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落柔皱了皱眉。
“不久前那金太医不是说,伯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么?怎么又突然......”
李仙秋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虽在前不久有所好转,但最近的一段时日,不知又怎得,竟开始吐起血来。”
话语间,李仙秋微微阖眸,浓浓的疲惫扑面而来。
“伯娘......”
姚落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看着李仙秋的满身孤寂,不知为何想到了自己。
若是小美人......
还没继续想下去,所有的可能不可能都被姚落柔齐齐晃散,她蜷了蜷手心,开口。
“伯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李仙秋叹了口气,拍了拍抓住她的小手。
“我和你伯耶一同走过二十年了,又怎会没经历过这些,无论结果如何,伯娘都做好了准备,不用担心。”
该担心的,不是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李仙秋微微垂下眼睑,眼露不安。
“柔娘。”
姚落柔应声,乖巧的等待着李仙秋的吩咐,可随着她好奇的视线,李仙秋却微微瞥开了眼。
“我......”
李仙秋的吞吞吐吐让姚落柔察觉到了异样,她皱了皱眉。
公主伯娘从未有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的时候,她是皇室的公主,更是唯二两个养在皇宫中长大的公主。
她的一言一行,都是经由先皇亲自调教而出。
虽然没有继承先皇的英姿飒爽和雄才伟略,但是——
她却是最得体的一个。
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温柔似水,但言行举止却是皇室这一辈中最有威严的一个人。
就连当年的那位人人称赞的已故太子殿下,也是她亲自教导出来的。
虽然那时,她还未出生。
但出生之后,到底是没有逃脱。
“伯娘,到底怎么了?”
姚落柔想不通是什么事能让公主伯娘这般的迟疑和不安,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相信的情绪。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桃喜,桃喜点了点头。
“柔娘,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害怕而已。”
李仙秋微微扭头,看向了那站在桥边的姚舒怀,眼里的狐疑微微散去,到底是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而这一点,姚落柔也看出来了。
但是——
“伯娘,我一直都在。”
既然公主伯娘不想说,那她也不再多问,既然如此难以启齿,何必非要找伯娘的不自在。
说到底,还不如自己去查。
李仙秋弯弯眉眼。
“我知道,柔娘一直都是最乖巧的孩子。”
姚落柔的眉眼微微一动,如果说刚刚要探查是因为担心公主伯娘,那现在,便是因为自己了。
公主伯娘不知道如何开口的事情,和她有关。
“对了,伯娘这次来,是想拜托我们柔娘一件事。”
“伯娘请说。”
虽然心里还在疑惑,但姚落柔却丝毫没有拆穿。
公主伯娘既然还没有准备好,那只能说明在这件事上,她也是一知半解,没有确定的证据,甚至一度怀疑,是她错了。
而如此一来,关于这件事的人,就很好猜了。
姚落柔的眸子微微眯起。
眼中划过了一丝不可置信。
“我这次过来,是想将舒怀留在谧王府。”
李仙秋并没有察觉到姚落柔的异样,说出了自己今日带着姚舒怀过来的最终目的,或者说,原因。
“他太想知道他阿耶的情况了,曾经有好几次,都偷偷的溜进了他阿耶的院子,虽然最后也没能见到一面,却依然乐此不疲。”
虽然姚舒怀并不知道姚安病重的事情,但是对于已经弥漫了整个公主府的紧张,他却是一清二楚。
而伴随着那个向来都会陪他一起用膳的阿娘也一同消失,这让他不得不焦急起来。
既然没人告诉,那他就自己发现。
可惜——
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你伯耶他因为病症,身体消减了不知道多少,如今那副形态,到底是怕把舒怀吓到,所以日日都在躲着,甚至在临睡觉之前还要询问一番,唯恐会被舒怀钻了空子。”
李仙秋叹气。
她真真是不知道到底要说着俩父子什么才好。
“所以,为了你伯耶能好好休息,也为了舒怀能睡个好觉,我便想将他送到你这里。”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李仙秋弯起眉眼。
“不知道你这阿姊可赏脸?让这调皮捣蛋的弟弟住在你们的旁边?”
“阿娘在说什么?”
随着李仙秋的话音落下,姚舒怀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头来,他撅着小嘴走来,手中还攥着一块湿润的帕子,来回擦拭着指尖。
待在姚落柔身旁站定,才义正言辞的反驳。
“舒怀可没有调皮捣蛋。”
姚舒怀气哼哼,还不等继续开口,手中的帕子便被猛然抽出。
一旁的姚落柔忍俊不禁,拉过姚舒怀的小胖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拭了过去——
这让那一直贴身照顾姚舒怀的奶嬷嬷震惊不已。
要知道,姚舒怀从小就聪慧,向来都是自给自足。
从穿衣到洗漱,从吃饭到读书,每一项都是他自己解决,不需要人帮忙,也不需要人催促。
可这次......
姚舒怀乖乖的站着,一只手擦拭完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而随着转换手掌的原因,他的身子也跟着转了一圈。
“诶?”
一声轻疑从口中发出,姚舒怀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湖对岸的一道身影,脸上满是狐疑。
“姊姊,你什么时候......”
“砰!”
“哎哟~”
姚舒怀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自家的老母亲拍了头,李仙秋看着这口无遮拦的姚舒怀,点了点他的小鼻尖。
“好好想想你应该说什么。”
一旁的姚落柔忍俊不禁,想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阿姊,那个小孩子是谁呀?”
姚舒怀吃了罚,也不再张口就来,他反复斟酌了一瞬,也知道自己刚刚鲁莽了。
对面的那个小娃娃,明明和他差不多大。
哪里可能是阿姊的孩子呢?
“那是阿姊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娃娃,比你还要大一岁,要叫哥哥哦~”
姚落柔将帕子放到了身侧的托盘上,随着仆从退下,她转身看向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武青云。
早在他们回府的那日,武青云的腿便已经可以下地了。
虽然还是无法做到像常人一般奔跑,弹跳,但至少——
可以走路了。
那么重的伤势,如今能恢复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么?”
姚舒怀本来想问,那对面的小哥哥为何一动不动,但是话一出口,他又升起了别的想法。
“我想和他一起玩。”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姚落柔听到这,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但是舒怀......”
已经欢呼雀跃的想要蹦跳着去找人的姚舒怀回首,看着姚落柔欲言又止的表情歪了歪头。
阿姊可真奇怪,学什么不好,偏偏血阿娘。
姚舒怀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清晨,阿娘进门找他,然后久久没有开口言语的场面。
表情有些纠结起来。
不会吧,又要等上半个时辰?
“你们不可以单独相处。”
姚落柔斟酌了良久,最后还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她愿意相信武青云的良善,也愿意相信姚舒怀的聪颖,但是由熟亲熟近来说的话,显然——
她更紧张姚舒怀。
“好的,阿姊,你放心吧。”
姚舒怀不知道姚落柔为何这么说,但这并不影响他听话。
待点了点头,他看了姚落柔和李仙秋一眼,才再次撒丫子跑开,向着岸边的人儿飞奔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李仙秋才疑惑的开口。
“柔娘,那孩子......”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孩子眼熟极了。
一个答案就在嘴边,可是偏偏说不出口,李仙秋想到姚落柔刚刚叮嘱了姚舒怀的话,心中再次划过了一丝猜测。
这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待姚落柔吩咐完桃喜看住,她才扭回头。
“那是,武家的孩子。”
其实,说是安乐的孩子会更明确,可惜,她是半点都不想提安乐这个人的。
还不等他看向一侧的李仙秋,那一直安静的看着他们交谈相处的李仙秋便率先开口——
“去吧,去看看你姊姊说的大鱼冲天。”
姚舒怀再次笑出了那缺失了一颗的小板牙。
“那等我喂完鱼,再来陪你们!”
“好好好,等你喂完鱼,就赶紧回来陪我们,可是你现在若是再不去呀,这鱼该饿坏了!”
姚落柔拍了拍姚舒怀的小脑壳,看着他跑远。
待一旁响起了欢声笑语,她才扭头看向了李仙秋。
“伯娘......”
她担忧的开口,却不知道从何问起,毕竟她只是感觉到了宫主伯娘的异常,却不知这异常,是忧是悲,又或是,怒?
“柔娘,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李仙秋看着皱紧了眉头的姚落柔,笑容再次弥漫上了眼见眉梢,一脸温柔。
“只是近来你的伯耶病重,让我有些担心罢了。”
她说的一字一顿,虽然缓慢,但是字字清晰,而且字里行间都是一股子温柔倦意,没有丝毫的不妥。
姚落柔皱了皱眉。
“不久前那金太医不是说,伯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么?怎么又突然......”
李仙秋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虽在前不久有所好转,但最近的一段时日,不知又怎得,竟开始吐起血来。”
“你这么多年,没有接过蜉蝣宫的一个任务,没有给蜉蝣宫赚一分钱。”
可惜,桃喜丝毫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你不用在娘子身边服侍,却拿着娘子的月例,你在蜉蝣宫吃喝玩乐,用的也是娘子的额度,你亏欠了这么多。不打算还一还么。”
“......”
桃欢彻底哑口,想反驳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她自是没有接过任务的。
因为她是蜉蝣宫的天佑主,所以她的任务是统领天佑,而不是去和他们抢任务,就算是哪天她突发奇想,闲着没事的想去做了,也不会主动去接的,做完回来报备一下就好了。
毕竟——
做了就是做了,给她小娘子做,接什么任务呢?
“你活了十几年,就是来占娘子便宜的么?”
桃喜见已经把桃欢已经上套,一脸被她刺激的说不出话,正在拼命思索相对侧的模样,最后道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你好好想想吧。”
霎时间,桃欢的身子彻底僵住。
而一旁,姚落柔看着两人的精彩交锋看的津津有味,而她的手里也正如桃喜所预料到的那般,无意识的拿起了一块糕点,吞咽。
见此,桃喜掠过桃欢,给姚落柔斟茶。
她向来有办法对付桃欢,唯一可惜的是,桃欢很少在做错事,或者做了什么决定之后出现在她的面前。
早有提防,她无从下手。
但有了娘子就不一样了——
娘子若是下了死命令让桃欢回来,桃欢多半都是听话的。
就比如,这次。
桃欢知道自己被说服了,虽然在心里还是想要去回炉重造,但却失了迫切的想法。
“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回一趟蜉蝣宫,这次任务的惩罚,我还是要去受的。”
她为了佑一坏了蜉蝣宫的规矩,自然是要接受惩罚,更何况——
“佑一在行动之前便生了病,可是我忘记了例行检查,最后导致任务出现了问题,九转灵芝也一同丢失。”
桃欢低头认错。
“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却连累天佑一起受罚。”
“佑一生病?”
姚落柔的表情突然严肃了几分,在吞咽下剩余的糕点之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良久——
“桃欢,这佑一,你可熟悉?”
这句话的答案显而易见,可是姚落柔还是这么问了。
“熟悉的。”
桃欢点点头。
“他是这一批天佑中的佼佼者,武功卓绝,心思缜密,虽然不敌当年的佑一师父,但是已经很强悍了。”
多年的出生入死,让桃欢对佑一信任有加。
是矣,她才会拼着冒犯蜉蝣宫规的危险去就他。
“当年佑一师父归隐,选得接替人,不是他吧。”
姚落柔点点头,紧跟着问出了一句,虽然当时年纪尚小,记忆都有些模糊,但是大致的方向,还是不会错的。
闻言,桃欢点了点头。
“当年佑一师父选择的,是于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