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惊恐在那张白璧无瑕的脸上轮番上映,焉岐本该松手,好好安抚小少爷让他别怕才是上策,直到他无意瞥见那只润白的耳垂。
“阿辞?”
贺钧年又在外面敲了两声,每一声都像是在云辞心上打鼓。
偏偏这时,右边耳垂猛地被人含住,用牙齿细细地磨。
濡湿的耳垂连着后颈迅速红透,云辞大喘了口气捂住嘴,恶狠狠回头瞪人。
等贺钧年离开,他死定了!
焉岐读出他眼底的深意,喉间震颤两下,松开那只耳垂,将脑袋靠到人肩上,“不是小少爷说,也要给他戴一顶绿帽的么。”
云辞不瞪他了。
早知道他这么不老实,刚刚就不该头脑发热,落到现在被贺钧年堵门的下场。
万一他打电话——
云辞连忙掏出手机,刚摁下静音键,贺钧年的电话随后打进来,幸好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稳住,才没将手机掉地上。
“接么。”
腰间卸下一道桎梏,云辞转身掐住他脖子。
要是想死,大可接了试试!
焉岐不动了。
“人呢?”
休息室外,贺钧年在外面来回走了三圈,收到云辞一条身体不舒服先走的信息,最终放弃离开。
脚步声渐远,云辞心有余悸地松了口长气,想到焉岐刚刚仗着自己不敢出声使劲儿作弄,抬手举起巴掌。
焉岐已经把右边的脸伸过来。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打你吗?”云辞战战兢兢许久,嗓子都哑了。
“我有错。小少爷是小少爷,小少爷想吻我,我得从,不想吻,我得乖乖听话不能动,”焉岐再将脸往他手心里伸,“你打吧,打到你气消为止,别气坏了身体。”
“江岐!”云辞脸彻底黑了。
别以为他没听出来,这是在说他独断专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焉岐立刻闭嘴,乖乖拿过背包。
不能再说,再说下去,小少爷起码得气三天不肯理他。
事实证明还不止。
孟星竹打篮球把腿摔骨折了,孟爸孟妈常年出国不在家,沈管家接到消息,不放心孙子一个人在医院,只好将他接来云家照顾。
此后几天,焉岐眼看着小少爷跟孟星竹关系日渐亲厚,却对自己视若不见。
“岐哥,你是不是又跟云哥吵架了?”张婷婷渐渐摸出点门道。
只要岐哥不开心,首先遭殃的就是糖糖。
之前被他喂得过于肥壮,这几天见天地往外溜,导致糖糖现在看见他就躲。
也没别的原因,就怕他用根杆儿吊着骨头戳它颈绳上,跑着吃永远吃不到,心好累。
焉岐不说话。
“不说我也知道。”张婷婷赶紧制止他打算撑死锦鲤的举动,传授他点经验,“云哥这人心软,你得顺着他,示弱。”
焉岐将饵料全给她,“怎么顺?”
张婷婷凑过去一阵嘀咕,听得焉岐眉头紧皱,又跟着舒展开。
这之后,焉岐就不再时时刻刻出现在云辞面前,云辞也落得个清净。
吃过晚饭去东小院看糖糖。
“天呐!岐哥,你最近又失眠了么?”
刚走到东小院外,云辞猛地停下。
“你这样不行啊,实在不行去医院开点药吧。”张婷婷瞥见院外一抹银灰,抬高声量。
焉岐看她一眼摇头,“睡着了更不行。”
张婷婷神情微滞,冲他连眨好几眼,这跟之前说好的怎么不一样啊。
焉岐让她放宽心,“睡着会一直做噩梦。”
张婷婷瞬间悟了。
这比睡不着还要惨。
但这要怎么解决?他们原来的目的也只是让云哥心疼心疼,吵架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包括云家其他人都以为,焉岐的黑眼圈是失眠所致,其实不然。
他会一遍又一遍梦见云辞了无生息躺在解剖台上,这件事只有云辞知道,也只有在他身边,这种症状才能稍微缓解些。
只是从江大回来后,云辞就不让他晚上再随便上二楼了。
晚十一点,云辞洗完澡擦着头发,耳边不时回放傍晚听到的那几句,烦躁地将毛巾一扔,拿起手机拨出去。
“给我滚上来。”
张婷婷有一点说得很对,云辞心软。
只要稍稍露怯,之前的事大都能一带而过。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婷婷两个人晚上一唱一和。”云辞还没笨到那种程度,更何况婷婷那姑娘心里压根藏不住事,全写在脸上。
焉岐没打算反驳,只问:“小少爷既然知道,又叫我上来做什么。”
云辞沉着脸进内室,抱出一床被子扔外间沙发上,撂下一句“爱睡不睡”扭头回房。
他知道他在卖惨,还是准他上来了。
看着沙发上的薄被,焉岐轻轻笑了声,冲着内室道:“小少爷,我帮你吹头发。”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太轻的关门声。
焉岐也不恼,熟练地抱着被子躺进沙发里。
晚上又做了场梦,和之前反反复复看到云辞躺在解剖台上不同,这次的云辞是鲜活的。
也像是在跟他吵架,将枕头被子以及两盒冈.本扔他脸上。
焉岐一梦到天亮,其他都隐隐约约不太记得,唯独那两盒冈.本,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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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那边,吃过午饭大概下午一点出发去幸福之家。江岐,你有在听么。”沈管家五指弯起轻叩桌面。
焉岐立刻回神点头。
“张泉最近腰疼要去医院检查,少爷又不愿多带人去,”沈管家翻着云辞的行程表嘱咐,“今天你辛苦辛苦。”
焉岐:“婆婆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少爷的。”
沈管家眉头微挑,从一堆文件中抬头。
焉岐:“婆婆还有其他事?”
沈管家摇头,“你再去清点要带出去的东西,水壶、雨伞、小风扇、降温贴……这些小的东西都要一一备齐,今天外面温度还是挺高的。”
“明白了。”焉岐点头应下。
出门见孟星竹拄着拐杖过来,大步迎上前,擦身而过后停住脚。
“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就别想着照顾小少爷了。”
孟星竹不甘示弱,“你就能照顾好少爷?”
“当然。”焉岐回头,意味深长地笑,“至少,我体力比你好。”
孟星竹的脸瞬间黑下去。
想起今天早上,看见他从少爷房里出来,拄着拐杖的手攥得死紧,“你以为少爷真会喜欢你?别做梦了。有贺二少在前,你什么都不是。”
“是,我是什么都不是。那你呢?你又算什么?”焉岐不怒不恼,也没想听到回答,问完转身离开。
下午一点整,云辞和公司装好图书的卡车同时出发。
孟星竹腿伤未愈,张婷婷得陪着老爸去医院检查腰椎,这一路也就只有焉岐。
一路都没怎么说话,心情不是很好。
察觉到他在有意关注焉岐的情绪,云辞脸色微变,扭头转向车外。
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越往城外开,四周高楼越少,树木也愈发茂盛,午后阳光穿过公路两旁参天高树不时落进车内,似有流光在脸上浮动。
云辞他们抵达时,装有图书的小型卡车也将将抵达幸福之家。
幸福之家前院建成已有数年,院里近几年收到善款配备了些儿童娱乐设施,提前得知启云集团要给福利院捐书,院长早早带人在院子里扎上几张遮阴棚。
此时已近两点,孩子们睡完午觉,跑到院子里玩耍,瞧见有人来纷纷好奇地探头看过去。
“邓院长,这位就是我们启云集团的董事长,云辞。”负责捐书的秘书部主任走到院长面前,向后介绍来人。
邓院长今年七十有三,眼睛不太好,戴着老花镜眯着眼才能看清人,笑着伸手,“感谢云董事长给孩子们捐书,我替孩子们谢谢您。”
“院长客气了,叫我云辞就好。”云辞跨步上前回握,腿冷不丁被撞了一下,低头对上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
“哥哥你好漂亮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大概也就五六岁,抱住他的腿抬头,漆黑的眼珠子忽闪忽闪。
“阳阳!”院长板着脸就要呵斥,“不准……”
“你叫阳阳啊。”云辞蹲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注意到她耳朵上的人工耳蜗,慢慢说:“你也很漂亮。”
阳阳嘴角咧的更宽了。
看到阳阳被漂亮哥哥摸头,院子里其他小朋友也都一个两个的跑过来,围在云辞身边。
大大小小,身体基本都有缺陷,这样的孩子一般人家不会收养,毕竟每年光治疗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条件好点的也会去其他福利院,领养身体健康的小孩儿。
“云总,您别介意,他们就是很少看见人。”老院长看到有崽子抓着云辞一跳一跳,心都快被吓出来了。
之前也有耳闻,这位云家掌权人年轻有为,身体却不太好,老院长担心有的孩子不知轻重,伤了磕了这位。
云辞没想到这群孩子都还挺喜欢自己的,愣怔片刻也就适应了,弯腰抱起一个小的,冲老院长笑笑,“小孩子活泼点好。”
他们的人生已经很苦了。
秘书部的人和福利院的员工、志愿者去车上搬书,云辞坐在遮阴棚下,偶尔问问院长老屋重建的进展。
“哥哥哥哥,”玩儿完滑梯的小孩一瘸一拐跑到他身边,指着搬完书喝水的焉岐,兴冲冲问他:“大哥哥说游乐园比滑梯还好玩儿,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