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东方大教主居然这样恭维她一介散人,怎么可能不受用嘛。
嘿嘿,看来东方白在与自己想要结交的人相处之上,真的肯屈尊俯首呢。
冼羽儿理解,东方白只是太想要她这个“同伴”(把她拉下水)了。
“不过,我不后悔这么做,”东方白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心里有团熄不灭的火焰。
“可是我也知道,这里对你来说,只是消遣。
“不过,我的消遣与你的消遣有些不太一样——
“我想要做出点什么,而不是独善其身,我想让让所有人看看,让她们和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哑巴和花瓶,更不是奴隶和附庸——我们才是一切的主宰。”
她抬眼,目光灼灼,犹如闪电般让冼羽儿些许愣神。
东方白微笑着,如富丽堂皇的玫瑰,说:
“好了,总结下来,无非就是——我不后悔先前这么做,因为我想要你。非常想。”
……哦我的天。
冼羽儿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这、这是什么?这是想要拉她入伙才这么撩人的嘛?
不愧是魔教教主,好魔性好会引诱人啊!
冼羽儿清了清嗓子,让自己清醒过来。
“……多谢厚爱。”她打破这令人难为情的气氛,说道,“聊回正题吧。我认识了个华山派的奇女子,如果届时我当不上五岳盟主,我会想办法帮助她的……她也是玩家,也很有个人魅力。”
“啊,女性玩家。”
东方白会意:现代的女性,多少都会愿意对她们友善。
不,倒不如说,如果女玩家能对这里的环境既来之则安之到毫不反抗、听之任之,却对她们横眉冷对的话,那才是真的把现代教育教给她的一切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华山派啊……”东方白的眼神里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是谁?”
虽然东方白抛出了疑问,但是冼羽儿敏锐地察觉到东方白似乎并不太急于知晓这个答案。
甚至,当冼羽儿提出“女玩家”和“华山派”这两个字眼时,东方白并没有过多惊讶的反应。
哈。
难道高亚男早就和东方白她们有过联系了?
快速思考了一下,冼羽儿认为,既然东方白都不过多坦露,那么,她又有什么必要呢?
说不定,她们有自己的考量,才这样做。
说到底,信任并非一蹴而就的事,更何况冼羽儿的性格又过于随心所欲、飘忽不定,她没什么野心,自然无法与东方白那强烈的野望和执着相提并论。
于是,冼羽儿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这样说道:“我会先和她打个招呼。若是合适的话,我便知会你们一声,你们再去找她聊聊吧。”
……
冼羽儿戴着斗笠,漫无边际地在郊野游荡着,心想在荒郊野岭不至于频繁地碰上仇家吧。
远远听见一群女子的说话声,令冼羽儿的神经警觉。谨慎地行至一座小溪处时,冼羽儿定睛凝神,才发现原来是一群恒山派的人。
其中便有仪琳。她正弯腰在小溪边,往水壶中灌水。
冼羽儿张了张嘴,本想开口打招呼,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乃是众矢之的,又引得无数仇家追杀,若仪琳她们和自己扯上关系,怕是会危及到她们。
……还是算了吧。
冼羽儿叹了口气,压了压斗笠,准备转身离去。
“羽儿!……是你吗?”
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是惊喜,而后是带着些许疑惑,仿佛自己并不确定,但又期待万分。
……又是他吗。话说,他怎么会和恒山派在一起呢?
冼羽儿听见这个声音微微一愣,但是还是转过身去。
“羽儿?”仪琳闻言,张望着,直到望见冼羽儿从小径中走来时,愣了半天,手中的刚打的水盆都掉在地上,而后她向冼羽儿跑来,激动的声音颤抖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羽儿姐姐,羽儿姐姐!”
仪琳扑向冼羽儿,就像是她从未听说过江湖上对于冼羽儿的难听传闻一样,就像是她仍旧喜欢她一样。
冼羽儿微怔,还是接住了仪琳。
“羽儿……真的是你。”
仪琳身后,令狐冲也急匆匆赶来。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恒山派一群人中,这是先前冼羽儿讶异的原因。
仪琳握住冼羽儿的手,像是长期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迸发终结。
她嗓音微颤,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冼羽儿,对冼羽儿说:“我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羽儿姐姐……你好吗?怎么感觉消瘦了些?是不是奔波劳累了?天这样黑,怎么一个人走在这荒野里?你……你好不好?有没有、有没有……受伤?”
说到最后,仪琳的声音哽咽了,似是极力忍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冼羽儿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没有一丝空隙回答。
直至最后听见仪琳的哭腔,她一时被仪琳的热情和关切烫到,嘴唇翕合了几下,却一声也说不出来。
仪琳不可能不知道那些风言风语,即使是路边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当今有一个超级“坏”女人冼羽儿,也知道江湖上有无数的人都以她为敌,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后快,并在那些潜移默化的传言下,认为将她击杀是一件无比正义又正确的事。
可仪琳见了她,没有半分嫌隙,取而代之的是热络和关心,仿若一颗心都在担忧冼羽儿是不是过得不好,害怕她被伤害。
说不感动,是假的。
冼羽儿的心软了下来,她一时不忍望见仪琳满脸忧虑的模样,便柔声宽慰道:“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不用担心我呀,他们伤不到我的,我很强的,你是知道的呀。”
“我、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同辈女子。”仪琳忍了半天,听到冼羽儿的安慰后,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她埋在冼羽儿的肩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明明、是你在面临危险……却是你在安慰我……呜……”
“别哭啦,小仪琳,哭成这样,我都心疼了。”冼羽儿微微蹙眉轻叹,拍着仪琳的后背,声音温柔,“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一见到我就要哭呢?我见到你,我很开心。你不开心吗?”
仪琳闻言,急忙昂起脸,泪眼汪汪地辩驳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哎呀,不对,是这样的……哎呦,总之、我很开心!姐姐,我以为、以为我再也……”
“我以为我再也没办法见到你了”——这句话,仪琳没有说出口。
没由来地,仪琳觉得自己不能说,就像师太师姐说过的一个成语:“一语成谶”。
话语是有魔力的,造化向来弄人。
她害怕自己若真的说出口,那万一它成真了,到时,她要怎么办?
仪琳不敢想。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冼羽儿,她就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也许,她潜意识里知道,冼羽儿这样奇特的女子是世间少有,可遇不可求。
有些夜里,仪琳偶尔会回想起在回雁楼的那一晚,遇见冼羽儿的那一晚,到底是不是她的一场梦?太奇妙了,简直是大开眼界难以置信的奇遇。
仪琳至今还会在睡不着的时候,想起那一天:
在她最窘迫危难的那一天,有一位天仙般的人物突然降临在她的面前,以至于当冼羽儿出现在视野里的那一瞬间,天地万物皆褪成无色,只有她是唯一的色彩。
那时,仪琳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她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仙女姐姐”后,“天仙”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霎时间,仪琳的脑袋里闪过好多艳词,什么“眉黛春山,秋水剪瞳”“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花花解语,玉玉生香”……那些平时她听了都要臊的词。
转而,她又突然觉得抱歉,拿那些男人说的艳词放在那个人身上,是一种亵渎。
接着,冼羽儿挡在了她的面前,与清冷高华的模样相反,她用了一种令人丧胆亡魂的狠历手段,拯救她于险境。
啊,佛祖在上,这是您派下来的天神使者吗?
难道,她是专门为了她,才用那么狠绝的手段来惩罚恶人的吗?
“羽儿姐姐,幸亏你来了!你、你一定是佛祖或菩萨派来保佑我的,不然,今天,我肯定……唉,要是真被那人……我、我怎么活呀!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啊,什么?活不下去?就为这?……我的老天奶呀,我不是很理解。
“……不是说江湖儿女最是豁达吗?怎么遭了那事就觉得活不下去了?为什么把所谓的‘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呢?
“你知道吗,男人却从来不提他们的‘贞洁’,反而还能三妻四妾、卧花眠柳,还可以去当采花贼!
“为什么你们却不能这样,却为了‘贞洁’寻死觅活的?难道这东西真的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那一晚,在送仪琳回到师傅师姐那儿的夜路上,冼羽儿听到她的话,斟酌着说了好多。
“而且,你要反抗呀!人只能靠自己!遇到困境,不论是坐以待毙等人拯救,还是求神告佛念咒祈祷,都是没有用的——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自救:自救意识和自救行为缺一不可。
“不然,事后的诉苦就是一种哭丧,一种娇.喘,一种打情骂俏,有什么值得她人去同情的呢?
“既然你认为自己在事后活不下去了,那么,为什么不在事情中途殊死一搏呢?
“假使你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含恨而死含辱而死含耻而死?你不想要一雪前耻、报仇雪恨吗?凭什么死到临头,受苦受难的还是你自己,施害者仍旧毫发无损?
“就算是死,也该解了这口恶气、拉一个垫背的下地狱!”
那一番唇枪舌剑的话,仪琳从来没有听过,觉得惊世骇俗瞠目结舌的同时,又觉得新奇无比。
虽则冼羽儿的话乍一听,简直是离经叛道、荒谬绝伦,但是细细一想,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从那一晚后,仪琳总是回想起冼羽儿说过的每一句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在自己终于琢磨了一丁点的时候,她猛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是有什么窍被打通了,导致她发觉自己自有生以来,精神和心境从未如现在那么清明,看世事的角度也不似以往浑浑噩噩懵懵懂懂。
自此,仪琳坚定不移地认为,在她的眼里,冼羽儿是个大好人,虽然她很奇怪,会做一些骇人听闻的事、说一些特立独行的话,但是,无论如何,冼羽儿救了自己呀!
冼羽儿在自己危难之际,救了自己呀!
退一万步来讲,如果说冼羽儿是因为那削人鞭的手段才被江湖上那些人所嫉恨,那么,她仪琳不也是应该和冼羽儿同进退吗!
因为,冼羽儿剥了田伯光的命根的那一次,是为了救她仪琳啊!
后来,在听到他人议论冼羽儿是名“妖女”“魔女”的时候,仪琳便暗暗下定决心:
即使他人怎么诋毁轻待冼羽儿,她也永远、永远不要背叛冼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