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冼羽儿和高亚男相见恨晚的融洽情景,岳不群明显更加不愿意与冼羽儿多呆了。
冼羽儿自然感受到了岳不群时不时投向这边的不赞许的目光,她权当没看见。
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心眼小又固执,偏见还一大堆。
在与岳夫人等人商量好下一步的去处后,岳不群开始发表领导讲话,要已经元气大伤、尚在休息中的华山派人员连夜赶路去洛阳。
岳不群的命令下来,华山派众人不由得面露难色,但即便不满,他们也不敢当众忤逆,只得互相搀扶着准备上路。
高亚男冷笑一声,当众反驳道:“何必如此着急,为何如此着急?大伙伤得伤,找个地方先安顿伤员才要紧。”
高亚男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
就连冼羽儿这个外人都能明显地感受到温度莫名地也随之下降了几度。
说实话,华山派众人有时也觉得岳不群的做法欠妥——“那根本不人道,只考虑自身利益而不考虑集体,完全就是耍掌门威风来当爹了”,高亚男如此评价——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们这群人最终都会默默地遵循着岳不群的命令。
等到回到平静的日常时,他们那些曾经在他下达命令时生出的不满与抗拒又烟消云散了,又将他当做可敬的师父、威严的华山派掌门。
而高亚男却是个例外,她一向快意恩仇,又极具反抗精神,对他们的那套“父父子子”的尊卑体系嗤之以鼻。
华山派大师姐一向与现任掌门的势力针锋相对。
事实上,每次听见高亚男当众反对岳不群那些高高在上、罔顾众人的命令的时候,华山派众人皆觉得实在解气。
“去洛阳再休整也不迟,路程也不远。”
岳不群冷冷地说,尽力维持着掌门的风范。
他对于自己的决定被门派大师姐当众抬杠到下不来台的情形感到愠怒,却无法彻底发作——
说到底,他忌惮着高亚男的“清风十三式”剑法,如果高亚男乐意,她完全可以发作,他并不能百分百保证能够制服住她。
也就是说,他打不过高亚男,但他不能让所有人知道这一点,最好也不要和高亚男彻底撕破脸,毕竟高亚男不受他的任何控制,万一真把高亚男惹急了,他相信她真的会做出什么他无法控制的后果。
高亚男瞥了眼齐刷刷偷偷用期待与恳切的目光看向她的其余同门,他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一句“是啊”“对啊”的附和也不敢说,只敢伫立在高亚男的身边、期盼她继续冲锋陷阵,他们便可以坐享其成。
即使岳不群不妥协,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只要他们躲在“暗处”,遂不会有任何风险(被岳不群记仇)。
高亚男不再出声,她不傻:
连夜赶路,对她目前的身体状态来说又不算煎熬,苦的是那群伤残人员,但既然他们半天一声不吭,他们自己都不为自己争取利益,凭什么指望她去为他们服务?
冼羽儿不由得悄悄地凑到令狐冲身边,小声对他说:“你这种身体也要去……不会死在路上吧?别人赶去洛阳的路,你去赶黄泉路吗?……真的要吗?”
难道,经脉几近废掉的令狐冲,都不敢向岳不群哀求下给他一点喘息时间?
就这么唯师父之命是从吗?
可是他的师父都这样不顾他的死活,硬要他赶路呢。
“是……师父的命令。”
令狐冲的眸子暗了暗,最终还是低下了头,隐忍着痛苦顺从地说道。
啊……真令人失望。
冼羽儿和高亚男对视了下,不再说话。
岳不群强硬地带着华山众人走了,冼羽儿一一和熟人告别。
啧,早知道就只救其他人了,把岳不群丢给他的仇家玩算了。
……
大漠的天气,对于浑身原装的冼羽儿来说,当真抵不住这炎热。
真是的,义体系统什么时候开放啊!好想念具有自动调节温度作用的插件……她这个现代人太久没有体会到“好冷”“好热”的感触了。
从主神器中拿出些冰块用手帕包着、贴于皮肤上,才令冼羽儿舒畅了些。
大漠里的一家客栈中,她不留痕迹地从怀里的主神器中拿出葡萄红酒和冰块,请店内伙计把冰块剁碎放入酒中。
虽说是葡萄红酒,但这毕竟是古代,其中的酒精浓度很低,尝起来和葡萄汁没什么大的区别。
冰镇果汁,最适合这种天气解暑了。
与心无旁骛地期待着自己的美味果汁的冼羽儿不同,隔壁桌是三位风度不凡的青年,自冼羽儿进店时,便一直盯着她。
谁啊?
真没礼貌,视线也是一种骚扰啊!
冼羽儿决定以魔法打败魔法,她光明正大地回望他们:
三位不同类型的帅哥,年龄差不多,估计二十上下。最帅的是游侠类型的,第二帅的是浪子型的,其次是冰冷木然型的。
游侠和浪子撞上冼羽儿的目光后,皆是对她回以笑容,一个温润一个灿烂;木头型的则是转移眼神、懒得再看她。
“姑娘,你的酒,慢用。”
店内伙计呈上装满葡萄美酒的酒壶和空着的酒杯,打断了他们之间诡异的“眉来眼去”“剑拔弩张”。
碎冰碰壁叮当响,紫红的酒液装满酒杯,醇厚的香味瞬间飘遍整个大堂。
“好酒!”隔壁桌的游侠感叹道,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陶醉在美酒的味道中。
“姑娘,请问你的酒可否分我们一些,我们愿买下一些。”浪子冲她笑道,他倒是自来熟,显然又是一个酒鬼。
买?
冼羽儿又不缺钱。
“我分享给你们一点就好了。小东西罢了。”
反正主神器里多的是呢。
冼羽儿豪爽地倒了半壶给了他们。
“姑娘真是慷慨。”游侠向她道谢,“在下楚留香,敢问姑娘芳名。”
“在下胡铁花。”浪子说道。
“姬冰雁。”木头冷面说道。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江湖上这句诗说的就是这三位。
据传言,这三位自小一起长大,现在三位风格迥异却又风度翩翩的英俊少年郎携手闯荡江湖,自然成为江湖上一奇谈。
“冼羽儿。”她回道。
可是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可谓是声名狼藉——什么蛇蝎美人什么心狠手辣女魔头等等,叫她什么的都有。
毕竟在古代这个男性绝对主宰着社会的时代下,她一个女人做出了骟男的反抗之举,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倾城血姝」。”他们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后,道,“早听闻姑娘的盛名,果然如江湖传言一样——确实倾城,足以担得上「天下第一娇」!”
……?
纳了闷了,他们不讨论她的实力她的事迹,却对冼羽儿的外貌进行评判。
哈……所以,他们面对不论多强的女人,第一反应仍旧是看脸?
“姑娘到这里是做什么呢?”
他们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她。
前段时间,阿飞和冼羽儿说,他想去中原看看。
她能做什么呢?只不过是用“借”的名义让不愿接受他人施舍的他收下她给他的盘缠。
阿飞少见地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无端地让冼羽儿想起了曾经在前往思过崖崖顶时,路上看见的枝头红梅,白雪皑皑下艳艳夺目,雪中有着独特的凛冽清香。
阿飞说道:“姐姐,自始至终,我‘借’了你许多东西,我会努力还你的。”
与荒原为伴的小少年自幼丧母,长期所接触的人无非就冼羽儿一个。
他的心地太纯真,脱离社会太久,对人间险恶知之甚少。
冼羽儿忍不住心下为他担心,对他说道:“哼,也是,我这样菩萨心肠的可是世间罕有。你……你出门在外,我宁愿你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
阿飞大笑,说,说出“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他人”这种话的人也算菩萨心肠?
随后阿飞和她吃完了最后一顿午餐后,冼羽儿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话:“过几天,我接你吧?你和我一起到中原玩呀。”
阿飞顿了下,随后干脆道:“我不习惯跟着别人走。”
阿飞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于那样的荒原中生长,不屑与人为伍。如此慎独。
他们真的要离别了吗?……阿飞不愿跟随别人,亦不愿被人陪同。若他真的离开大漠、前往中原,冼羽儿就没办法时刻掌握他的行踪,也无法在心血来潮时找他玩了。
什么臭小狗,完全是养不熟的小狼嘛,一辈子流浪算啦!
退钱!
“那我不接你了。我要接豹豹走。”
冼羽儿不多纠缠,想要伸手去摸黑豹那油光水滑的皮毛,结果黑豹敏捷地歪了歪头,以一种慵懒的眼神拒绝她那仿佛在对待着宠物的态度。
“注意边界感”,黑豹的金色眼睛傲慢地瞥了她一眼,眼神似乎在这么表达。
……好吧。
那时,冼羽儿便先走了。
一向是冼羽儿偶尔来大漠找阿飞,一向是她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一向是阿飞在她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那一天,也是如此。
离开的路上,骑在骆驼上东摇西晃的冼羽儿望着夕阳残血发着呆时,猛地冒出一个想法:
每次她心血来潮才来找阿飞的时候,阿飞在想什么呢?
每次她不在的时候,阿飞在想什么呢?
看见她来,他是高兴的吗?
……不清楚,阿飞总是那副冷冷的坚毅模样,他从不直白表露自己的情绪。
亦或者,与社会割裂的他并不懂“情绪”,便从来不曾拥有?
他会不会每天都在猜想:今天,她会不会来?明天,她会不会来?……她什么时候会来?
他会感到失落吗,面对她离去的背影?
他会寂寞吗,在那荒原之中?
尽管阿飞总是表现出不符合同龄人的镇定与冷静,经常让冼羽儿忘记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孩子交流……可从生理上来看,他终究是个孩子啊。
——所以,今天,冼羽儿来到了大漠,距离上一次来,不过才过了一天而已。
她只是来看看豹豹怎么样了而已。就是这样啦,没别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