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凤九还是同意了，马车上，姬如恪陪着她静静的坐着，什么话都没说，不算小的空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驾驶马车的依旧是凌雅芙和玄歌，后者依旧是吊儿郎当，猥琐的做派，凌雅芙看了看，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玄歌，我不懂。”

闻言，玄歌咧嘴一笑，“这有什么不懂的。”

凌雅芙挑眉朝他看去，希望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她是真的不懂。

“在你眼里，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不等凌雅芙开口，玄歌继续说道：“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不管主子行事作风如何，她对身边的人却是极好的，这一次来的人是云若涵，主子不想和以前的事有牵扯才会拒绝，但倘若今天来的是别人，你觉得结果会如何？”

凌雅芙一下子哑然，随即叹口气，如果不是主子过于看重情义，又岂会落个那样的下场？！但如果凤九不是重情重义之人，红衣坊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

世间之事，皆是矛盾，再好的事物，也总会有弊端。

玄歌拍了拍凌雅芙的肩膀，笑道：“不必纠结，主子知道事情该如何做。”只是让他惊讶的是二殿下，他没想到这个人会为主子考虑的这么多，不过随即他又笑了，一个肯为主子连命都不要的人，这些又算的了什么？！

马车里，凤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恪，为什么？”

一抹温柔的笑如玉晕染一般散开来，姬如恪将散落在凤九肩膀上的发丝往后拢了拢，看到她眼底的疑惑，只是简单的说了句，“他救过你的命。”

闻言，凤九皱眉，明如秋水般的眼眸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姬如恪，显然不认同这个答案。

姬如恪暗暗头痛，一个人太聪明了真的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小九不相信？”这个球索性再次抛给了凤九。

“恪觉得我应该相信吗？”凤九挑眉，问。

姬如恪沉默了，显然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准备向凤九解释。

“恪，不想说？”凤九看看他，问道，如果他不想说，她不会勉强，她又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反常。

姬如恪把人抱在怀里，声音很温柔，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小九相信我吗？”

“信！”没有犹豫，十分笃定的声音响起。

姬如恪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凤九静静的看着，只觉得呼吸一滞，抓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这个男人，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那般的好看，即便是世间万物都抵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恪还是那般好看。”凤九窝在他的怀里，手抚上他的脸颊，从眉眼，到鼻子，到嘴唇，一点一点的抚过，然后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

姬如恪很厌恶别人称赞自己的容貌，更加厌恶他们眼底流露出的欲望，可这个人若是凤九，他非但不介意，反而欢喜的很，“小九喜欢？”

凤九点点头，又摇摇头。

姬如恪觉得好笑，垂眸看着怀中犹如小孩子似的凤九，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这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无论恪怎么样，在凤九心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凤九很认真的说道，她的感情世界很简单，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那么多别的心思和弯弯绕绕，所以别的女孩子会的撒娇，害羞，在她面前，犹如一阵风吹过。

姬如恪眼底划过一道讶异，随即便是暖暖的温柔，抱着凤九的手紧了紧，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心，一下子安定了，他并没有外表上看起来的那么大度，也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凤九去看纳兰慕雪，只是出于对凤九的在意，才会同意。

不过，内心再多的不安，也随着凤九这一句话烟消云散。

天空中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雨水的味道，马车来到纳兰慕雪所在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凤九挑开车帘，看着坐在里面不准备下车的姬如恪，问道。

姬如恪摇摇头，说道：“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出来，便会看到我。”

凤九收回手，在姬如恪不解的目光下，一个吻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柔软，带着属于凤九特有的气息，“等我回来。”

“去吧！”姬如恪说道。

云若涵看到凤九从马车上下来便走到她身边，想了想，几经犹豫，还是说道：“凤九，对不起，今天我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凤九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我并未在意。”

闻言，云若涵嘴巴里面充满了苦涩，因为未走心，所以不在意，这是她话里面的意思吗？

凌雅芙跟着主子一起进去，只是路过云若涵的时候，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她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

纳兰慕雪所居住的行宫很安静，一路走过来，这里都静悄悄的，不过令凤九感到不解的是，纳兰慕雪是云国的国主，他出来这么长时间，云国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他来这里有别的目的？难不成跟这一次的事情有关？

凤九心里，千思百转，但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直到云若涵的声音响起，“就是这里，你进去吧！”

凤九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说了句‘知道了’便推门走了进去。

“主子！”凌雅芙着急，主子就这么进去了，万一他们心有歹意怎么办？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凤九淡笑道。

门，再一次被关上，凌雅芙不放心，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站在门口等待。

其实凤九也不是真的放心，也并不是完全相信云若涵，从她进来到现在，她处处留意，另一方面她也相信姬如恪，如果这是个狼窟，他不会就那么看着自己进来的。

事实证明凤九是对的，早在云若涵来这里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云若涵会出现，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姬如恪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为的就是护凤九周全。

姬如恪从马车上下来，玄歌一看，说道：“殿下。”

他的手上还撑着一把油纸伞伞，抬眸，看着行宫里面亮着的灯，俊美的容颜一片平静，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纵然夜色漆黑，纵然天上下着雨，却丝毫不减他的风华。

玄歌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的看着，脑海里面突然响起单岐曾经说过的话，二殿下这个男人和别人不同，即便是像纳兰慕雪，韩子凌这样的人，你在他们身上，也只能看到一面，或冷漠，或无情，可眼前这个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迷一样的气息，带着致命的诱惑，也带着致命的毒素。

玄歌自认他见过的人不少，可像姬如恪这样的人，英俊、聪明、风雅，令人难以抗拒，而假如他有心想要骗你，便真的能做到你想要的那么无懈可击，骗得你失魂落魄就此万劫不复，那样的可怕，却也让人沉迷。

行宫里，凤九的心境有些复杂，她没想到会再见纳兰慕雪，可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瞬间平静了下来，无论前世种种，那都是过去，这一点，她明白，纳兰慕雪也明白。

殿内，很安静，唯有烛光。

凤九站在门口，或许是推门的动静，亦或是殿内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气息，躺在榻上的人睁开眼，当看到是凤九的时候，一向淡漠且潋滟的凤眸闪过一道不知名的情绪。

她只觉得身子有些僵，想着或许应该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从那一日他离开到现在，他竟然消瘦了许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可联想云若涵所说的话，难道与她有关？

脚步声响起，凤九只是站在门口，全身蓦然僵硬，烛光下，却清晰地映出纳兰慕雪的影子。

未束的发，雪白的丝袍，随意披在肩上的外裳，“你怎么来了？”

她依然没说话，依然只是静静的站着，心中想着，或许，她今天不该来，脚步微错，已经有了想走的念头。

纳兰慕雪从身后抱住她，极用力的一个拥抱，整个身体都被他双手锁住，越拥越紧，像是要融入骨血，微黄的烛光下，凤九看到他闭了双眼，发丝随着丝袍倾下，彼此脸颊相贴，脸上毫无表情，眼下却渗出一滴泪。

凤九不能言语，想从他怀抱里挣扎出来，可只要她一动，他便会抱得更紧，一时间，动弹不得。

“你怎么会来？”一道轻微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凤九眼睫轻颤，本想说出实话，但到底不忍，“听说你身体不舒服，路过此处，便过来看看你。”

他眼底的光芒就好像星星淹没在夜色里，瞬间黯淡无光，凤九看在眼里，却不准备解释什么，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不想他们三个在这个感情的漩涡里面越陷越深，眼睫微垂，还是说了句，“云姑娘很好。”

她清楚的感受到，那抱着自己的手颤了下，良久，他说道：“是她找的你？”

凤九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淡淡的说道：“其实只要你多看看，在你身边，也是有值得珍惜的人。”

纳兰慕雪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然后紧紧的搂进怀里，“九儿，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他更想问的是，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饶是像他这般的人，此时也害怕，害怕到不敢问，害怕从凤九嘴里真的听到不可能三个字。

“无论我是否记得，我们都回不去了。”凤九的声音很冷淡，冷的让人觉得仿佛有冰锥扎进心里一般。

这一点，纳兰慕雪何尝不明白，他亏欠这个人太多，可要他真的放手，无疑是在要他的命，他不舍得，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舍得。

凤九无声的叹口气，声音里面充满了无奈，感伤，“雪，放手吧，在你的心里，责任大于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想有一个新的人生，同样也希望你能放开过往，你不欠我什么，因为在我最艰难，最困难的时候，是你向我伸出了援手，我感谢你，可也仅仅是感谢，不会再有别的。”

殿内很安静，纳兰慕雪环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松开，最后无力的垂下，“九儿，你记起以前的事了？”

凤九眼底溢满了无奈，她知道这般说定然瞒不住他，可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是啊，前不久想起来的。”

“灵力呢？”他问。

凤九闭了闭眼，饶是知道是这个结果，到底还是有些失望，“没有。”看到他明显放松了一下，嘴角溢出一抹嘲讽般的浅笑，“这下你放心了？”

“九儿。”

“我说过，在你的心里，责任大于一切，你会是一个好君王的。”凤九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放手了。”

就在她准备推门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他的声音，“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凤九脚步一顿，并未回头，“然后让你囚禁我一辈子吗？”

纳兰慕雪的眼睛溢满了痛苦，复杂之色，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何囚禁你。”

掩与袖子中的手一下子收紧，凤九的心境瞬间有了波动，“纳兰慕雪，你从不懂我。”说完，再无犹豫，推开门走了出去。

站在门外的凌雅芙看到主子出来，也算是松了口气，人好好的就行。

“我们走吧！”

殿内，纳兰慕雪长身玉立，微黄的烛光下，他的身影让人觉得有些寂寥，落寞，孤单，这种种的视觉冲击下，云若涵终是忍不住走上前来，“公子。”

“出去。”说完，纳兰慕雪便朝内殿走去，关门的一刹那，一口血喷了出来。

景若尘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看到他吐血，连忙奔上前去，同时将药递给他。

纳兰慕雪把药推开，即便人已经呈虚弱状态，可步伐还是那般的沉稳，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站在窗前。

景若尘如何不知道他是在看谁，心下暗叹口气，情这个字，当真是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