还没等盛长哲想出一个章程,只听见一些细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什么“原来如此!”“竟是这样!”“学会了学会了。”
他皱眉,这里的隔音这么差?隔壁的声音都能传来了。
随后他示意一旁的侍从:“去看看隔壁是什么人,将人请走。”
侍从领命而去。
没一会儿,走廊上传来年轻男子不服气的吵嚷声。
“凭什么让我走,小爷我花了钱的。”
身旁还有人在劝慰他:“好了陶兄,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这声音颇为耳熟,盛长哲皱眉,是沈状元?
想着这几日沈倦也未与他传信,他起身往外走去。
他推开门,看着隔壁三人正往楼下走着。
果然是沈倦。
盛长哲眼神锁定走在最后的清隽男子,他正劝慰着前面嚷嚷着“花了钱的”男子。
“沈郎君。”他扶着栏杆,朝下面高声道。
沈倦听见回头,看到是厉王时眼中显出惊诧。
“厉王殿下!”
另外两人也回过头,听沈倦这样称呼高处的人,也急忙下拜:
“臣房度知,见过厉王殿下。”
“臣陶维,见过厉王殿下。”
哦,是本次春闱的榜眼和探花。
盛长哲了然。
随后他温声道:“本王不知隔壁是三位,实在抱歉。”
话虽这么说,但盛长哲的表情中可没半分抱歉。
陶维慌张回话:“打扰了厉王殿下本就是臣的不对,还望殿下宽恕。”
倒是识时务的紧。
盛长哲顺势说道:“不必在意,本王也只是来喝茶而已,此刻不是朝堂,不用太过拘束。”
随后他对着沈倦说道:“沈郎君,本王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可有空闲?”
沈倦心头转过几圈,知道厉王是等不及了。
想来公主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俯身下拜:“厉王殿下邀请,怎会没有空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让盛长哲听得舒心,他随口道:“沈郎君,本王在雅间等你。”
说罢他就回了茶室。
沈倦转身看向房度知二人,在两人疑惑又艳羡的目光中说到:“我与厉王殿下之前有过几面相识,想必今日是想与我商讨一些游记。”
“实在对不住,二位不如先回去吧。”
房度知和陶维连连点头,像王爷这种身份的人是他们暂时都接触不到的大人物,没想到沈倦已经搭上线了。
随后二人又想到沈倦当日敢在朝堂之上对长公主殿下提问,沈倦一向胆识过人,难怪人家在兵部能如鱼得水,这样看来实在是太正常了。
两人拜别沈倦,转身出了茶楼,看着二人走远,沈倦这才又转身,重新上了楼。
“叩叩叩——”
“进来。”
沈倦推门而入,又转身将门关上。
“过来坐吧。”厉王指着对面的位子,向沈倦示意道。
沈倦有些恍惚,多日以前,她与长公主的初次相遇,便是如此。
只不过,这一次是厉王。
沈倦心头绷紧,厉王不是好糊弄的蠢货,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沈倦依言恭敬坐下。
“沈郎君,那日本王的话,你思考的怎么样的?”
厉王开门见山。
不怪他如此心急,实在是近日以来长公主一直在清洗朝堂,他的许多暗桩都被拔除。
但沈倦不一样,沈倦刚进入朝堂,长公主也知道他与沈倦之间的龃龉,如果把沈倦拉拢过来,长公主肯定不会怀疑沈倦,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盛长哲想着,几乎能想到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她信任的新科状元在给他卖命。
等到他登上那个宝座的时候,再将此事讲给长公主听,想必那时,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想想可真刺激。
“回殿下,”沈倦一脸恭敬,“沈某思虑许久,觉得殿下说得十分有道理。”
“若是不背靠大树,又如何走的顺风顺水。”
“沈某愿意追随殿下。”
盛长哲一挑眉,果然,利益动人心说得一点都没错。
你看,才华横溢的新科状元不一样被前途打动了。
“沈郎君,如此选择,称得上是明智之举。”
盛长哲得意的声音传来,沈倦抬头看他,只觉得此人自大至极,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