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然小心翼翼指了指墙角遮起一只眼的男人,许沐川认得,他刚进364的那晚,这家伙往他身上招呼的最多。
第二天清晨出工,玫瑰园不见蒋默尧的身影,早上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议论,典狱长请了假,过几天才会回来。
许沐川修剪枝干的时候顺手折下一段坚实锋利的花枝,细细削掉叶子,前段修出尖锐的头。
他把木枝藏进袖口,端着一盆花肥走到独眼跟前,用肩膀撞了撞正在浇水的人:“诶,帮我搬一下。”
许沐川不由分说把肥料塞进了那人怀里。
“搬啥?往哪搬,谁让的?”男人正叼着烟,有些不情愿:“没事闲的来使唤我?”
许沐川看也不看,推了推他的肩膀:
“搬仓库去,李卫明让的,你没看后边那么多呢吗,都得搬,快点吧,我先去仓库码货。”
玫瑰花地前面有一间专门存放各种原料的仓库,铁皮房,只有一个小门开在侧面,里面被太阳晒得滚热,平时狱警都在大门口的阴凉处歇着,没人会往这里走。
独眼转了好几圈也没瞧见许沐川在哪里,把肥料扔进仓库大喊道:“喂!给你放这里了啊!怎么回事啊?让我帮你搬然后自己躲清闲是吧?”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仓库铁门被人从外边关上,许沐川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还没等独眼反映过来,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
锋利箭尖刺进他动脉旁的皮肤,独眼哆嗦着,说话都连不成句:“许……许大哥?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咱先把东西放下行吗……”
许沐川一脚踹在他膝弯。
“说,为什么动那孩子。”
“哪……哪个?陈然那小子吗?害我那不过就是……”
许沐川又在他腰窝上补了一脚:“想好了再说!”
“是……是我手贱,是我不知天高地厚,可我那也是受人所托啊……我也得活命啊不是?”
“谁让你干的?”
“这真不能说许大哥,说了我以后还在不在364混了啊!”
“我看你还是觉悟不够深。”许沐川狠狠瞪了他一眼,掰过他的右手向后对折,两下卸了他的膀子。
仓库里顷刻间响起哀嚎。
“现在想好了吗?还是说你左手也不想要了?”
许沐川作势掰过他的左手,独眼见状立马求饶起来:“是……是典狱长!他说让我关照关照陈然,你也知道在这里典狱长就是天,他的话谁敢不听啊是不是!您就饶了我一个替人办事儿的吧!”
蒋默尧?他为什么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许沐川想不通,眉毛皱的更紧了,心里一阵烦躁,他把独眼右手臂复位后扔在一边,踹了两脚告诫道:“回去告诉你那些兄弟,要是还想多活两天就收起自己那些肮脏的心思!”
“快滚!”
独眼捂着右臂跑出了仓库,许沐川也没比他好上多少,心中忧思过度,胃痛也来跟着凑热闹,他掐着胃口靠在墙边,皱着眉头紧闭着嘴忍下一阵翻涌上来的呕意。
原本还想着靠阿托品晚上能睡个安稳觉,谁想到闹了这么一出,陈然暂时不敢再从外边搞货进来,如今他只能在痉挛发作的时候靠外力按压试图缓解,掌心下的皮肉突突跳着,许沐川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慢慢滑坐下来。
他抚上左肩的针孔,觉得那天躺在医务室里的自己就是个笑话,蒋默尧怕是早就知道那瓶药是谁送进来的,虽然没有直接把陈然抓走,不过搞这么一出无非就是为了恶心他,一点点瓦解掉他在这里获得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原来有人能爱屋及乌,却也能殃及池鱼吗?
只怕是物是人非,人已经不是当年的人,就算哪天真相大白,他也不会落得想要的结果。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来骚扰过他们两个,大家每天按部就班的出工干活,过着一日又一日简单重复又麻木的日子。
三天后,沙漠监狱迎来了这几个月里的第一次降温。
气温骤降在这里不算常见但也并不离奇,可是当豆大的雨点砸在这片沙地的时候,许沐川终于坐不住了。
彼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他刚刚赶完服装厂的活,意料之中又是最后一个离开厂房,推开门,迎面的大雨和狂风给他浇了个措手不及。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出现了极端天气,身子已经先一步向玫瑰园跑去。
早上浇水的时候是个大晴天,许沐川特意把303从花棚里搬出来放在了架子的第一层,想让刚刚度过危险期的小花多晒晒太阳,却没想到走的时候太匆忙,忘记了把它收回去。
那花枝的主干才刚刚萌生出几个小芽,娇嫩的绿叶经不起这样的大风大浪,许沐川一身单衣冲进雨幕,才跑出几米就被大雨浇透,肺部受凉泛起丝丝缕缕的痛意,一阵咳喘不止,他脚下不敢耽搁,捶了两下胸口跑的更快了些。
玫瑰园的门并没有上锁,许是运气加持,让他得了空子钻进去,303的花架在园子的最里头,绕过一人多高的花棚,在东北角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倾盆大雨下的夜幕暗的出奇,眼睛被雨水冲的酸涩,许沐川跑过去的时候花架上只剩下一盆孤零零的小花,泥土被水泡的有些稀软,他心中暗道不好,赶紧把303抱进了花棚里。
沙漠里养玫瑰保持水分是难事,但更忌讳的便是旱涝差距过大,突然接触这样多的雨水对它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他把花盆中的水分淋干,又覆了一层干土上去。
可303仅存的那几个叶子还是耷拉着,像是霜打的茄子,怎么也支棱不起来。
多次尝试无果之后,许沐川终于无力跌倒在地。
被雨淋过的寒冷此刻终于找上门来,气管被冷风呛入,他低低咳着,按着像是被刀划过般刺痛的胸腹,无声落下一滴眼泪。
为什么,他所珍视的东西连想要存活都这样困难。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感将他包围,偏偏此刻胃囊抽痛的越发明晰,痉挛发作的比哪一次都汹涌剧烈,他又一次无可奈何般的把掌根按进腹部,嘴唇滴下两滴血,犬齿在下唇咬出一道裂痕。
恍然间他好像听见花棚的门开了又关,可棚外哗啦啦的雨声令他分辨不清,便只当作那是幻觉,任由自己半跪在地,膝盖借力去抵御一阵打着旋儿卷起来的痉挛。
眼前黑雾还没散去,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后背随之盖上一件外衣,一只药瓶塞进了他的手中。
“还能动吗?”
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说道:“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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