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维尔·萨内蒂,国际米兰的队长,永远的蓝黑旗帜,职业操守极好,在三十一岁的年纪还坚持服从没比自己年长几岁的教练要求,满场跑动回防,而且以身作则,帮助克洛普和格雷科他们压制住了队里一些不满意的杂音。
老队长都愿意为了球队如此拼命,自然三军用命,为国米带来了最近的一波连胜。
然而萨内蒂受伤了。队医神情严肃,眉头紧锁,指着X光片告诉克洛普:“这次的伤还是小伤,休养几天就会痊愈,但很有可能造成肩关节复发性脱位,也就是习惯性脱臼。”
克洛普的球员生涯也是在美因茨从前场踢到后场的人物,一听到习惯性脱臼这个词脸色就变了。
他的一个队友就曾经是肘关节习惯性脱臼,第一次在场上被拉拽受伤导致肘关节后脱,然而当时正是保级关键期,那位队友选择简单复位之后带伤上阵,结果造成关节囊破损,整条手臂几乎失去活动能力,被迫退役。
而萨内蒂已经出现了这种趋势,队医拿出另一份检查报告,上面显示萨内蒂的肩关节韧带情况已经非常脆弱了,他又司职后卫,不免要和对手肉搏,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导致韧带断裂失去对关节的牵拉作用,也就是肩关节脱臼。
“必须要彻底休养两到三个月以上,直至韧带和关节完全恢复为止。这不是他第一次肩部受伤,已经是很危险的信号了。”队医说。
克洛普说:“哈维尔,很抱歉我的战术给了你过多的跑动任务。为了你的健康考虑,我必须要给你放一个长假——别担心,好好恢复,接下来的两场米兰德比我还要依靠你。”
萨内蒂虽然感谢主教练的坦诚,这个德国人的开诚布公极大地减少了可能带来的猜忌和摩擦,但他还是担心国米的情况。
欧冠固然不必担心,小组赛已经锁定出线权,等到淘汰赛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伤愈归队,然而联赛和意大利杯也让老队长头疼不已。
今年意大利杯抽签手气奇差,国米先后对上了桑普多利亚、拉齐奥和尤文图斯,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克洛普拍拍萨内蒂的肩膀:“哈维尔,先不要考虑这些了,”他指指自己头顶,“这些事有我发愁呢,看我的头发,你还没有那么多……我建议你去坎帕尼亚好好休息一阵子,把伤彻底养好,对于我们来说就真是感谢上帝了。”
萨内蒂配合地笑笑:“或许回阿根廷也不错。”
尽管萨内蒂在球场的位置可以由马克斯韦尔接替,更衣室也暂时可以由马特拉齐镇压,但老队长的伤退还是给士气正旺的国米浇了一盆冷水。
果不其然接下来冬歇期前最后一场的意甲联赛里,国米坐镇主场梅阿查对战升班马利沃诺,球员体力不支,全场仅有区区五次射门,尽管克洛普激情呼喊打气,但还是在终场哨前的补时阶段被利沃诺偷鸡成功,零比一憾负。
克洛普和格雷科赛后回到更衣室里本想说些什么,看着球员满脸疲惫近乎瘫倒在椅子上,话到嘴边一时也说不出。
最终克洛普只是蠕动嘴唇,轻声说:“大家圣诞节快乐!”
格雷科走出训练场的时候发现天上的月亮白的发冷。办公桌上赫然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邮包,寄件人写的是马西莫·莫拉蒂。
“马西莫伯父寄来的书……我都快忘了,给他回个电话吧。”格雷科拆开邮包取出这本有着奇怪名字的书,在等待莫拉蒂接电话的时候翻了两页,差点被里面劈头盖脸砸来的美式幽默打昏。
“马西莫伯父,这不是棒球里的魔球理论吗?和我们足球是不是不太贴切?”格雷科疑惑地回应那边莫拉蒂让他读书的要求。
老莫拉蒂语带深意地说:“或许都相通。我太老了,读起来很吃力,你读完可以告诉我。”
虽然奇怪,但接下来是冬歇期,格雷科也没什么事,输的太惨没脸离开,他干脆把桌上的台灯调亮连夜读书。
孟箴在巴西的操作被门德斯注意到了,这位经纪人大佬也讲葡语,一向将巴西视为后花园,他也确实掌握着葡超联赛这个巴西球员留欧的重要中转,因此为免相互争斗搞得两败俱伤,ES公司正在试图与门德斯旗下的Gestifute公司合作,共同垄断巴西这个足球王国。
当然其中自然也有明争暗斗,门德斯觊觎孟箴手里掌握的球探系统(他以为那么多天才球星能够被发掘是由于ES公司有不为人知的神奇球探网),孟箴和杰森·弗格森同样想要门德斯的葡超资源。
巴西球员多讲葡语,为了避免贸然前往五大联赛的水土不服,他们留欧的第一站往往都是语言相通文化相近的葡萄牙,而葡超各俱乐部简直是门德斯的自留地,拉伊奥拉几次试图插手也没能伸进来。
这里的谈判流程颇为复杂,大致意思是两家都剥离一部分资源出来在巴西组建一个新的经纪公司,用这个公司的旗号签球员。其间多少阻碍暂不细说,总而言之孟箴一时半会是回不了欧洲了。
门德斯的公司人才济济,派出助手即可,而ES公司只有区区几人,不得不由孟箴亲自坐镇。
格雷科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今天米兰忽然刮风,摩擦着玻璃发出嘶嘶的响声,手里的书一时有些乏味,他下意识打开电脑,看到孟箴给他发了邮件,主题是伊瓜苏瀑布。
似乎沸腾了的水浩浩荡荡从山上滚下来,在半空中就溅起一道彩虹。如此野性的美景是意大利和英国都决然没有的,美洲风光确实有独到之处。
就像一本明显是由美国佬写的书,格雷科再次拿起书,还是被那种大言凿凿的气质震惊了。
为什么这个作者会把一个只在棒球界得到了初步验证的理论捧到这么高呢?
棒球的每个成员都是独立且互不相干的,它的机制与足球、篮球这种讲求合作的运动都大不相同,作者试图把棒球的经验上升到所有体育运动之中,实在是……洋基佬的傲慢。
而且就算是奥克兰运动者采用了魔球理论,但当年美职棒的冠军仍然是背后有大金主迪士尼投资的洛杉矶安纳罕天使队。
真是片面的理论啊。不知道马西莫伯父为什么要把这本书邮过来,难道是乔瓦尼推荐给他的?乔瓦尼看起来也不像浅薄到会相信这种话的人。
格雷科看了几十页觉得头疼,左边太阳穴砰砰地跳,如果不是今天比赛输了利沃诺觉得丢脸,他早该丢下书回去睡觉了。
算算时间,此时的巴西约莫是晚上六七点钟,想必孟箴还没有休息。
“我看了国米对利沃诺的比赛,可能是冬歇期马上就到了,大家都有些懈怠而已,你别太自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孟箴说。
格雷科把莫拉蒂邮书的事情告诉她:“我觉得是乔瓦尼,他是马西莫伯父的小儿子,在美国读大学,或许是他把这本书介绍给了马西莫伯父。”
“其实魔球理论的内核倒是有点意思,数据化。我给兹拉坦做的那份报告,对,给利物浦主教练看的那份,这种报告也可以说是魔球理论的一个应用。”孟箴说,“美国人喜欢这套,很正常。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那本书或许写的不大好,但不代表理论不好,我甚至在考虑在这个南美公司里推行评估报告制。”
格雷科问她和门德斯谈判进行到哪一步了。
“就那样吧,门德斯想要我把南美地区的球探网剥离到这个公司里。但是你知道,我根本没有球探网,我不靠这个……”孟箴摇摇头,“门德斯的目标是拉上我一起垄断整个南美足坛,不只是巴西,阿根廷、乌拉圭还有其他一些小国家他都想垄断。现在ES公司实力很弱,架子都只是勉强搭好,南美公司不得不以他的人为主,门德斯打的是这个主意。”
“奥伊斯顿先生的足球学校呢?”格雷科问。
“幸亏有这个学校在,否则我在南美就是光杆司令了。我和杰森·弗格森商量了一下,这个学校折算成ES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们各吐出百分之十给奥伊斯顿,然后再把学校转移到南美公司里。”孟箴说到这里喝了口水,“门德斯明天会从葡萄牙飞过来签合同。”
格雷科默然。他能帮得上孟箴什么忙吗?好像什么也帮不上。
孟箴说:“现在米兰是不是快到十二点了?你赶紧去睡觉,不要再想今天的这场球了,就算你要反思,也是明天起来再说。有一个冬歇期让你反思,没必要现在和睡觉过不去,快回家去。”
格雷科笑了笑,答应下来。他把那本书倒扣在桌面上,起身关灯出门,在电梯处追上了同样面容疲惫的克洛普。
德国人垂头丧气,金发在暗淡的电梯光里看起来像一堆黄色的干草,他按着电梯等格雷科进来,下到一楼看见了埃梅里和图赫尔。
四个人对视一眼都是同样的憔悴,苦笑一声,相对无言各自离开。
尽管对利沃诺的那个输球是因为球员在最后关头放松了警惕,甚至连利沃诺前锋是否越位也值得商榷,但四个人没有谁能把这次失败草草归因到此。
他们都看到了球队里隐藏着的一种深层的暗流,这股暗流被国米前段时间的连胜掩盖住了,但没有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