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山庄，七号院。

萧布衣与厉小民对面而坐，两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精致的小菜，动辄数万一瓶的顶级美酒。

可这些东西在两人眼里，不过是最俗不过的东西。

萧布衣是天龙殿殿主，万万人之上，无人能凌驾在他的上面。

而厉小民身为京都地下秩序掌控者，京都新崛起的一流势力，同样是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兄弟二人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又怎么会在乎这点俗到不能再俗的东西？

别说是精致的小菜，顶级的美酒，即便是一盘花生米，一壶浊酒，都足够让两人畅饮一番。

到了他们这种地位，所在乎的已经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而是更为难得的感情，尤其是像这种纯粹、不掺杂任何利益交换的感情。

说起厉小民与萧布衣的相识，颇有几分故事色彩。

那是在十三年前，厉小民12岁，萧布衣13岁。

厉小民出身贫民窟，父亲早亡，母亲靠着在井子巷给人当佣人，带着厉小民在京都艰难求生。

那时的两人都是社会最底层。

一个是佣人的儿子，一个是不受家族承认的私生子，受尽了人的白眼、辱骂与欺凌。

俩人的相识源于一场意外。

那时的厉小民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在街头巷尾捡垃圾卖钱，他在垃圾堆中意外翻到了一个翡翠戒指，被另一群靠捡垃圾卖钱的小混混发现了，想要抢夺。而那时的厉小民也是个狠人，明明只有一个人，瘦弱地不像话，可偏偏那股子韧劲儿令人敬佩。

面对一群人的欺辱，他直接将那枚价值不高的翡翠戒指吞进肚子里，任凭那群小混混怎么捶打他的肚子，他都死活不肯将东西吐出来。

相同的遭遇，让萧布衣在厉小民的身上，看到了与他一样的东西。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才13岁的萧布衣就冲进了人群中，与那群混混厮打起来。

十三岁的萧布衣那时已经在武道展现出了天赋，可惜对方人多势众，更是在街头练就了一身阴狠毒辣的街头打斗技术，萧布衣并没有讨到太多的便宜。

最后，萧布衣凭借着一股子悍勇之气，将奄奄一息的厉小民从那群小混混手里抢了过来，带回那并不算太平的井子巷小宅治疗，才算让他捡回一条命。

等他醒来后，萧布衣问他：“你为什么宁愿被那群混混打死，也不愿意将那枚不值多少钱的戒指吐出来？”

厉小民低下头，脸上带着被生活折磨的苦痛与卑微，低声说：“我妈妈打碎了主人家的一个花瓶，被主人打成重伤，赶出了家门。我们没钱治病，没钱吃饭，所以如果没有这枚戒指，我还不如被他们打死算了。”

这话深深地触动了萧布衣。

这与他的生活何其相似？

当即，萧布衣拿出了自己的积蓄，为厉小民的母亲治了病，也让这两个同样在社会底层挣扎着的年轻人，在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找到了可以互相慰藉的依靠。

也是从那一次，小一岁的厉小民甘愿成为他的弟弟。

在那段凄惨、不堪回首的岁月中，两人不知道多少次面对凶残的敌人，并肩作战。

你为我挡刀，我为你扛枪。

虽然不是亲兄弟，可这份交情，却是连亲兄弟都无法比拟的。

回忆起往昔，已经忘记眼泪是什么滋味儿的厉小民涕泗横流，像一个没有依靠的孩子，说：“哥，你还记得城西十三太保吗？”

萧布衣点点头，说：“记得，当年我母亲与你母亲身体不好，为了给二老治病，我们兄弟二人在那边卖艺，表演杂耍，结果他们过来收保护费。我们不给，他们就打我们，打断了你一根肋骨，让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厉小民点点头，说：“哥你果然都记得，是的，当年我实力不济，被他们打断了一根肋骨。”

“那时的我没有一分钟不想报仇的，可是我们兄弟二人势单力薄，还有各自的母亲要照顾，不能放手一搏，只能将这股仇恨压在心里。”

顿了顿，他抬起头，满是眼泪的眼睛落在萧布衣身上，带着几分骄傲，说：“可是你知道后来怎么着了吗？”

萧布衣淡淡道：“你杀了他。”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他了解厉小民，也知道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对于厉小民的种种发迹历程，更是无比清楚。

厉小民说：“是啊，在你走后第二年，我成了城东的话事人。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触角伸向了城西。”

说着，他的神色越发骄傲，像是个迫切需要得到长兄认可的孩子，说：“那哥你猜猜，我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萧布衣说：“你将他们的肋骨，一根根拆了下来！”

“哈哈哈！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果然就是哥你！”

厉小民哈哈大笑，畅快无比，可从他的神情中，你依旧能感受到那股隐藏在骨子里的血煞之气，冷声说：“是的，我从小就发过誓，我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尝到我当年十倍百倍的痛苦！”

“所以，我不停地爬，不停地斗，不停地争。”

“双手打不过，我就用双脚；双脚打不过，我就用牙咬！”

“打完城东，我就打城西，打完城西，我就打城南……”

“我要一条街一条街的碾压过去，直到现在彻底掌控了京都的地下秩序，成为京都地下秩序的无冕之王！”

说到这，他身上的那股枭雄气势彻底释放出来，无可争锋。

他沉声道：“哥，你可知道我不惜搭上性命，这么努力去拼的原因是什么吗？”

萧布衣叹口气，哪里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他的眼眶湿润，心中无比感动，说：“是为了我。”

“是的！为了哥！”

他咬着牙，用力到几乎要将满嘴的牙齿咬碎，那股无穷的恨意彻底释放出来，冷声说：“当得知哥被萧家那贱人偷袭，待我如亲生儿子的大妈妈死在那贱人的手中，你知道我心中有多恨吗？”

“我恨这世道！大妈妈那么善良，那么美丽的人，死在这不公的世道中！”

“我恨那贱人！哥那么好的人，那么天赋惊人的人，却要被那贱人派人追杀，有家不能回，有路不能走！”

“我恨萧家！萧家有眼无珠，怀揣宝玉，却不知道珍惜，害得哥流落人间，母子阴阳相隔！”

“所以，我要杀，我要战，我要争，我要成为人上人，我要掌控这京都的地下秩序，只为等哥回来，与哥一起推翻萧家，杀了那贱人，杀了那些曾经看不起哥，欺辱哥的卑鄙小人！”

“杀！杀！杀！”

说到这，他目眦欲裂，眼中竟然渗出了鲜血，手掌更是攥的生疼，说：“哥！我们这就去萧家，灭了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