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们都遇上麻烦了。”送走博斯尼奇和莫德里奇之后，孟箴坐在窗边给格雷科回电话，得知他要在之前那个电话里告诉自己的事之后，不由得长长叹气。

杰森·弗格森叼着雪茄在一旁说：“智商相当才能走到一起去，我看你们都是自己犯傻！”

格雷科在电话那端听到了，也无力再和杰森·弗格森争辩，伸手死死按着自己的额头，轻声说：“公关部建议我和尤尔根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解释下，我说什么呢？”

孟箴说：“你并没有想低价买阿贾克斯的球员，克洛普也没给拉伊奥拉暗示鼓动球员罢训，这都是他在里面自作主张，把国米牵扯进来，范加尔不辨黑白就批评你们，米兰体育报也没搞清楚事实就瞎写，你把这些澄清出来啊。”

格雷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容憔悴，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停在《米兰体育报》官网的主页，上面赫然用红色的字体写着：“警告！博斯曼法案即将摧毁老牌俱乐部：无底线豪门的不正当转会交易。”

作者是“giustizia（意大利语的正义）”，一个匿名人。此人的这篇文章发在《米兰体育报》的头版头条，洋洋洒洒万余字，详述了国际米兰如何与经纪人勾结试图低价购买阿贾克斯的左右双翼，初露锋芒的马克斯韦尔和特拉贝尔西，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阿贾克斯的愤怒与无助。

“培养出了古力特和范巴斯滕他们这一代人的范加尔很难想象到在博斯曼法案出台之后的足坛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刚刚一起捧杯的年轻人会忽然消失在训练场上，他们躲了起来，为了钱，是的，只有钱……”

这个作者甚至采访到了球员的经纪人“R先生”，R先生承认是“K先生和G先生”要求他通知球员罢训。

“G先生得意洋洋地说：‘没有人会想拒绝我们，所以你的报价一定要足够低。’。我虽然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球员转会，但是还是被G先生的直白震惊了，尤其他还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我不敢相信地问他‘阿贾克斯只想要球员基本的培养费，您还想要怎么压低？’，这时K先生似乎失去了耐心，只是说了一个词‘罢训’。我猜他们还要接见其他的经纪人吧。G先生送我出门的时候说：‘我们只会出一个固定的数目，转会费越高，球员的待遇就越低’。”

这段话尽管隐去了所有人的姓名，作者却又在底下极力暗示：R先生是拉伊奥拉，而K先生和G先生就是国际米兰一线队的新任管理者克洛普（Klopp）和格雷科（Greco），正是他们搞出了这种以强凌弱的丑闻。

足球虽然是一项高度商业化的运动，但是它仍然寄托着人们对公平正义的美好向往，商人的铜臭与冷酷和体育的热血是互斥的，因此这篇颇具煽动力的报道在发表在《米兰体育报》的头版头条之后，立刻传遍了意大利乃至欧洲。

愤怒的克洛普意识到他和格雷科都被拉伊奥拉摆了一道，报纸里附着的照片是拉伊奥拉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走出国米训练基地的侧门，看似是偷拍，但没有打码，每个人都能看清这个穿着灰色半袖乘车离开的人是谁。

格雷科说：“马西莫伯父从克里特岛回来了，他本来是去度假的，可是又要回来收拾我们搞出来的烂摊子。”他的语气又低沉了几分，“我和尤尔根商量过了，如果解释不清的话我们就辞职，总之不会让国米被拉伊奥拉逼迫住。”

拉伊奥拉勾结《米兰体育报》，或许还有阿贾克斯炮制出这个大新闻的用意很简单：让国米高价买进新闻里提到的这两个球员。

这个狡猾的经纪人看出克洛普当时是在敷衍他，但没关系，只要见了面就是成功。

阿贾克斯借此机会宣布将马克斯韦尔和特拉贝尔西推上转会市场，要求国际米兰“在私联球员经纪人的同时请给出正式报价”。如果国米接招，这个报价必然不会低，甚至为了洗清嫌疑，他们还要出的比市价更高，否则就坐实了“转会市场不正当交易”的问题；如果国米不接招，拒绝报价，那么这件事还会进一步发酵，桌底下搞事桌面上缩头，国米的声望直接跌到最低谷。

看来想要挽回国米豪门的声誉，只有高价买下阿贾克斯的两名当事球员，表达出一个良好的知错就改的态度这一条路了。

在这个过程里三方大赚，阿贾克斯赚转会费，拉伊奥拉赚佣金，《米兰体育报》赚了名声和销量。

格雷科和克洛普上午复盘完整件事之后将近绝望，因为这整个报道里几乎所有事都是真的，拉伊奥拉确实是马克斯韦尔和特拉贝尔西的经纪人，确实为他们申请了罢训，确实出入国际米兰商讨转会，唯一一个虚假的地方就是这不出于克洛普和格雷科的指使。

然而谁会相信呢？

所以格雷科又重复了一遍：“我和尤尔根已经准备好用辞职来解决问题了。拉伊奥拉应该是怕把事情搞大，没有写马西莫伯父和法切蒂先生，这里只涉及我和尤尔根。我们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孟箴大声说：“安杰罗，你不要犯糊涂！你们辞职不就坐实这件事了？莫拉蒂先生信任你，让你接管国米，你遇到这么点事就想跑？你对得起他吗？”

对面的格雷科只是苦笑了一下。

杰森·弗格森闻言也说：“你们要是辞职了，拉伊奥拉得高兴死，他得罪的人还走了。按我说，国米有的是钱，就把他那两个球员买下来，然后扔到替补席上，让他们把死胖子炒鱿鱼。不换经纪人是吧？那就一直把板凳坐穿。你辞职有什么用？”

孟箴说：“他说得有道理，安杰罗，来日方长！我现在……，唉，我在克罗地亚可能还要待一段时间，这边的事结束之后我就回意大利，你千万别辞职！”

格雷科轻声答应下来，勉强转移话题：“你们在克罗地亚现在怎样？”

杰森·弗格森插话：“那个莫德里奇要我们搞定掌握克罗地亚足球的□□，真是做梦……你女朋友也是做梦，他们谈得热热闹闹的。”似乎最后一句是对孟箴说，“别想办法了，赶紧回意大利陪陪你男朋友吧，省下这二百万欧元我们去别的地方再找球员。”

孟箴简单给格雷科介绍了一下情况。

“莫德里奇想摆脱马米奇的控制，但是马米奇在克罗地亚和东欧地区的路子都很广，所以必须去五大联赛才有希望。马米奇给他觉得有前途的球员特殊合同，操纵球员把其中一大部分转会费收益和工资打到他自己的私人账户里，这是违法的，莫德里奇现在虽然还没拿到这份新合同，但早晚躲不开。”

杰森·弗格森说：“他是个混蛋，但是我们斗不过他！”孟箴搓搓自己的头发：“博斯尼奇说马米奇有特殊背景，所以她经纪公司的老板根本不敢和马米奇讨论球员待遇，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格雷科说：“如果这些是真的，那你们就回来吧，太不安全了，我担心……”话一出口他觉得自己好像太软弱，特别是孟箴刚才还告诉他坚定起来，但是他实在担心孟箴，在遥远的克罗地亚，身边只跟着一个一点都不靠谱的杰森·弗格森，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怎么办？

孟箴说：“但是莫德里奇和博斯尼奇的诚意真的很足，你知道，如果能签下莫德里奇，他的前途不可限量，”顾及杰森·弗格森在场，她说得很隐晦，“并且现在还年轻。我在想办法不和马米奇正面对抗就完成莫德里奇的转会。”

格雷科想说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该信任孟箴，孟箴总是有办法，所以他只是反反复复叮嘱孟箴注意安全。

这时克洛普站在他办公室门口敲门，问他方不方便去和新闻官最后模拟一次发布会的发言。

格雷科循声抬头望去，一向不修边幅的德国男人现在穿着一身规整的西装，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张扬的金发也平服地梳在脑后，连眼镜镜片都擦到反光。

孟箴听到对话就让格雷科先去忙，她也要去忙莫德里奇的事，等发布会结束之后再联系。

“安杰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克洛普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勉强挤出个笑容对格雷科说：“给女朋友打电话吗？”“嗯，尤尔根你这是……”“发布会记者多，我穿得体面点。”克洛普的嘴角似乎升高了一些，这让他的表情显得古怪，“辞职了拍的照片也好看点。”

格雷科把杰森·弗格森说的办法转述给克洛普。克洛普听完之后失笑：“这个小子坏主意倒是挺多的。或许吧，安杰罗，或许吧。”

真的就这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