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洗完碗从厨房出来,看到空荡荡的客厅,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一切如常,只有他产生了不该有的希冀。
好笑的是,他还为此加快了洗碗的速度,生怕谢臻多等。
他以为这次终于能和谢臻当面说上一句“晚安”。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正式交往的男朋友。”哪怕幻想破灭,谢臻的这句话仍在他耳畔萦绕不绝。
到底是临时的谎言还是正式的宣告,他分不清。
谢臻带他见谢母是为了应付催婚,从这一层面来说,前者的可能性更高。
可他都跟谢臻同居半个多月了,谢臻身边也没有旁人,他担下这个名分又如何?
这对谢臻而言根本没区别,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大不了……大不了等谢臻有了男朋友的合适人选,他再退回去就是。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愈渐荒谬,许辞赶紧打住,匆匆关掉客厅的电器,准备回客房的卫生间洗漱睡觉。
然而他前脚才踏进客房,齐昱朝后脚就打来了电话。
许辞心里一慌,他和齐昱朝向来只在固定时间联络,这个点来电话,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今天带你回老宅了?”齐昱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
虽然好奇齐昱朝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但他原本就没想瞒着对方,即使没有今晚这通来电,他明天上午也会汇报。
因为许辞觉得这符合齐昱朝对自己的预期,告诉他就相当于给他吃一颗定心丸,免得总是无缘无故朝自己发疯。
他回答之后,手机那边安静了几秒,齐昱朝的声音再度响起时,伴随有明显的呼气声。
“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许辞没吭声。
如果给出偏向肯定的答案,齐昱朝大概率会很高兴,可他说不出口,撒不了这个谎。
“臻臻从没带男人回去过,你竟然是第一个……”齐昱朝百思不得其解,“你他妈的凭什么?”
许辞:?
齐昱朝越想越难受,五官都扭曲了:“许辞,你他妈是不是特得意啊?”
许辞:??
他什么都没说,姓齐的怎么又发疯?
齐昱朝咬牙切齿:“好、好的很,你他妈可真有本事……”
“齐总,这不是您想看到的吗?”许辞发觉他们之间可能存在误解。
“什么我想看到的?”齐昱朝嗓子都要吼劈了,“你他妈在说什么狗屁!”
他怎么可能想看到谢臻爱上别人?
在他歇斯底里的衬托下,许辞显得冷静极了:“齐总,您让我给谢总当情人,难道不想让他对我产生感情吗?”
有了感情才能更牢固地捆绑金主,才能不断让金主替自己谋利——这是给金主送情人的一般逻辑。
还是说齐昱朝另有所图?
“我……”齐昱朝哽住,气势瞬间被砍去了大半,“我……我想。”
说出这两个字后,他再也忍不住汹涌的情绪,将电话挂断。
他绝望地倒在床上。
许辞说的对,这不就是他最初的想法吗?
让他精心挑选的“礼物”成为谢臻的稳定伴侣,让“礼物”代替自己去爱谢臻……
明明进展的很顺利,他这是怎么了?当齐渡告诉他,谢臻把许辞带回老宅想争得谢母认可时,他连杀掉许辞的心都有了。
齐昱朝抹了把脸,起身从床头柜翻出一个药瓶,直接将嘴对准瓶口,囫囵吞下些药片后,总算理出了头绪——他可以接受“礼物”爱上谢臻,但不能接受谢臻爱上“礼物”。
是啊,谢臻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
陆嘉燃是谢臻的高中室友兼大学同学,虽然毕业后因为工作原因鲜少见面,但两人的友情并未受到影响,经常在手机上分享趣闻,有空也会出去约饭。
他的女朋友赵萱出身音乐世家,现在是一名专业的大提琴手,下周三将会举行她人生中的首场大提琴独奏音乐会。
既然是首场,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见证,也为了以后纪念,双方都给亲友送上免费的入会门票,诚邀他们过来捧场。
陆嘉燃是学医的,从小就没什么音乐天赋,却跟大提琴格外有缘。不仅女朋友是拉大提琴的,连挚友也对大提琴有某种特殊情结。
时至今日,想起大一那次元旦晚会,他都不住唏嘘:十二个人的大提琴合奏,谢臻怎么偏偏看中纪闻霜了呢?
他真没觉得纪闻霜有什么特别的,竟然能让谢臻这个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为之动心。
不理解,但尊重。
要不是谢臻放不下身段、抹不开面子去表白,陆嘉燃觉得两人肯定早就成了,哪像现在这样天各一方——不知情的纪闻霜留在国外发展,对他念念不忘的谢臻在国内找替身。
其实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谢臻是不是真如他表现的那样爱纪闻霜,不然凭他的实力,出国找个人是很难的事吗?
不过感情这东西说不清楚,也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判断,陆嘉燃不敢瞎掺和。
他发消息问谢臻来不来音乐会,谢臻说看情况,他表示理解。
谢臻作为谢氏的当家人,纵然有大体的行程安排,也不排除有突发情况发生。
*
许辞这边也在惦记着大提琴的事。
那天谢臻失望的神情令他印象深刻。
即便不知道大提琴对谢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即便谢臻说了不用学,他还是偷偷在网上查询有关大提琴授课班的信息,计划在谢臻上班的时段去上课。
等学成了给谢臻一个惊喜。
可他才报完名,当天晚上吃饭时,谢臻就问他对大提琴感不感兴趣。
他以为是自己报班的事暴露了,扒着碗里的饭嚅嗫道:“挺感兴趣的。”
听话和安分是做情人的基本要求,许辞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逐渐偏轨了。
他有了别的想法。
这样是不对的。
拿筷子的指骨被攥得发白,许辞决心把迷途的自己拉回来,一抬头却对上了谢臻漾着笑意的眸子。
是和那天听他弹完钢琴后如出一辙的眼神……不,似乎比那天还要柔和、还要多上几分温情。
许辞被这种眼神盯得浑身酥麻,一瞬间神经末梢都在震颤。
“我朋友是专业的大提琴手,明天将举行她的首场音乐会,你陪我去看吧。”谢臻虽是笑着的,可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许辞受宠若惊:“好……”
之前带他见了家长,这回又要带他去见朋友……情人不该是上不了台面的吗?
难道说,谢臻跟他一样,也有了别的想法?
后面谢臻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许辞却失眠了半宿。
次日下午,两人如约而至。
他让许辞先行落座,自己则去后台给赵萱送了束花以表祝贺。
正巧陆嘉燃也在后台,两人聊了会天,音乐会快开始的时候才并肩往前厅走。
远远的,陆嘉燃看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家伙怎么来了?
大喜的日子真晦气啊!
他问谢臻:“你看到他没?”
“看到了。”谢臻反应冷淡,看的是另一个方向。
“我可没给他票啊。”陆嘉燃连忙撇清关系,话落又去瞟了眼,发现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们。
“嗯。”
见谢臻不想多说,陆嘉燃也不提了。
为了忽视那道灼热的视线,他转而研究起门票上的座位号:“我们的位置应该在……”
他送给谢臻的票是特意挑过的,和他的座位挨在一起。
但前厅很大,座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要精准找到门票对应的位置需要费些时间,可没等他研究明白,谢臻便径直穿过人群,绕到某一排然后往里走。
跟在后边的陆嘉燃一看座位号,真给他蒙对了?
“诶,你是不是……”
他想问谢臻是不是提前踩过点,但后半句话直接卡在喉咙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卧槽”。
因为他看到了许辞,或者说是一张熟悉的脸。
自打谢臻去了后台,许辞就一直密切关注着那道门,看他出来了便起身招手,宁可当一回显眼包也不想让他找不到自己。
当然他也看见了旁边的陆嘉燃,也猜到是谢臻的朋友。
许辞本来有点纠结,不知道主动打招呼合适,还是让谢臻来介绍合适,但陆嘉燃现在的表情让他不敢开口了。
他不懂谢臻的朋友为什么会用一种看怪物的表情看着他——倒也不是反感,是震惊,无比的震惊。
“卧槽卧槽……”陆嘉燃目瞪口呆,还浮夸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他还以为谢臻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
谢臻正欲开口:“他叫许辞,是……”
“不用介绍,我知道,我都知道……”陆嘉燃连连摆手,满脸不可思议地坐回到椅子上,起伏的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另一边的许辞虽然感觉不对劲,但也不敢多问。
直到音乐会正式开幕,陆嘉燃才缓了过来,悄悄对谢臻比了个大拇指后,又以许辞听不见的声音说:“牛逼啊,这次是最像的一个。”
他自顾自嘀咕,“不对不对,更牛逼的是徐渭尘今天也在这儿。”
“不是,这到底是萱萱的音乐会还是你谢臻的修罗场啊?”
谢臻忍无可忍:“……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