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箴背过身坐在高背扶手椅里，听到身后卿卿我我的声音渐停，没回头问了一句：“结束了？”

司机笑着说：“打扰了，打扰了。”

“既然这样，能不能给我透透风，霍瓦特到底想干什么？有这么做生意的吗？”

“哈哈，孟女士何必装糊涂，你本来就不是来做生意的，当然要特事特办。”司机剥去那副假意礼貌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霍瓦特先生查到你在萨格勒布落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瓦尼娅·博斯尼奇，你们到底谈了什么也不用点明吧。”

孟箴猛地站起身，从进酒店开始第一次大惊失态，马米奇早就知道莫德里奇在密谋摆脱他？

“别惊讶，请坐请坐。在萨格勒布的足球界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们的。”司机说，“而且孟女士你忽略了一个问题，莫德里奇先生和博斯尼奇女士都太年轻啦，藏不住秘密的。”

“马米奇和霍瓦特想要怎么做？让莫德里奇签卖身合同？收益都归他？”孟箴尽量深呼吸几次，语调平稳地问。

司机却先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安东，安东·拉奇莫夫，这是我的女朋友米娅·伊凡诺娃，如你所见，我们都是俄罗斯人。”

孟箴点头：“所以，拉奇莫夫先生，您能告诉我刚才那些，我想，您也能再多说一些。”

眼前的拉奇莫夫和伊凡诺娃自然有他们的算盘，甚至利益和马米奇还不完全一致，这是很明显的，否则拉奇莫夫也没必要装模做样故弄玄虚了，遵照霍瓦特的命令监视孟箴就好。

“莫德里奇想要通过你逃离萨格勒布，但如果你也是马米奇先生计划的一部分，会怎么样？博斯尼奇的经纪公司还是能量太小了，她本人也不老实。”拉奇莫夫扶着女朋友米娅坐在另一张椅子上。

孟箴说：“但只要让莫德里奇前往五大联赛，马米奇就一定会失去掌控力。罗纳尔多走出巴西靠菲热尔，但是菲热尔控制得住他吗？马米奇如果这样想，未免自视太高。”

拉奇莫夫针锋相对：“我听说罗纳尔多在巴西是个很常见的名字，每年有无数的新生儿都叫这个名字，不过外星人罗纳尔多却只有一个。孟女士你觉得有多少罗纳尔多半途失败了？”

“菲热尔不会毁掉这一个罗纳尔多的，罗纳尔多·路易斯·纳扎里奥·达·利马，就这个罗纳尔多。”孟箴意有所指地说。

拉奇莫夫耸耸肩：“好吧，孟女士，你赢了，不过和我辩论，就算大获全胜也没什么意义。”这时有人敲门，拉奇莫夫走过去把门打开一道窄缝，和外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然后关上门回过身对孟箴笑道：“你的朋友到了。”

杰森·弗格森？难得他勤奋一次，从阿姆斯特丹连夜回来，结果正好撞到马米奇的手心里去了。

“我能不能见到他？”孟箴问。

“本来不可以，不过我们和孟女士是朋友了，也没什么不行的。米娅，你在这里等等好吗？”

米娅一直坐在那里，以手抵额，默默听着拉奇莫夫和孟箴争论，这时才点头答应下来。

拉奇莫夫出门下楼，孟箴在室内能听到踩在大理石上的急促的脚步声。

马米奇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按拉奇莫夫所说，想要把孟箴也拉进他对莫德里奇的控制网络里，那么他会怎么做？

借助孟箴的力量让莫德里奇转会去五大联赛之后也在马米奇的掌控之中？玩点他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游戏？这没必要把孟箴拉进来啊，马米奇自己就能做到，除非有什么恶趣味就想看莫德里奇被背刺崩溃。

虽然可能魔笛哭哭大家都爱看，但马米奇不用绕这么大一圈吧。

太乱了，孟箴在地上踱了两圈，忽然余光里瞥到米娅似乎昏昏欲睡。

拉奇莫夫去抓杰森·弗格森，如果趁这个机会跑路的话……

这时走廊里又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夹杂着一些叫骂和吵嚷，看来是杰森·弗格森被抓上来了。跑不掉，孟箴只好摇摇头放弃这个主意。

重新回到刚才的问题，完全是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啊。孟箴微微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里展现出事情的发展脉络。

两条线，一条是孟箴在走，另一条是马米奇在布局。

2001年8月，莫德里奇被马米奇选中，从故乡扎达尔来到克罗地亚首都、第一大城市萨格勒布，先是在u17青训营，然后升级到一线队。

作为旁观者而言骂马米奇非常容易，吸血鬼和贪污犯，但是在莫德里奇本人眼里就更复杂。

“如果你能进一个头球，我就给你五千欧元。”马米奇曾经对莫德里奇这么说。

显然对于莫德里奇这种身高不太有优势的球员来说头球很难，但在克罗地亚联赛对阵梅吉穆列的时候仅仅开场四分钟他进了一个。而马米奇则如约在赛后的大巴车上把装着五千欧的信封交给他：当年莫德里奇的年薪为一万两千欧元。［1］

所以莫德里奇和博斯尼奇在面对马米奇提出的新合同才会如此犹疑不定，一方面他们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份长达七八年之久的合同就是在吸血，以后一大部分的收入都会被马米奇分走，而且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就沾上了马米奇的贪腐和偷漏税，把干净的钱变成了黑钱，马米奇肯定不会为这一部分收入纳税的。

但，然而，可是。

这个时候孟箴出现了，她作为欧洲主流联赛的经纪人前来克罗地亚，有能力把莫德里奇送出克罗地亚——报恩是一回事，同流合污则是另一回事。

孟箴正想着，突然瞥到旁边的米娅情况不对，起先是俯身干呕，继而是撕心裂肺的呕吐，像是要把胃和所有内脏都吐出来了。

米娅说不出话来，孟箴先去拍她的背，继而把门打开叫人，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在走廊里大喊“救命，快来人”。

酒店本层的清洁工是一个克罗地亚中年女人，她正在附近扫地，闻声过来，虽然听不懂英语，但是被孟箴拉进屋里，一看正吐得昏天暗地的米娅，立刻招呼孟箴搭手，两个人把米娅扶到床上，清洁工在背后塞了个枕头让她半躺着。

“voda，voda（水）”，清洁工对孟箴说，意识到她不懂克罗地亚语，就在嘴边比划了一下。

“呕吐可以喝水吗……”孟箴也不清楚，但好在米娅没有再吐，只是虚弱的靠坐在那里。房间里现在没有热水，孟箴只得给她拿了一瓶矿泉水。

拉奇莫夫和另一个黑衣人一左一右夹着杰森·弗格森上楼，遥遥看见孟箴房间的门大敞着，心里就觉得不妙，三步两步冲过去，果然是米娅出事了。

黑衣人堵住房间门，把骂骂咧咧的杰森·弗格森塞进来，一时间小小的客房里一片混乱，英语、克罗地亚语的争吵伴随着呕吐物的味道一起充斥在房间之中。

好在十多分钟过去，米娅也没再吐，看起来是平稳下来了，清洁工就说要出门去取打扫工具清理房间。

拉奇莫夫冷静下来，安排黑衣人去让酒店前台另准备一个房间，自己则是背过身面朝着米娅深深吸气，从孟箴的角度甚至能看清他面部肌肉在颤动，好像做了个什么大决定似的。

只有杰森·弗格森完全蒙在鼓里，从机场一出来就被霍瓦特派的人控制住，按着他出来上车到这个酒店，在车上没人和他说话，没人告诉他任何事。

直到看见孟箴他才放下一点心，不然还以为自己是被绑架了，手里的二百万欧元不知道够不够赎身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叫你别来克罗地亚，别来克罗地亚，这回好了吧。”杰森·弗格森一手捂着鼻子，对孟箴说。

孟箴走过去假装抱怨他：“说什么废话，来都来了还能怎样。”，一面从他口袋里摸了两张纸币出来，面值都是一千库纳（克罗地亚纸币，两张合三百欧元左右）。

杰森·弗格森难得聪明的没有说话，向前走了两步挡住拉奇莫夫，孟箴把纸币塞给正蹲着收拾东西的清洁工，朝她挤了挤眼睛。

清洁工见状讶然，然后好像从乱局里意识到了什么，从工具车的最下面拿出一把小钥匙，抽走了纸币。

虽然拉奇莫夫表现出的态度是想要和他们合作，但是身在异国他乡，不小心谨慎一些是不行的，万一马米奇真的像布莱克浦的那个富恩特一样发疯，他们总得有个逃生的机会。

这时黑衣人带着一个酒店的工作人员上楼，工作人员打开对面房间的门请他们进去，拉奇莫夫和孟箴一左一右扶着米娅，黑衣人则推着杰森·弗格森，进去之后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拉奇莫夫在门口听了一下声音，然后认真的对孟箴他们说：“我能帮你们把莫德里奇带走。”

杰森·弗格森摸着孟箴放进他口袋的清洁工钥匙，有了底气：“我们又不是人贩子，带走人算什么？”

“合同很好解决，但你们解决不了合同之外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1］处引用情节出自《我的足球人生：莫德里奇传》第五章03迪纳摩沉浮，推荐阅读b站up主陆家嘴崔斯特的译本，我觉得比官方译本更流畅一些。感谢阅读和支持！感谢在2023-10-08 00:22:45~2023-10-09 10:5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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