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砚手抬起，屠云眼疾手快地捉住对方的手，被微弱火光照亮的侧脸冷峻如刀：“还不到时候。”

她死死钳住他的手，示意锦芝：“速度，她要叫来人了。”

锦芝不大情愿，屠云道：“对隐患软心就是对基地安全狠心，你只需要控制火温，整片扑到她身上，但不要真的伤害到她就行。”

或许是感觉到屠云的坚决，锦芝便照做了，一片庞大的火墙窜起，将孕妇围在其中，舔舐着她脚上的拖鞋。

慌乱的女人顾不上分辨这扑面而来的火焰是微烫还是真的灼热，护着肚子连连后退，声音越发凄厉：“救命啊！救我！”

透过火焰可以看到晃动的人影正朝这边赶来，屠云松开詹砚的手，看着跌坐在地上，拼了一口气闯出火圈的孕妇，道：“熄灭。”

锦芝收了焰火，詹砚用水洗过痕迹，几人迅速消失在隔离区内。

回去路上，锦芝道：“这样行了吧，她应该是真的没问题。”

屠云没有回答，只是道：“先这样吧，我去看看李老师。”

李教授这几日一直在单独为她隔开的实验室工作，屠云进去时，正好看见李教授捆着丧尸用CT机进行扫描，旁边的护卫严阵以待。

看到屠云来了，李教授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给了个眼神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专注于扫描结果。

待送走丧尸，看完扫描结果后，她这才转向屠云：“这么完了，还不去休息，今天累一天了吧？”

“当然是来接我们聪明智慧的李教授下班，怎么样？CT结果？”屠云眼睛投向电脑屏幕。

“晶核所在的地方周边出现空洞，化验结果显示大脑虽然还在，但是失去了活性，神经元未见使用迹象。”李教授说着，又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串潦草的字迹，然后把她递给屠云。

屠云接过认真看了起来，时不时询问。

“所以说，丧尸能动作其实不是靠人类神经系统，那它们如何指挥肌肉与骨骼的？”

“这是我们下一步要研究的，还有晶核的相关研究，经过初步研究，晶核的组成物质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现在我们手上只有显微镜，只能看到其表面结构非常光滑致密，具体结构要等电子显微镜修复后才能够探究；另外对晶核进行灼烧，电击，浸泡腐蚀性液体等操作，均没有任何反应。”

“你之前的经历有关于这方面的相关消息么，任何消息都可以，只要能为我们指出一个研究大概方向即可。”

李教授镜片后的眼神略带期盼。

屠云很抱歉地摇摇头：“我印象中没有的。”

李教授也没有失望：“没有关系，想起蛛丝马迹的话记下来跟我说就行。”

“好。”屠云从善如流。

李教授端起水杯喝一口，反问：“身上怎么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去哪里了？”

屠云低头嗅嗅自己的衣领：“啊？”

“你忘了我鼻子多厉害了？”李教授手捻起她衣袖上的灰屑，眼睛一眯：“看来是去干坏事了？”

屠云靠近她，低声解释一番。

“……”李教授沉默片刻，问：“有没有被人发现？”

屠云摇头，她便也不在说话，拉开距离，收拾起东西：“那孕妇真的没有问题？”

“目前看来是这样。”屠云帮着她收起文件，随后李教授让助手做好清理和收尾，自己则跟着屠云出门回家。

“小云，其实是希望这个孕妇有问题的吧？”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李教授突然发声问道。

屠云停住脚步，留给李教授一个僵直的背影。

她转过头来，抿住唇角：”李老师……”

李秀玉的目光直直看进她眼里，神情中是对她的洞悉。

屠云偏开头，看着地上，道：“我的确希望这个孕妇不正常，我甚至希望她肚子里孕育的东西现在就异变，这样我就不用担惊受怕，就不需要永远吊着一颗心，担心它会伤害到你们。”

“如果这孕妇就是正常的呢？”李教授问。

屠云冷笑了一声：“那我会很失望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孩子？”李教授眼神简直是直接钉入屠云的心中。

屠云梗着脖子，面皮抽动了一下：“知道，我甚至希望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

“为什么对这些新生命抱有这么大的恶意？”李教授眉头前所未有地皱起。

“那样说明事态没有超脱我认知的范围！”

“你在泯灭你的良知。”

“得以换来更高概率的生存可能，如果孩子是正常的，意味着这末日的走向和发展跟我的前一次经历不符合！那我所知的一切还有什么用处！？那我怎么能好好地保护你们！？”屠云甩起头，冷冰冰地盯着李教授，随后又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耐心辅导了自己十余年的、半师半母的存在，立即又软了神色。

过了几息，她哑声问：“您对我很失望吗？”

李教授走近几步，抬头看着屠云，神情怜悯。

“我知道你之前的经历会改变你的认知，也知道你是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很幸运我在这个团体之内。”

“但是，我们是需要希望的，我知道——”她止住屠云想要开口的话头：“我知道你现在不屑他人，但是——”李教授叹口气：“但是人类的延续与更高的生存概率，这在天平上是不等的，一头以绝对的重量压过另外一头。”

屠云垂下眼睛，不肯改变态度：“那只是您觉得。”

在她心里，只要与在意的亲友在一起，就算全世界只剩下她们也无所谓。

李教授看没说通，换了个方向：“你把太多重担压在自己身上，你之前的经验固然是能提高我们的生存概率，但是也别小看了我们。”

李教授拍拍手里的研究资料：“人类是有能动性的，别忘了，我们还能进行研究，获取你没有的经验。”

“但——”屠云想说多一分了解就多一点机会，可李教授没让她继续下去，重新迈开脚步：“既然那个孕妇没事，那就安心地放她一阵子吧，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屠云望着李教授自顾自迈开的脚步，咬了一下牙，最终心绪难平地跟了上去。

——————

又经过一日的休整与训练，大批队伍于黎明前集结完毕，朝着军事基地进发。

“学姐……”一头卷毛从前方座位后探出头来，晒成了小麦色的元骏眼瞳明亮，把一个对讲机递过来：“这是我改装后的对讲机，信号覆盖范围会更广。”

屠云接过，调整一下：“我是六队，能听到吗？”

“一队收到。”曹少校回答道。

“十一队收到。”这是另外一队，孙姨作为成员之一，跟在最后进行防卫。

“七队收到——”这是锦芝的声音。

各小队都做了应答，陆将军的声音响起：“这次行动就按照商议好的方案进行，首要目标是关闭基地自毁系统，然后确保弹药安全，做好清理，最后运送物资。”

“是！！！”

庞大的车队驶过街道，沿公路向城外驶去。

元骏掏出一包话梅：“学姐你吃。”

“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屠云接过，拿了一颗，又丢给他。

“大家也吃。”元骏笑呵呵地扬手把话梅分了。

这次分组顾虑到种种因素，因此屠云团队的人都是拆散在各小队中，而她则位于中间，通过无线电以及链接分别与其他队伍进行对话。

锦芝就在她后一辆车队上，两队间相隔不到二十米，正要她保证这次得太阳下山前回家。

“尽量尽量。”屠云也就顺着坡安抚，锦芝作为攻击力最强的异能者之一，这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但凡是外出的任务，都要叫上她，这两天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

屠云昨天还休息了一天，锦芝却几乎没个空闲的时候。

“尽量什么，再晚回去就结出场费。”安潜钟的声音接上。

能够在如此紧张的小队里占据一席之地，自然是她暴露了异能。

用的还是老套的这两天觉醒的借口。

但这前所未有的空间异能还是让众人喜出望外，哪怕安潜钟说她只能装几立方米的东西，也让陆将军决定带上她。

屠云默默顺着链接对锦芝吐槽：“早说不就跟你一起行动了，还用得着次次担心。”

“她是我助理又不是我亲儿，我那儿能指挥她干什么。”锦芝明显不想说之前的事情，甩了个借口。

“你这话说出去谁信？安潜钟你指哪儿打哪儿，比亲儿子都好使。”屠云撇撇嘴。

“……”锦芝沉默，然后问了一句：“你能连接她吗？”

屠云听出她语气中的希望，但想了想之前对安潜钟的尝试以及对方明显地不行的拒绝态度，按下疑虑敷衍道：“名额满了，等我再次突破吧，哼哼，快巴结我。”

“滚。”

不到一秒，锦芝的声音从对讲机那边传来：“我要睡美容觉，别说话。”

“有事再联系。”安潜钟立即掐断了通信。