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夜间,吃饱喝足后的夏平安才晃悠悠的回来了,看到还跪在那里的何月,眉梢微挑,然后朝二楼的方向看了看,暗道:真是个别扭的怪老头!
“膝盖是不是没知觉了?”夏平安问道,她现在都不问疼不疼,而是问有没有知觉,从昨天到现在,这女人都没动过,就是铁打的身子估计都受不了。
何月勉力一笑,脸色有些苍白,“还好,还能坚持!”
“那便继续跪着吧!”语毕,她便出去了,只是出去之后,在院子里面绕了两圈便翻身上了二楼。
透过窗户,夏平安看到老头手里拿着一张照片,指腹在上面细细的摩挲,眼睛里面含着泪,或许是光线的问题,让她觉得老者的背影,满含着孤独,落寞。
“与其在这里对着照片缅怀过去,下面不是有个活生生的人吗?!”夏平安坐在栏杆上,幽幽道。
“谁?”老者被吓了一跳,当看到坐在栏杆上的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沉声道:“谁让你上来的。”
夏平安脚尖点地,身体轻盈的像是一片落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便落在了二楼没有关着的窗户跟前,身体前倾往窗户上一趴,幽幽道:“我怎么上来的这个不重要,难不成你想要让何月跪死在这里?”
“是我让她跪的吗?我不止一次的说过让你们离开,是她自己非要跪在那里!”老者眉头皱的紧紧的,在话语上强硬的丝毫不让步。
夏平安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事儿的,觉得麻烦,但跪在一楼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认识多年,并照顾自己多年的人,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任由这老头折腾她,“老头儿,何月纵使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家孩子还没有个不懂事的时候?”
一想到以前的事情,老者怒气就‘蹭蹭’的往上窜,手‘啪’的一声在桌子上重重一拍,上面放着的茶壶,茶碗也跟着摇摇晃晃,可见他这一巴掌拍的有多用力,“当年的事情,不管谁对谁错,她都不该一走了之,十年了,杳无音讯,如果今天不是她出现在我面前,我都不敢相信还能再见到她,那桩婚事,她就算不喜欢,可以说,可她倒好,什么都没说,拍拍屁股走人了,从小我就教导她,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负责,她呢?一句都没记住,这些年我真是白教导她了。”
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老者也是在疼爱何月,才会接受不了这件事。
夏平安叹口气,老者的心情她能理解,一向捧在手心里的人给了他当头一棒,任谁都接受不了,所以何月跪在那里一天,她并没有阻拦,而是任由何月跪着,一方面是让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另一方面,也是让她明白,以后做事不可这么莽撞。
“过去的事情没办法挽回,但何月毕竟是你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你应该了解。”夏平安看到老者眼底的水润,叹口气,道:“据我所知,你总共收留了三个孩子,大徒弟慕战北,二徒弟何月,三徒弟蒋瑶,对吗?”
“不错!”在听到夏平安提起自己的三徒弟时,老者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眉心有了波动。
夏平安一看就知道老者肯定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便说道:“你的这三个徒弟之中,蒋瑶一直喜欢慕战北,这一点,我相信你一早就知道,可是你却把何月指给了慕战北,也不知道是缘分使然,还是青梅竹马的缘故,让你欣慰的是,慕战北也很喜欢何月,从小就很喜欢。”
老者沉着一口气,无力反驳,因为眼前这个小娃娃说的都是事实。
“这一桩婚事是你乐见其成的,但你的三徒弟,却是个不安分的主儿,这些年来,她也一直默默的喜欢着慕战北,可是你把她的心上人给了何月,你觉得她会甘心吗?”夏平安幽幽道。
“不甘心又如何,战北和小月是真心爱着彼此的,难道你要我拆散他们,棒打鸳鸯?”老者气呼呼道,显然没少为蒋瑶的事情头疼。
“的确!”夏平安眼底波光粼粼,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垂落在肩膀上的发被吹的有些凌乱,似乎她的声音也在这夜风中变得飘飘渺渺,“但是你没想到蒋瑶会那么的不择手段给慕战北下药,还偏偏就让何月看见了,那个时候的何月单纯,不管是对待慕战北还是蒋瑶,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可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
老者眉心一动,那张经历过岁月的脸有些动容,这些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还有另一层隐情。
“事情已经发生了,何月不可能再和慕战北结婚,但怕你伤心,她硬是把这件事情埋在心底,自己独自一个人扛了起来,在你看来是离家出走,但是在我看来,她是给大家都留了一层脸面。”夏平安看到老头放在桌子上的手在颤抖,暗叹口气,道:“不然事情的真相揭露出来,你这个师傅如何自处?手心手背都是肉,打哪一个,另一边都会疼。”
老者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事情的真相惊的他不知该说什么,原来自己这么多年都误会自己的徒弟了,一想到她还在下面跪着,心就如刀绞般的疼。
“话,我就说到这里,至于要不要原谅你徒弟,你自己看着办!”语毕,夏平安直起身,本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又停下了,拍拍自己的脑袋,说道:“哦,对了,忘了一件事,何月现在接触的是黑白两道,要是哪天出了什么事,老头,你可就再也看不到你徒弟了!”
这一剂药下的很,夏平安看到老头瞬间翘起来的胡子,幽幽一笑,然后从二楼跳下去,心里还在想着,不给你来点狠的我岂不是白来这一趟了。
她的脚步刚落地,黑暗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好一个伶牙俐齿。”
夏平安背对着他,淡声道:“偷听墙角也不是君子所为。”然后,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刀的看向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你说是吧,慕战北!”
这一次,慕战北身上没有任何的遮掩,完完全全的出现在夏平安的面前。
她看着这个人,不得不说,这是个很俊美的人,肤白貌美,唇红齿白,身形修长,约莫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外面穿着黑色的风衣,风吹过,衣摆微微晃动,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股子优雅。
这是个很高贵,优雅,气质不凡的男人,最终夏平安得出了这个结论,也难怪能把蒋瑶给迷得团团转,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这个人。
慕战北假装听不到夏平安话里面的嘲讽之意,走上前,问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和你有关系吗?”夏平安白了他一眼,然后一屁股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
慕战北心里面如火在烧,尤其看到夏平安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人,总有办法让他发怒。
“怎么?这就忍不住了?”夏平安抓着秋千上的绳索,“记得不错的话,这个秋千,似乎还是你给何月做的。”
慕战北瞪着她,他倒要看看夏平安能说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崭新的秋千似乎也禁受不住风吹雨打,你看看,这边的木头都裂了。”夏平安伸手摸着那道沟壑,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了裂缝。
慕战北眼睛微眯,一道凌厉的视线朝夏平安射了过去,“这么说,你是要阻止了!”
他身上的气息很强,但夏平安是什么人,她能在轩辕绝殇那个如冰山,石头一样的人手下生活那么多年,岂会在乎这么点气势?!
“慕战北,我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月的想法,她若是还在意你,误会解除,冰释前嫌,她,还是你的小师妹,但,如果她不在意你……”夏平安冷笑两声,淡声道:“你就是把天说破,她也不会跟你走,你认识何月这么多年,她的性子你应该了解,那可是个说的出就做得到的主儿。”
慕战北的脸色随着她的话,变得越来越难看,可是即便他再生气,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事实。
双方,就在这带着寒意的深夜对峙着,确切的说是慕战北单方面的对峙,最终,还是他败下阵来,叹口气,缓缓说道:“当年,我确实被下药了,但是我没碰过蒋瑶。”
“你这些话对我说没用,我又不是何月。”夏平安不以为然道。
“你……”慕战北再一次被气的够呛。
夏平安幽幽一笑,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嘛!”
慕战北看到夏平安那一张算计的脸,突然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当下扶额,颇为头痛的说道:“开条件。”他很怀疑,轩辕绝殇也是天天被她这么对待吗?如果是,他很庆幸轩辕绝殇还没被折腾死。
“我要那些人的名单以及详细资料。”夏平安说道,这些资料对别人来说难如登天,可对慕战北本就是里面的其中一员,根本不是难事。
慕战北嗤笑,眼底的冷意很盛,“狮子大张口?”这就是变相的在敲诈!
“你可以拒绝。”夏平安淡声道。
“拿何月给我谈条件?”慕战北一张俊脸满是冰意,他不能接受夏平安以何月为筹码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人,是珍宝,容不得别人利用。
“如果这件事让何月知道的话,她一定很乐意,你如果不相信,大可以去问何月,看看她是如何答复你的。”夏平安晃着秋千,任由风从脸颊边划过,“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生气,你想想,若是你和何月复合,到时候她开口要,你不还是要给的嘛!”
“那能一样?”慕战北怒道,一张俊脸铁青,显然是气的够呛,何月问他要什么,他都乐于给,可夏平安是什么,她和自己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凭什么给!
夏平安眨眨眼,能勾人心魄的眼带了几分无辜之意,“怎么不一样!你要知道,我可是何月一手带大的,其中的份量如何,你难道不清楚?”
慕战北瞪着她,忍了半天还是没把火气忍下去,“脸皮可真够厚的!”这话一出,酸味立显,这些年他一直注意着何月,当然也知道她有多在意夏平安,估计在她的心里,既把她当妹妹,又把她当女儿,其中的情谊,非常人能比。
这时,夏平安眼睛‘唰’的一亮,从秋千上下来便往前走,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看来老头子想通了。”
彼时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落叶飘飘洒洒的落下来,甚至有几片黄叶落在了慕战北的身上,情景颇有几分凄凉。
慕战北嘴角抽搐,颇为无语,还从来没人敢叫师傅为老头子的,夏平安倒是开了个先例。
竹屋里面的何月已经摇摇欲坠,脸色苍白的厉害,这时,她听到有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一下子有了精神,是不是师傅来了?!
竹屋里面黑漆漆的,傅老从楼上走下来,然后打开了一楼的灯,突然的光线让何月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起来吧!”傅老叹口气,最终还是他妥协了,诚如夏平安所说的,失去一次,就够让人伤心的,再来一次,他这把身子骨承受不住打击。
“师傅,你原谅徒儿了吗?”何月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师傅再说出我不要你了这类的话。
傅老走上前把何月扶起来,然后慢慢的让她坐到椅子上。
夏平安看着师傅在为她按摩活血,鼻子一酸,眼眶一热,便有想哭的冲动,无论如何,师傅都是对自己极好的,即便这么多年没回来,师傅他老人家还是没忘了她。
“你可知师傅为什么生气!”十五分钟过去,傅老收回手,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可眼底的慈爱却是怎么遮都遮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