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品是谢臻点的,考虑到要开车,他选择了这家餐厅的特色果茶。
菜品全部上齐后,茶壶正好摆在徐渭尘手边,他便体贴地提出帮两人倒茶。
他先倒的许辞那杯,倒满后便示意许辞拿回去。
“谢谢。”
然后给谢臻倒,可这次却是端着杯子递上前,手一直悬在空中,大有谢臻不接他就这么僵持下去的架势。
谢臻没什么表情地扯了下唇角,即使他有意去避让对方的手,还是被趁机轻挠了下。
见博弈失败,他便报复性地倾斜杯身,洒了几滴茶水在徐渭尘手上。
“抱歉,没拿稳。”他没什么诚意地说。
“没关系。”徐渭尘弯唇浅笑,包间的暖色灯光让长相硬朗的他看上去温和不少。
他抽出纸巾,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一晚上被两个人问了两次,似乎怎么都躲不掉。
许辞主动替谢臻解围,搬出了那套编好的剧本,说的时候又润色了一番。
“这样啊。”徐渭尘还在擦手,并没有抬头,“许先生年轻有为,是从事什么职业呢?”
许辞没想到他话题转得这么快,含糊道:“艺术创作。”
刚说完,徐渭尘便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方戴了眼镜的缘故,他总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格外的犀利和冷漠,甚至还带有几分审视。
他不由得去回忆刚才的那套剧本,是哪里存在漏洞,被徐渭尘发现了吗?
没等他想明白,徐渭尘便语出惊人:“是歌手吗?”
许辞微怔,不知道他是纯属猜测还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底细。
他前几年刚出道那会儿,确实火过一阵子,即便是现在,互联网也留着他曾经火过的痕迹,只要稍加留心就不难查到。
“几年前偶然在网上看过你的舞台,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徐渭尘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镜片在灯光下反射出寒芒,“我不太了解娱乐圈的事,话说你现在应该已经是大明星了吧?”
“没有,我……”许辞强颜欢笑,“我……”
徐渭尘压根儿就不关心他的回答,打断道:“谢总和大明星在一起,会不会很有压力啊?”
谢臻却没有搭理他的阴阳怪气,尝了口特意点的山药排骨粥。
“不如你做的。”
谢臻的评价让许辞很开心:“是吗?”刚才被逼问的紧张在此刻烟消云散。
望着两人的互动,被忽视的徐渭尘眸光幽冷:“虽然两位很般配,可万一被狗仔拍到,会不会造谣说许先生是被谢总您包养的啊?”
听见“包养”二字,许辞浑身发冷。
“这样会对许先生的事业产生不好的影响吧?”徐渭尘仍在揣着明白装糊涂,暗戳戳地刺激许辞。
刚才坐车过来的时候,他发消息让人查了下许辞的身份,本以为要等好几天,没想到十几分钟就有了结果。
一个被雪藏的过气歌手,怎么可能攀得上许辞这样的人?想必是用了某些肮脏下作的手段。
他自己固然没戏,但绝不允许谢臻身边有这样的人。
其实他也没打算这么快发难,可谁让这人上赶着呢?他和谢臻聊得好好的,偏要过来插嘴,是想显摆“正牌男友”的地位吗?
那就别怪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许辞此时也隐隐意识到了徐渭尘对他的敌意:“这就不劳徐总你费心了。”
谢臻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没有理会两人间涌动的暗流,直到桌底有什么轻轻蹭了下他的小腿。
他直接扬起鞋尖踢了上去。
“可如果真的传出丑闻,也会影响到谢……”徐渭尘吃痛住嘴。
“不是说要谈工作上的事吗?”谢臻神色自若地放下筷子。
徐渭尘脸色阴沉,盯着谢臻的眼睛如同寒潭沉星。
他才说了几句话,这就心疼了?
当初和他分手的时候明明那么决绝。
“是啊,谈工作。”他端起果茶尝了口,举止之间颇有喝酒的气势。
可惜果茶留在口腔里的甜味根本掩不过心里的酸楚,倒不如喝酒来得痛快。
这时,许辞一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茶杯,幸好他在吃饭前就把羽绒服脱了,洒出来的果茶只打湿了他的卫衣袖口。
可万幸中的不幸,他的卫衣是纯白的。
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将桌面擦拭干净后,他还得去卫生间清理衣物。
见人离开包间,徐渭尘也不装了,小声嘟哝:“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愣头青……”
他是谢臻的初任男友,分手后因为纠缠不休被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再加上谢臻对纪闻霜的单恋从未公开,只有最好的几个朋友知晓,所以他以为谢臻是寻常的花心。
谢臻冷笑:“麻烦徐总认清身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我的私事你无权干预。”
他并非在护着许辞,而是不喜欢徐渭尘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了?包也不包一个当红的。”徐渭尘表面上在顶嘴,其实一颗心已经碎成玻璃渣渣了。
认清身份,无权干预……天知道这八个字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重击。
看着他紧绷的下颌,谢臻散漫地笑了下:“看上他年轻、长的帅。”
说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停顿须臾后恶劣地补上一句,“还有……活儿好。”
“你……”
这下徐渭尘不止心碎,牙也快被他自己咬碎了。
谢臻就喜欢看他这幅快气炸了却还要强行隐忍的憋屈德性。
悠然欣赏片刻后,他微微前倾身体,拉进了与徐渭尘的距离。
徐渭尘以为他是想哄自己,赌气地别过脸不看他。
“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吧?”
徐渭尘木着脸:“明年三十,怎么,你要给我过生日?”
过生日也没用,哄不好了。
他小时候入学比普通孩子晚两年,所以虽然和谢臻同一年级,却比他大两岁。
“三十不到……”谢臻挑眉,随后一本正经地点评道,“你看你,眼角这么多细纹,皮肤也不大紧致,这里还有根白头发,那里也有两根……”
徐渭尘简直要被气到心梗,险些失控:“你在嫌我老?”
谢臻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许辞从卫生间回来时,徐渭尘的位置已经空了。
许辞犹豫着问:“他……”
“差点气得吐血,然后被救护车拖走咯。”谢臻掩唇打了个哈欠,“快点吃吧,吃完回家。”
*
回家的路上,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许辞思绪万千。
徐渭尘的那些话确实刺痛了他,但同时也是一种警醒。
他是该想想工作的事了,谢臻都大方承认了他男朋友的身份,他也要努力配得上才行,不能丢了谢臻的面子。
他不想下次再被问及职业的时候,依旧要靠蒙混过关。
情人才只会吃软饭,但他可是要当男朋友的人!
只有他自己挺起腰板直立行走,才不会因为仅听见“包养”二字便噤若寒蝉。
让他难堪的从来都不是被包养,而是自己的无能。
他必须开始行动了。
然而人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到底谁先来临。
当晚许辞接到小姨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许母病情突然加重,需要立即要做手术,让他过去签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
简单交代几句稳定好小姨的情绪后,他立即穿衣下床,带好钱和证件便匆匆出门赶赴医院。
可正值凌晨,公共交通停运,他在路边等了快十分钟也没一个空置的出租车,万分焦急之际,又有电话打了过来。
他以为是小姨,连忙询问许母的情况。
那边沉默了两秒才开口:“是我。”
谢臻晚上有些失眠,隔壁许辞起床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不过起初没在意,等了一会儿才察觉到不对。在公寓里没找到人,就打来电话询问。
外面夜风呼啸,许辞却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他揉了揉鼻子,嗡声问:“你还没睡?”
谢臻直抓重点:“打不到车吗?”
在电话那头,能很清晰地听见风声、车声,以及许辞不住发抖的声线。
“嗯。”许辞抿了抿唇,“能不能……”
他想向谢臻借一下车,然而对方不等他说完,撂下一句“等我”就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许辞心跳如擂。
不到五分钟,便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面前的马路上。
驾驶位的玻璃窗缓缓下降,浓郁的夜色中看不清谢臻的脸,只听见他清冽的嗓音:“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