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集中点,透过骚动人群的间隙,隐约可见有人应声倒地。
安以墨拉开转眼站到他身前挡得严严实实的七二,目光从容平静,俨然一副事外人的模样。
倒地的华服人士大腹便便,身体不支持他蜷缩减少不适感,要死不活地随着咳嗽一下一动。面目狰狞油腻的脸挤成一团不是抽搐,身侧糊着摊类状呕吐物的脏东西。
只看了一眼,安以墨默默转过头。
说实话,他只感觉到了视觉冲击。
“你们竟敢下毒!!知道我们家大人是谁吗!?”
“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到我家来喝茶可不是一两天了,我们哪儿有道理祸害常客啊!”
“少废话,我家少爷在你这里出的事,要是出了事准叫你好看!”
店里的常客全是名门世家的少爷,想在长安继续生计,那就是一位都得罪不得。茶铺领事人接到消息即刻赶来,急得团团转。
这年头能在京城横着走的多半是被家中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宝,吃穿花钱不愁。若是真出了事,关门歇业都是轻的,怕是赔上一茶楼的命都息不了那家大人的火。
茶楼位于京城最为繁华的中部抵不住请来疾医需要时间,难说在等待疾医的煎熬时间里他这一生的心血不会被人砸了!
胖少爷半死不活被仆人扶到一侧躺下不省人事,店家的面色跟着痛苦,隔着老远目不转睛盯住,求天拜地期望不要出事。
围观群众中不乏道晦气的声音,另一部分恶心到想走,一个没漏被胖少爷家的仆人拦在楼里。
事件不明,但所有人都五香无端被人当成害人性命的嫌疑人。
一时间,冲突再起,矛盾不止。
接连的争执吵得人脑壳疼,每一个试图争取起冲突的人所争取到的利益是为全酒楼所有人,不想冒头的其他人关注的目光不输任何人,好似恨不得把眼睛耳朵分开到几处,把握第一手发展。
绷紧弓弦的紧张感四起。
游行涯心底筛过去许多种缓和方法,打好算盘正想同安以墨告知他去去就来,这一转头,便生生愣住了。
安以墨面色平静,水灵的眸子微沉陷入思考,却又很快恢复清明。还是那副撑着下颚的悠闲模样,却在全场慌乱中平静得过于突出,隐隐生出股可怖之感,与到适才为止的温顺少年截然不同。
收到冲击的游行涯一时语塞,久盯的视线反倒引来安以墨的注意。
“大哥想去处理不用同我说。”安以墨冲他一笑,“以下是不负责任的建议,或许可以喂些青小豆(绿豆)或豆浆,嗯……快一点就将水烧热至可以进口。不过大概就这么扔着不管,等疾医来也行。”
游行涯愣怔一瞬后很快离席,安以墨阴着脸,为自己的倒霉劲狠狠叹了口气。
他今天的心情到一盏茶以前都非常不错。
可每次都有人喜欢在他不错的惬意中找到点意外。
打上次进茶楼,安以墨就瞥见过倒地的胖少爷。
骂萧醉泊的人里最口无遮拦的一个。
对盲目无脑的人只得可怜,但引起的灾祸不偏不倚勾起了安以墨死去多年的记忆。
不是什么大病,单纯的茶中毒。
长时间喝久浓茶就容易得,对曾经有段时间嘴里缺味把茶当水喝的安以墨再熟悉不过。
骚动过去那么久都没有因为胖少爷而产生的激动,说明情况不算太差。没有出现呼吸困难的重症,说明问题不严重。
茶中毒是慢性中毒,日积月累而成。天天无所事事泡茶楼一座一天,又因人而异,外加这个朝代对于茶的研究少之又少,缺少认知实属正常。
不过安以墨不是疾医,不敢贸然出头,更不会随便拿他背后的安王府做赌注。
有脚程快的专人去请疾医,没有足够的理论支撑,安以墨需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到事件结束。
但……
茶楼和游行涯有关。
出事后安以墨拒绝视觉冲击敛回视线,反而看到了些其他的东西。
比如说下意识收扇作备战状的游行涯,和他密切观察伙计店家动向的视线。
会关注店里人动向,首先排除他们有小动作的只有茶楼的相关者。
在被带到这里来时安以墨就有所猜测,只是关联性于他而言无关紧要,就没有多想。
可是遭遇意外引起躁动,游行涯竟然会有护住他的行为。
他身边有护卫的。
任何一点点温暖都没有理所应当,它们都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不可多得的善意。
在和平时代都是如此,战争漫天的古代不会是例外。
把握不敢多说,但根据言谈和所有症状来说至少不会有太大偏颇。就当是作为不成熟的建议,风险在那里,做与不做全看游行涯的决定。
至少喝点温水是可以缓解的。
当下的时代没有养生的意识,但后世流传下来的热水治百病骗不了人。
吵闹声渐渐平息,人群中缠着麻布衫的跑堂伙计从后堂而来,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端着一碗腾着热气的液体。瓷碗是深色的容器,看不出到底盛了些什么东西。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先前出面当和事佬的中年店家出声,声音中透露出不易觉察的紧张,目光似有若无地朝后堂方向瞥去。空空荡荡不见站人。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侍卫仗势拔高嗓音,再度聚集所有人的视线,完完全全把自己放在受害者人位置。
这边一喊,店家眼前又是一黑,没敢再多想突然跑出来的东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忙转头应和更为棘手的对象。
长袖下的手搓了又搓,斟酌着上前解释道:“大,大人。这……这是适才我们上头的人命人送来的,可以缓解大人的症状。”
被嘱咐的解释词说出口,店家的心死得透透。
他们可还背着嫌烦的名头呢!
还送什么喝的过去,还缓解!
这冒着热气的诡异玩意儿,真有鬼了!!
不止送出去热水的店家,侍卫也这样想:“你放——”
“快,快咳咳,快给咳咳,呕咳咳。”说话人咳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显得痛苦至极。
嚯。
这快把肺咳出来了。
安以墨忍不住腹诽,除此以外,他对游行涯依他建议照做的行动略有出神。
店家说得清楚,是他们上头的人的命令。
也就是说无论能不能缓解,或者直接把人原地送走,担责的都是亲自出面的游行涯。
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已。
胖少爷恢复意识,病症相比之前有缓解,是茶中毒的把握上升到八成。急齁齁抢过水,胖少爷二话不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喝得急了,水呛进气管激得他咳得更加猛烈。本就半信半疑的侍卫见状立下急眼了,指着店家破口大骂:“缓解?好一个缓解!我们家公子的命你们一整个酒楼赔得起吗!!”
“哦,对了,你们上头的人,”侍卫还是个有脑子的,想起店家解释中存在的发布命令的人,“遮遮掩掩不敢露面,怕是就在这些人里面了。弟兄们,把人找出来叫他偿命!”
趾高气扬的一群仆从齐刷刷答是,领头的那位更为嚣张,抽出腰间佩刀,顶着唯我独尊的厌恶嘴脸,自高而下逐一扫过所有人的脸。
害怕、恐惧、厌恶,所有人的表情各异。
不服的高傲人士以刀威胁,骄傲看不起他人的文人脸便立马怂下来。
令人臣服,掌控一切的感觉反复刺激侍卫的领头人。
忽地,不和谐因素进入他的视野。
脸上小人得志的笑容一僵。
躲在层层人群后,大堂角落的那桌一人歪着身子背对他,不用看正面就知道男子身上写满百无聊赖。而另一人正座在旁,丝毫不关心意外,肉眼可见的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包括对于他的威慑。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尽在掌握的上位者位置坐不过三秒,两个人的漠视彻底将其踩得粉碎。“喂!那边的!!”
找茬的仆人来势汹汹,眼看双方距离缩短,恶意靠近。
安以墨懒懒转过身想观察情况,转眼,不想一道银光闪过。
噌——咚!
突如其来的长剑划破仆从逼近的路线,快准狠地扎进木质地板。无人看清的速度,剑身被人抽出,颤动发出峥峥声响震慑四方。
不知何时站起的七二缓缓收回手,沉默不言,杀气腾腾的目光如看尸体般漫不经心横扫。
挥刀靠近的侍卫双腿似灌铅般沉重,想退,然而身体不听指挥,纹丝不动。
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到这人出神的木头人一样呆呆坐在一边,怎得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这幅情景???
侍卫没看清,连就在七二旁边的安以墨都没反应过来!
只觉得耳边一阵风刮过。
七二的举动吓愣了安以墨转身的动作,接着,走动在木板上的脚步声靠近,来人伸出手臂虚环在安以墨腰身,阻止安以墨回头。
他们所在的那桌左靠植物,直对墙壁。只要无人靠近,就没人看得见安以墨的容貌。
他太特殊了。
一双水灵的双眸透彻清澄,明明带着股看透一切的深邃,却一点感觉不到被黑暗和恶意浸染的阴霾。
行为散漫,但绝不是混吃等死的自甘堕落,相反,安以墨的眼里是对未来充满信心的骐骥。
表现出来的不在乎,是知根知底后的不在意,基于他足够实力的自信。
深知黑暗,却嗤之以鼻。
这样的少年本就拥有无限光芒和天生吸引力。绝世无双的容貌,见过一次便再忘不掉。
更别说安以墨身上还有层安王王妃的身份。暴露与否应当看本人意愿,而非无奈被迫。
游行涯猜不到安以墨的打算,但他绝不会让人在与他有关的地盘上受到逼迫。
示意安以墨坐好,游行涯将手中端来的新一壶茶水从容放好,谈笑风生的面孔被英气硬朗所替换,武者的气场全开,身上未佩戴任何武器,周遭的人却莫名退避三舍。
他吐字清晰,方便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我看你们谁敢动他。”
作者有话要说:萧醉泊~你老婆没咯~跟人跑咯~(不)
————下面是修改前的有话说……!————
卡了个节点今天短短抱歉鸭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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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再感谢一波追到现在的小可爱们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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