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集团年会晚宴上,林野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下意识咬紧了唇内的软肉。
圆桌对面,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手指慢条斯理的敲着桌边,单挑起一侧墨眉,唇角勾起一抹坏笑,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林总酒量不是一向不错吗?区区一杯酒怎么还如此磨蹭?一年不见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林野苦笑,过去的他或许酒量真的不错,但他现在是一个重症酒精过敏患者……
他刚刚穿进这副身体不过十五分钟,还没从鱼贯而入的各种基础信息中回过神,系统提示他是否继承原主病症的时候下意识选择了是,谁想到这毒药一样的东西这么快就送到了他面前来。
他只记得自己是在做实验的时候突然晕过去的,而后被一个名为戏精的装病系统叫醒,他没有昏迷前的记忆,只知道任务是攻略这个世界里匹配度最高的男主,且过程中不能撒谎,只能装病。
好巧不巧,他的攻略对象正是端着酒杯的男人,顾氏集团的董事长,他的前男友,顾哲。
一年前林野被指控为顾氏集团资金链断裂事件的幕后主使,二人因此决裂,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他穿成了这世界里唯一的反派,男主最痛恨的反派。
林野心下感叹,这人还真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周围坐的都是顾氏集团的老总,都等着看他这个曾经被顾氏扫地出门的人的热闹。
思虑半刻,林野大方拿起酒杯,走到顾哲身边,和他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而后抬头仰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哼,林野轻笑,既然你想让我死,那我就死给你看。
他在赌,赌顾哲对他的爱还残存多少。
“顾总可还满意?”他微笑着咬牙问道。
林野手指不动声色地撑在桌子上,看起来细细长长的两根手指此刻承载了他的大部分重量,边缘隐隐泛着白。
酒精过敏按轻重来分,轻症只表现为皮肤出现红疹、瘙痒,严重的则会伴随着呼吸困难,如果触发了并发症的话,对其他人的肢体接触也会产生过敏反应。
包厢里灯光并不明朗,林野脖子快速泛红,屋子里气压一度降至冰点,两人面面相觑,眼神碰撞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好,既然林总喝下了这杯酒,我就默许你重新回到顾氏。”顾哲冷笑一声:“不过你得和普通员工一样,从头做起。”
林野看着眼前男人嘴巴一张一合,不管他说些什么都一律应下,估摸着酒精过敏的症状已经完全表现出来后,他向顾哲点头示意,一只手若隐若现的按着胃腹,脚底虚浮的走出了包间。
他故意放慢了脚步,僵直的挺着后背,余光撇见身后那人跟了出来,身形一转进了卫生间。
酒精过敏的症状来势汹汹,喝下去的酒对他来说就是穿肠毒药,初步目标已经达成,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死掉,于是抱着洗手盆把手指伸向喉咙,妄图把刚刚灌进去的酒水吐出来一点。
可是他经验实在不足,两根手指在喉咙里翻搅了半天,小舌都快被他刮坏了,也没能吐出一点,最多就是干呕两下,雷声大雨点小,屁大点用都没有。
“抠不出来就别抠了。”身旁传来顾哲的声音,林野用凉水冲了把脸,侧头睁着已经不太清明的眼睛看过去,眯了好几下眼才聚焦成功。
“顾总?”他哑着嗓子扭过头去,想把自己这副狼狈样子藏起来:“你跟出来干嘛……”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顾哲抱着膀子靠在门边有些嫌弃地看着他:“我又没在酒里下毒,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唔……”
说来也巧,刚才抠了那么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会儿见了顾哲的脸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他来不及回答,扭过头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林总是觉得我长得像什么催吐剂吗?”
“不好意思。”林野尴尬的笑笑:“我酒精过敏,让顾总见笑了。”
“过敏?”顾哲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分手的那天晚上你当着我的面喝了一整瓶,如今跟我扯什么过敏的屁话?”
分手前的那天……
想起这个林野不由得苦笑起来,那天他赌气般的喝光了一瓶八十度的朗姆酒,从顾哲家离开后,他径直去的医院。
差点就回不来了。
“顾总可以不信,没关系,我吐出来就好了。”他撑着洗手台又吐了两口,而后快速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整理好自己。
洗手间的灯光自上而下,照在林野苍白无色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凄惨,可他像是察觉不到似的,靠着洗手台,重新挺直了身板。
“回去吧顾总,我们离开太久他们会多想。”
顾哲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几次欲言又止,转身走向门外。
林野看着那人毫不拖泥带水的脚步,一狠心把酒精过敏的程度调到了最大。
残余的酒精刺激着胃壁,干呕让胃囊反复无意义收缩,闷绞着的疼痛逐渐明晰,冷汗不可控制的爬了满脸,过敏引起的呼吸困难此刻已经完全找上门来,林野两眼发黑,只迈出一步就被剥夺了视线,一时间靠着洗手台抿住了嘴唇不敢有大的动作。
胃痛作为过敏反应的附加项,不是他主动开启,自然也不受系统控制,除了生熬没有别的办法。
顾哲见他没跟上来,折返回来的时候已经掺了几分不耐烦,看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了一下,随即又把那种情感毫不留情的抹杀,再开口时满是戏谑:“三年了林野,你还是这么喜欢装可怜?一年前你把我骗得倾家荡产,如今又回来故技重施了?”
林野一只手按着腹部,甩了甩头想唤起几分清醒,嗓子哑着,说话都只剩下了气音:“我解释,你会信吗?”
“顾总,先别打趣我了,过来扶一把,我有点看不清。”
他按着胃部那只手越陷越深,背部不受控制的弓起,脖子奇痒无比,就算大口呼吸也无法缓解肺部的窒息感,胸口越来越闷,像是无端压了两块大石头。
顾哲皱了皱眉,想伸出手的一瞬林野突然当着他的面跪倒在了地上。
“别演了,每次都演累不累啊?”顾哲嘴上说着,身体倒是诚实的很,上前两步拽着林野的胳膊想把人捞起来。
这一拽,林野就像块磁铁似的,牢牢吸在了他身上。
“别碰瓷啊!”顾哲低声呵斥道。
门外的包厢依旧吵闹,林野哪还有什么力气,胃里的疼痛源源不断,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只好把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提着最后一口气喃喃说了句:“
“对不起阿哲。”
“我这次真的没骗你。”
顾哲没有再把他推开。
昏迷前的一瞬,林野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角。
很好,他的阿哲已经上勾了。
———
林野是被胃里愈演愈烈的灼痛唤醒的。
看见天花板的那一刻林野就知道,自己赌赢了,那人没有见死不救。
林野配合地把酒精过敏调回轻度,总不能让胳膊上扎着的这一堆液体白输。
只是胃疼实在磨人。
“胃痛能关吗?”他问系统,他被那疼痛折磨的没什么力气,况且顾哲不在,瞎折腾自己并没有用处。
【宿主别急,过敏值调低了之后相应附加病症都会减轻哦!】
那看来只能等了。
顾哲在门外和私人医生交谈着什么,林野调出攻略进度条,这才发现起点并不是零。
原来顾哲一直对他保留着百分之十的好感度。
有感情基础的追求一向都是容易的,林野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没想到有时候感情基础也能起到反作用。
“医生说你的酒精过敏很严重。”许是听见屋子里有声响,顾哲推门进来,毫不客气地问道:“你就这么想早点见……”
“阎王?”
林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下了床,正蹲在床尾的柜子前找吃的,可顾哲的柜子里除了饼干还是饼干,门被打开的时候他正嚼着一块干巴巴的碳水化合物艰难下咽,一口气没喘匀,饼干渣呛进气管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你不是过敏胃疼吗?吃饼干不怕胃酸?”
顾哲抢过人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掀起他的衣服就往上腹探去。
林野被他按在墙上像个躺在砧板上的鱼一样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顾哲在那块皮肉上摸来摸去,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此刻距离他调低过敏值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胃里逐渐恢复了平静,顾哲当然摸不出什么。眼看那人满心的火气兜不住了一样马上就要漏出来,林野手一滑,按住胃痉挛给自己调了个重度。
剧痛陡起,胃部的那块皮肤肉眼可见地突突跳着,刚刚在他身上游走的手一下子成了支点,林野不可控制地向前倒去,挂在了顾哲的手臂上。
“唔……”
酒精过敏留下的头晕和心悸还没完全散去,林野死死咬着唇止住了那一声闷哼,屏住呼吸在几十秒后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阿哲,我只是太饿了……”他提起一口气,趴在那人耳边轻声说道:“一年前的那次之后,我就再也不敢骗你了。”
“饿了就说,自己啃饼干算怎么回事儿?”顾哲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却被林野抓住了手,引导着他重压下去感受那处欢快的跳动,
顾哲身子僵直了一瞬,显然,那人胃腹剧烈的痉挛让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林野眼尾被疼痛激起了两抹水汽,努力隐忍的样子看了叫人心疼。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等下我收拾收拾就走。”
他声音黏糊糊的,还透着些虚弱,正所谓欲擒故纵,敌不动我不动,林野就是要让顾哲先迈出这一步。
“面早就给你煮好了。”顾哲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吃完了赶紧回家,我累了。”
林野悄悄关了胃痉挛的开关,安静的吃着面,顾哲坐在对面处理公务,看着毫不在意的样子,却和林野视线相撞了好几次。
林野年长顾哲两岁,当年小顾总横空出世,意气风发地驰骋商界,一年收购五家公司,带领顾氏爬到业内前三的位置。
林野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一见钟情,甘心给他当二把手,要钱,他给投资,要人,他给技术员工,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把人追到了手。
可一年前顾氏资金链断裂一事发生后,顾哲至今依旧深信不疑林野所做的一切都是以搞垮他的公司为目的。
西红柿鸡蛋面煮得诱人,是林野爱吃的酸甜口,温热的面汤抚平胃里的焦躁,吃饱喝足后他在顾哲的注视下穿好外套,准备离开。
门口的鞋子有些凌乱,林野看着那根闪烁着跳动的进度条心生一计,在走出门口的前一瞬大大方方地绊了上去。
鞋带本来系得就松松垮垮,这下四只鞋子绊在一起,他也分不清左右脚了,腿一软,轻飘飘地往地下跪去。
意料之中,有人接住了他。
顾哲皱着眉头从后面捞了他一把,进度条闪动的更加厉害了,就像是顾哲怦怦的心跳,林野心下一喜,他知道,顾哲一向是口是心非的好手。
于是他趁热打铁,一改之前虚弱无力的样子,就着这个姿势掐起顾哲的下巴,重重吻了上去。
哪有人会口口声声说想要他死,结果还做了他最爱吃的西红柿面。
两个人呼吸交错着,在林野的有意引导下,从玄关撞进卧室,一路踉跄着摔在了床上。
顾哲的唇不慎柔软,林野的吻狂放野蛮。
林野像他们初次时那样轻褪去顾哲的衣物,当年顾哲还是个刚刚长成的毛头小子,是林野一步步教着他,把人喂大的。
顾哲眼角无声滑下一滴泪,林野替他吻去。
“一年了顾哲,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下一下在顾哲身上轻啄着,呼吸炽热打在那人耳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咱俩到底谁是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